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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至亲至疏偶生嫌隙
薛俭之亲带了林浅两人到了成济王府上，却嘱他二人等在厅外，自己进去将林浅所求之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薛行之连连叹笑着摆手，“我可不敢背着三哥做这些名堂。七哥有这心思还是另请高明吧。”
薛俭之这才回到厅门口冲林浅招手让她进门，故作无奈道，“你也见了并非是我不帮忙，只是十一弟如今出息了，我的面子他可再不放在眼里了。”
“我说这是谁家的书童，这般有身份，在我成济王府的厅堂里还能有一席，原来是三嫂同我玩笑。”薛行之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三嫂真是伶俐。量那杨奉君也想不到，三嫂竟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做这小厮打扮出府，自是无人能防的……”
林浅进了门才发现，十二皇子如今晋了安济王封号的薛瑒之也在一旁坐着，他向来被称作“罕言寡语，人谓藏愚”，打小虽也跟着薛瑜之兄弟们厮混一处，人却冷清些。此时见到林浅进门面上也没什么波澜，只是站起来微微欠身冲林浅行了个礼。
林浅向薛瑒之点头还了礼，便急急打断薛行之的话，强忍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恐慌，故作不以为意道，“我知道你有法子，方才你七哥说的事，你给我一个准话，究竟帮是不帮？”
薛行之收起玩笑面孔，难得严肃地道，“三嫂莫怪。难得三嫂请托，我本该承三嫂这个情，只是三哥有话，我做弟弟的怎么敢不听？三嫂可别难为我了。”
“行之，就算我求你了成不成？你也知道，那贺凝的妹妹与我渊源颇深，如自家妹子一般，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哥哥身陷囹圄而袖手旁观呢？你就逆你三哥一次，此回帮了我，我总会感激你。”这几个兄弟素日都是亲近的，林浅也没了对外人的防备，只急得眼泪都要下来，对薛行之叹气恳求道。
薛行之眸光急转，似是怒极，待林浅话音一落便腾地起身站起来，冲着林浅冷笑一声，“谁不知道那贺凝帮着老五，出谋划策，落个玲珑机巧的名儿，却处处与三哥七哥对着干，没少给咱们生事。你倒让我背着三哥去帮他，这心思生地也忒偏了些。我尊你一声三嫂，我与你亲厚，左不过是因为三哥心中看重你。真惹怒了三哥，我俩都没有好日子过。亲疏有别，我分得清楚，若不为三哥，凭你是宗女公主，相府侯府，我都一般看待。今日这趟我只当你没来过，你趁早消了这念头，同我们兄弟吃茶闲话也好，就此回府也好，我日后仍如前那样尊你敬你。如若不然，你也别怪我不念往日情面。”
气氛一时僵住，林浅想不到薛行之竟说出这番疏远的话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双手只笼在袖中微微打颤。
俭之见她面色灰白，心下不忍，开口道，“行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总是被我们纵容得过了。念在他一心只为了三哥，你便别同他计较了。为了一个外人，平白伤了咱们的和气，反而不值了。”
“再怎么是外人，也是一条性命。想不到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般狠心绝情的，怪我错认了你们。说不准此回便是你们蓄谋已久的，务要置他于死地，又怎肯反口帮他……”林浅说着，一时哽住，便是是泣不成声，只能掩了面背过身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
薛行之气不过，更是上前来推搡她，口中还气呼呼道，“你是怕我们兄弟太招父皇待见呢，还是真个心无城府口无遮拦，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倒跟你结了仇了。老五他们的这些腌臜事儿我躲还躲不急，你却拼命向我这牵。你向来嫌我府上污浊，还是快快走吧，也没人请你来。”
林浅被他一推，站立不稳，踉跄退了几步，才终于站稳，原本强忍住的酸楚又翻了上来，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薛俭之见行之一语不合竟动起手来，也觉闹得不成话，忙上前将薛行之拉到一边，斥了几句。
薛瑒之则起身过去虚扶住林浅，细长的柳眉弯弯的，颇有一股阴柔之气，待林浅哭声稍歇，才开口对林浅柔声道，“七哥粗莽得很，三嫂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事儿原只要三哥吐口，也没什么难办，偏父皇命他送十五弟去沂郡，不然怕也不会有今日这场纷争。”
