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续

　　如所有人所料，托雨水充沛的福，今年坝上果然草势喜人。毕竟地势较平原高些，风强日烈，云朵几乎永远无法固定住自身的形状，在蓝得可怜的天空中急速流逝着。

　　我趁着所有人午休，独自出来找了牧民寻马骑。牧民刚开始是不敢不牵的，生怕出事，经过我再三保证之后才松了手。我勒紧了缰绳，让马小步小步慢跑着，放眼望去，视野开阔无边无际，心情不自觉就随之开朗了许多。

　　其实我只是想去找找看，还能不能重新骑马走过那曾经有过那么多故事的同一片草地。

　　虽然心里很清楚，就算我当时就知道路，现在也不可能准确找到，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片围场和营地到底在什么地方。

　　草原那么大，说起来基本上所有地方长得都差不多。难道我真的要不明不白不作准备就糊里糊涂去探险么。

　　果然还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找得到的。我握着缰绳立在一处小丘顶上，风冰冰凉卷扫过耳边，除了风声，只余分外孤独的寂静。

　　催马下到平地，又小跑了几步，今天是不敢挥鞭了，许久未骑略有生疏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身边再无可以及时帮我拉住缰绳的人了！

　　我垂目默默行着，不知道敏敏格格得知了我病逝的消息之后，可有在这茫茫草原上为我舞上一曲以作祭奠？

　　慢慢走了多时，听得身后有汽车迟迟得开来，我让路也未超行，回头看去，毕然开着辆黑色的旧车，不声不响的静静跟着。我夹了夹马肚子，让它重新上路。一路无言，他始终不紧不慢的默默保持着车距和车速。直到我将马还给了牧民再次回头看他，才听他说：“上车。”

　　我依言往车右方走去，却见他拉开了车门，说：“这边。”

　　“我不会开车！”我急忙申明。

　　“学。”他只是简单答道。

　　没法子，我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了驾驶位上，他为我关了车门，自己走到右边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简洁的一一介绍车上各个仪表和按钮的名称和功能。我见这是辆手动档的车，心里登时很是紧张，再加上刚才本来就吹了半天的冷风，手脚就更不大听使唤，一时间车子连连熄火了三四次。

　　“您买保险了吗？”我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看眼后视镜，指挥我开出了牧民聚集的地方，开口冷冷问道：“你打算把‘您’这个敬语用多久？”

　　我一时语塞，车不负众望的又熄了火。

　　“踩住离合，慢慢抬。”他耐心的重复。好不容易缓缓开动了，他便继续教我加油和换档，按照他说的，反正草原上轻易也不怕撞车撞人，我倒是真的逐渐放宽了心开起来，听他在耳边不高不低不快不慢点出错误和要点的话语，看他严厉严谨一丝不苟的态度，熟悉得回忆再次侵袭，心里又是忍不住一阵伤感。

　　“要刹车，离合应该先踩到底。”因为走神，车再次熄火，他低声说，见我没有要继续的样子，便道，“累了？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

　　我侧脸趴在方向盘上看他，他也是静静看着我，过了几秒之后忽然翻身从后车座上拿来一个纸袋，交给了我。我直起身子接过来，笑说：“又是什么设备更新？”

　　“尽快背下来。”他只是淡淡道。

　　我拆开包装，原来是一本册子，《文物宝鉴》。抬眼看他，他看着我，说：“既然入了这行，就好好学学，以备不时之需。”

　　我翻看起来，内容是讲授各个时代各个地区不同的文物特征，用来区分文物真假和朝代的。图文并茂，文字密密麻麻，分成条理分明的章节，依照特征的重要程度标出了序号，见了这么复杂的排版，我不由得有些心虚：“好难！这么多要点，您……你当年都是怎么记住的？”

　　他微微笑一笑，神情里有着最清远的安宁：“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懂吗？”

　　我淡淡看着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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