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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客户的“噩梦项目”与凌晨三点的“崩溃时刻”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一,“知屿数字艺术工作室”迎来了第一位真正的客户。
“创想教育”公司的项目经理张小姐,三十出头,干练利落,带着一份厚厚的项目需求书。她在会议室坐下,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为儿童教育APP做一个AR识字模块,预算三万,时间一个月。”
林知意和江屿南对视一眼。三万,一个月,听起来合理。但翻开需求书后,两人心里都沉了一下——这不是“一个模块”,这是“一整套系统”。
需求包括:
1. 50个基础汉字的AR动画
2. 互动游戏功能(写字、跟读、拼字)
3. 家长端数据后台
4. iOS和Android双平台适配
5. 可扩展架构,为后续200个汉字做准备
“张经理,”林知意谨慎地问,“这些需求...三万预算可能不够。”
“我知道。”张小姐微笑,“所以我们签的是框架合同。这三万是第一期50个字的费用。如果做得好,后续200个字,每个字500元。”
那就是...十五万的潜在订单。江屿南快速心算,眼睛亮了。
“但前提是按时保质完成。”张小姐补充,“如果延期或质量不达标,我们有权终止合作,只支付已完成部分的30%。”
这个条款很苛刻。林知意犹豫了。
“我们可以做。”江屿南却先开口,“技术实现没有问题。”
林知意看了他一眼,但没当场反驳。
送走张小姐后,林知意关上门:“江屿南,你太急了。这个项目难度很大,一个月时间,我们两个人...”
“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客户。”江屿南认真地说,“而且十五万的潜在订单,能解决工作室的资金问题。”
“前提是能完成。”林知意说,“如果失败,我们不仅拿不到钱,还会损失口碑。”
两人第一次在商业决策上产生了分歧。
最终,他们还是接下了项目——因为确实需要这笔钱。创业园三个月的试用期已经过去一个月,他们还没有任何收入。
签合同那天,张小姐特意提醒:“对了,我们CEO对细节要求很高。每周一上午要开项目进度会,需要现场演示最新成果。”
这意味着每周都要有可见进展。压力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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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开始的第一周,还算顺利。
林知意负责汉字动画设计,江屿南负责程序开发。他们每天工作到晚上十点,周末也不休息。
周一的项目会,张小姐还算满意:“动画效果不错,但互动功能还需要加强。另外,CEO希望加入声音识别功能,让APP能判断孩子的读音是否正确。”
新需求。江屿南计算了一下工作量:“声音识别需要额外的时间...”
“这是必须的功能。”张小姐说,“否则家长端的数据就不完整。”
他们只能接受。
第二周,问题开始出现。
江屿南发现,在低端安卓手机上,AR动画会卡顿。他花了两天时间优化性能,但效果有限。
“可能需要降低画质。”他对林知意说。
“但合同里要求‘高清动画效果’。”林知意指着需求书,“如果降低画质,可能算违约。”
“那只能继续优化...”江屿南熬夜到凌晨三点,终于找到了一个折中方案。
然而第三周,更大的麻烦来了。
张小姐的CEO亲自参加项目会。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看了演示后只说了一句话:“动画风格太幼稚,要更‘高级感’。”
“可是这是给3-6岁儿童用的...”林知意试图解释。
“家长买单。”CEO打断她,“家长喜欢‘高级感’。改。”
这意味着已经完成的30个汉字动画全部要重做。林知意计算了时间:剩余两周,要重做30个,再做20个新的...