“十五弟？他们去沂郡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沂郡应是在西夷境内了。”昨日葛东衢才说与薛瑜之等人同桌而食，林浅并不知道薛瑒之此话是真是假，因抽噎着问道，接过瑒之递来的帕子拭着泪，却背过身去看也不看行之。
“三嫂还不知道？”薛瑒之对林浅的惊讶反应也有些意外，旋即想到兄长府上后院并不太平，只觉得林浅在府上怕是消息闭塞的很，越过她的肩背看向两位哥哥，见七哥微微点头，这才解释道，“沂郡确实隶属西夷，这回藩国来朝，西夷王爷向父皇说起沂郡有一味特产药材，对十五弟恢复听力或有助益。因此遣三哥送十五弟去沂郡养病。今早晨才启程的，只是都骑得快马，便是即刻动身怕也不好赶上了。”
行之虽被薛俭之拦着，怒容却未消，吵嚷着道，“说什么治病，还不是送去西夷做质子？这都是老五干的好事，你倒有脸让我们出头去捞他的人。”
林浅近来自顾不暇，也没探问过瑝之的消息，只知道“质子”这个词并不会代表多好的前程，比如早年送往蒙答的十三皇子，不就是不明不白的没了踪迹，说不准就是被蒙答暗害了。
那十三皇子若是能熬到平安回国，正也同瑒之一般大的年岁，大可以封王开府的。
瑒之见林浅一下子寂然下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时被看得发毛，心下也未免惴惴，又想着薛瑜之或是有意隐瞒却被他捅破，努力打破沉闷气氛道，“三哥不过就是送一趟，此去也不过十天半月便回来了。那贺掌柜便是被定了死罪名，也是秋后方被问斩。三嫂不若等三哥回京后，同他细细商议，再谋解救不迟。”
林浅搭在瑒之臂上的手无力的垂下，知道今日这趟成济王府是白来了，却又不死心。虽不敢向他们探问瑾之的动向，却还有一个人可以问，若他在京中，或许能相帮一二。
“他们此行是谁护送的？去西夷虽不比蒙答凶险，皇上也断不会拿自己儿子性命玩笑。可是玉将军同去了？”林浅拐着弯问出这话，探问从年前就没了音信的阜今下落。
俭之和行之面上神色却陡然转冷，谁也不再开言，只有瑒之依旧懵懂，做了那个答疑的人，“玉将军如今的情形可是去不成了。在平州的时候，父皇特特召了他去封了爵位，护国三等侯，如今人都称他小阜侯了。阜阳侯目下正四下托人为他说亲事呢，他哪里还脱得了身。却是小侯爷薛定云亲自带了三千精兵护送三哥和十五弟到风行关，再由赫安将军杨鹏谨送出关去。”
原来如此，林浅苦笑一下，怪不得迟迟等不来他的消息，原来是另寻门当户对的女子去了。许是对他并无什么期许，虽是心底酸楚了一下，也不过是叹自己身世堪怜，当下林浅便起身辞行道，“既无法可想，我便不打扰你们兄弟了。”
“慢走，不送。”行之依旧立在当场，冷冰冰硬生生地说了一句。
出了厅门，只见葛东衢依旧弓着身立在廊下，不敢抬头，林浅只觉得目中酸涩，却没再留下泪来，似乎方才已在几位小叔子面前流了个尽。
葛东衢低头着看见林浅穿着的不合脚的黑色粗布鞋缓缓过来，忙抬头轻声问道，“嫂夫人，情形如何？九爷可曾应下了？”
却见林浅似乎未听见他的话，只失魂落魄地略过他身边，直直朝大门口走起，心下便也一沉，知道事情无望了，当下撩了长衫准备跟了去。
“嫂夫人这个称呼，东衢，你称她是不合适的。有些事我虽未明说，你便看不破么？日后，可千万谨慎着些。”背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嘱咐，声音虽熟悉，这冷意葛东衢还是头回觉出，一回首便见薛俭之负手立在厅门口，望过来的目光如两刀利刃。
葛东衢心底抽了抽，忙又深深躬下身去施了个礼，“七爷教训的是，东衢谨记在心。”
薛俭之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葛东衢离去，“去吧，好生护着她，待三爷回来，自有你的好处。”
葛东衢这才躬身退行而去。
薛俭之的目光却不减凌厉，越过葛东衢去看已远远行到门口的林浅，暗暗吃惊，彼时在宫中，连叔嫂□□的那番大事她都敢说与自己拿主意，眼下竟连自己都不肯信了么？还是因为有老十一老十二在，才不肯探问那人的消息？
思绪被一声怯生生的问话打断，“七哥何时来的，怎么在门口站着？爷令我重新烹了一壶茶，七哥也进来尝尝吧。”
一回头，果然是水色衣裙眉眼低顺的秦明雨。
薛俭之遂当先进了厅内，明雨依旧低垂着首跟在他身后，给厅内的兄弟三人一一端上茶盏。
薛俭之擎起自己面前的玲珑玉杯，抿了一口，心思又转到林浅身上，叹了声，“当年在三哥厅中品茗谈笑之景，历历如在眼前，她煮的茶香也似乎如今还在齿间。那时我却料不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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