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

　　第三十九章梦，未结束
　　如果我们是彼此的梦，我愿拥你入眠，永世不醒。
　　我们的爱，未完待续。

　　我抬腕看了看夜光手表，淡绿色的指针悠然地指向凌晨四点，时间还早，但是该来的已经来了。
　　父亲就站在我的面前俯视着我，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寒。“我们走吧，刘阔。”语气亦是如此。
　　“不是说六点么？”隐隐的还有那么一点挣扎的欲望。
　　“还有很多工作的事需要亲自和你说一下，反正我现在难得有时间，别浪费了。”我不语，他上眉挑了挑，“怎么，有什么问题么？”说着他的双眼还在这个房子里大概环视了一圈。
　　“不，没什么。”我相信我表现的很从容，从沙发上站起，“刘董事长，我们走吧。”这个人是我父亲，但是自从母亲过世之后我就没再用过这个称谓，而他也似乎并不在意，也许在这一方面，他心里和我是有共鸣——我不过是他在事业上的一个帮手和接班人，仅此而已。
　　我两手空空，行李早有人替我拿在手上，紫娟因为是佣人，没有这种待遇，她拉着一个不大的旅行箱，神色忧伤。说实话，我很羡慕她，相较之下，我更希望自己的手上也能多一个那样的行李箱，这样的离开才更深沉厚重。

　　然而，我无法改变，就像现在的一切一样，即使早就知道要离开，即使早就知道会到来，但是还是无法改变。我再次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栋黑色屋顶的房子，天已朦朦，但还是看不清他的轮廓，可我心里知道他已经变得和以前不同，就在她到来的那一刻——不，应该在我遇上她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同了。

　　她昨天晚上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我没有还口，也没有任何表示就离开了，我看到她的眼神，满是不愿相信的困惑和愤怒。这样也好，我从一开始就不希望这一切发生，如今在我离开的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也如预期回到了原点，虽然期间有了很多插曲，但是终究一切都要结束的。

　　我和父亲坐在宽敞的酒店高级会议室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一半是这边的一些熟人，一半是即将到美国和我接洽的生面孔，我被安排坐在父亲的同一边，一直如此的原因是他厌恶我的眼睛——和母亲一样的深红眼眸。即使是例行的会议，还是持续了两个小时，该离开了。站起来向外走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异常的疲倦，似乎数日积累的操劳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瘫坐在汽车舒适的座椅上，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机场很快就到了，宽敞的机场大厅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我在父亲和一群家仆般的人物之间机械的快步行走，登机口到了，已经有人帮我递上了证件，只要跨过安检门就无法再回头了，紫鹃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岂不是也一样，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后悔。”我这样对自己说，没有犹豫，抬起腿迈了过去。

　　“刘阔！！”

　　她在叫我。我知道，最开始我以为是幻听，但是，她接连不断的呼唤着，那声响在硕大的机场中碰撞回荡，真切的从背后抓住了我的心。

　　可我还是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一步，本来后面的“家仆”们已经警觉的靠近过来，可我反而比他们走的还要快，逃也似的。不是心寒，不是冷漠，只是我知道，回头也是没有用的，既然注定要绝望，就不要给她希望，就算有了希望，也还是越少越好。

　　“刘阔，你听不到吗？”

　　“刘阔，你是个胆小鬼，你休想逃掉！！”

　　“刘阔，你不会和我一样混蛋吧~！”

　　“刘阔，你忘了我们约定好的吗？我们要找到自己的幸福，你的幸福你不想再看一眼吗？”

　　不！这不是婉儿了，这是！我再也无法抑制，父亲一行人也随我一起转过了身，就在安检门外，几十张面孔正在奋力的打算冲过来，而婉儿在其中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所有人，班级里的所有人！

　　“刘阔，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就看不到那么漂亮的花样溜冰。”

　　“刘阔，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的成绩一定会拖班级的后腿的！”

　　“刘阔，如果没有你的话，学校里再也不会有那么酷的人物了。”

　　“刘阔，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这辈子恐怕也坐不上那么漂亮的车去孤儿院。”

　　“刘阔！”“刘阔！”

　　七嘴八舌的，情绪激动，带着眼泪鼻涕含糊不清的话语，“真的好烦”，如果是平时的我一定会这么想，但是，我是怎么了？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个机场，我明明只是为了逃开这个叫做“父亲”的人而已，婉儿，杨逸，林宇轩，由竟泽，林洛洛，还有······此时，安老师正用她小小的身躯，趁着人群不注意从狭窄的栏杆钻了进来，快速的跑到我父亲的面前，鞠了一个几乎到极限的躬，“对不起，我是刘阔的班主任，我们想留住他几分钟！就几分钟！！求您了！！”她的身躯还是那么小，在父亲的面前几乎可以无视，但是，父亲却没有那么做，他冷冷的看着她，许久许久，渐渐的，他的面容微微缓和了，他看了看急切的人群，示意了一声，两个拉住我胳膊的家仆松开了手，我用最快的速度翻过了铝制的栅栏，飞入那一群人之中——是他们让我变得不一样了。

　　“你还真是无情，连个‘再见’都不说就打算溜了呀，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大家唧唧喳喳的说着，不是还有人亲热的捶我一拳。

　　“刘阔！”安老师又从栏杆中钻了过来，把一本小巧的本子递到了我的手上，“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那也不许去！因为你还是我的学生！这是毕业证，我从当老师的那一天开始，就发过誓的，决不让一个学生留级或者毕不了业！”说着，她还踮起脚尖拍了拍我的肩膀，“真不愧是刘阔，特准你提前毕业啦！”说着，她拍起了小小的手，其他人也陆续加入进来，稀稀疏疏到密如雷雨，掌声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该照毕业照了吧！”群起响应，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簇拥其中，学校的理事长从为父亲送行的人群中走出来，微笑着接过安老师手中的相机，摆好了拍照的架势，从表情上看，显然这一切理事长早就知晓。

　　“喂喂喂，你们别唠唠叨叨的了，今天的主角应该是婉儿不是吗？你们跟着没玩没了起什么哄呀！”洛洛打断了大家的喧闹，我和其他同学一样，这时才想起，最重要的那个人她居然始终埋没在了这一切之中，对她的歉疚又多了几层。她被恍然的众人推到我的面前，我看着她，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双手背在身后，却仍然可以看出她的肩膀微颤着，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

　　我明白。

　　过度占有欲，态度冷漠，不告而别。

　　不管她有多少的怨我都能明白。

　　她一声不吭，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了，虽然想了无牵挂，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对不起”

　　“等你”

　　我说出那三个字，我几乎没有说过的三个字，然而，我的声音刚起，似乎就被夹杂了什么，我好像捕捉到了，可有好像不愿意确定，就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一样，她又说了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我会等你！！一直等你！一直等你！！不管你会去多久，不管你会去哪里，我都会等着你！！所以，不要让梦结束！！！”

　　“你···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她猛然抬起头，目光中，泪水和坚定交相辉映，“我会等着你，一定一定会一直等着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心想也许她并不了解“等我”需要什么样的觉悟，不自觉的问了出来，“我会走很久。”

　　“我会等着。”

　　“可能会是几年，甚至会是十几年。”

　　“我会等着！”

　　“可能，可能比那还要长！”
　　“我会等着！！！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我沉默了，这个人只会在这种看不到希望的地方执着，我在改变，可是她还是如此。很多我曾经想忘掉的往事一瞬间冲入我的心房，我骗不了，我忘不掉，别说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忘不掉。

　　我抓住她的肩膀，很用力，那力量似乎也传给了我，从每一丝血液流窜到了我的喉管，我的声音就这样爆发了出来，响彻大厅：“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她用力地点头，一刻也不敢停下，时间已经接近极限，有人已经钻进了人群来到了我的身后，我最后一次吻了我深爱着的女孩，我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无可取代的朋友，转身，离去。

　　就在刚才，十多分钟以前，我还无法摆脱恐惧，我害怕离开，害怕面对，但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这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虽然结局不会改变，可是我的世界已经沧海桑田——甚至有些变化我才刚刚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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