“不可能完成。”她直接说。
“那就加班。”CEO面无表情,“或者,按合同终止条款处理。”
会议室里气氛凝固。江屿南握紧了拳头,但林知意用眼神制止了他。
“我们尽量。”她最终说。
回到工作室,两人都沉默了。窗外是深秋的黄昏,天色阴沉。
“学姐,”江屿南先开口,“对不起...是我太急于接项目。”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林知意疲惫地说,“先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们重新规划时间:林知意负责动画,江屿南负责程序,每天工作到凌晨两点。还不行的话...只能找帮手。
林知意联系了美术社的两个学妹,以兼职形式请她们帮忙画基础素材。江屿南找了一个计算机系的学弟,帮忙写测试代码。
成本增加了,但进度勉强跟上了。
第四周,离截止日期只剩五天。项目完成了80%,但最复杂的声音识别功能还在调试。
周二凌晨两点,工作室的灯还亮着。江屿南盯着屏幕,眼睛布满血丝。他已经连续三天只睡四小时。
“江屿南,”林知意走过来,“你去休息一会儿。”
“不行,这个bug必须今晚解决...”江屿南的声音沙哑。
“你这样效率更低。”林知意强制关机,“休息两小时,四点我叫你。”
江屿南趴在桌上睡着了。林知意给他盖上外套,继续修改动画。她的眼睛也很酸,手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发抖。
凌晨三点,林知意修改完最后一个动画,保存文件时,电脑突然蓝屏了。
她愣住了。重启,文件丢失了——没有及时保存的三个小时工作,全没了。
这一刻,积累了一个月的压力、疲惫、焦虑,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来。林知意坐在电脑前,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是因为文件丢失——可以重做。
不是因为项目艰难——可以克服。
而是因为...这种看不到尽头的高压,这种为了生存不得不妥协的憋屈,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哭得很安静,肩膀微微颤抖。怕吵醒江屿南,她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江屿南还是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到林知意在哭,瞬间清醒。
“学姐?”他惊慌地走过去,“怎么了?”
林知意摇头,擦掉眼泪:“没事,文件没保存...”
“我看看。”江屿南检查电脑,“应该有自动备份...找到了!看,三小时前的备份还在。”
他恢复了文件。但林知意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学姐...”江屿南心疼地抱住她,“对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林知意声音哽咽,“是我自己...太累了。”
江屿南松开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学姐,我们不做了。”
“什么?”
“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了。”江屿南说,“违约金我们赔,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学姐都累哭了...”
林知意摇头:“不行。违约金我们赔不起,而且...工作室的第一单就失败,以后更没人找我们了。”
“那就放弃工作室。”江屿南说,“我可以去找工作,学姐可以专心考研。我们不用这么辛苦...”
“江屿南!”林知意打断他,“你说什么胡话?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你说放弃?”
“可是我看学姐这么累...”江屿南眼眶也红了,“我宁愿放弃一切,也不想看到学姐难过。”
这话说得真挚,但林知意摇头:“如果遇到困难就放弃,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算什么?我们许下的那些承诺算什么?”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凌晨的城市很安静,只有零星灯火。
“江屿南,你记得我们为什么给工作室取名‘知屿’吗?”她轻声问。
“记得。知道彼此,给予彼此,照亮彼此。”
“那现在,”林知意转身看他,“就是我需要你‘照亮’我的时候。不是放弃,而是一起找到解决办法。”
江屿南看着她。虽然眼眶还红着,虽然满脸疲惫,但她的眼神很坚定。
“好。”他说,“一起想办法。”
他们重新坐下来,冷静分析:
1. 还剩五天,能完成多少?
2. 哪些功能可以简化?
3. 怎么跟客户沟通调整?
凌晨四点,他们制定了一个新的方案:保留核心功能,简化次要功能,用文档说明未来升级计划。
早上九点,他们联系张小姐,请求紧急会议。会议室里,他们坦诚地说明了困难,提出了调整方案。
“我们保证核心功能完整,但部分次要功能需要延后。”林知意说,“如果贵公司不能接受,我们愿意按合同赔付。”
她说话时很平静,但手在桌子下握紧了江屿南的手。
张小姐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需要请示CEO。”
等待的二十分钟,像两个小时那么长。江屿南小声说:“学姐,如果真不行...”
“那就赔付。”林知意说,“我们重新开始。”
张小姐回来了,表情缓和了许多:“CEO同意了调整方案。但他要求降价五千,并且后续订单的单价从500降到400。”
降价。但至少不用赔付,至少项目可以继续。
“我们接受。”林知意说。
签完补充协议,走出客户公司时,已经是中午。秋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
“学姐,”江屿南突然说,“我们去吃饭吧。好好吃一顿。”
“好。”
他们找了家小餐馆,点了几个菜,慢慢地吃。谁也不提项目,不提压力,只是安静地吃饭。
“江屿南,”林知意突然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差点让学姐放弃...”
“谢谢你在我崩溃的时候,没有说‘别哭了’,而是说‘不做了’。”林知意微笑,“虽然不现实,但...很温暖。”
江屿南也笑了:“那我以后还是现实点。”
“不用。”林知意说,“就保持这样。现实的事我来想,温暖的事你来做。”
这是他们新的分工。不是技术vs艺术,而是理性vs感性。
吃完饭,他们回到工作室。还有五天,还有很多工作。
但这一次,他们心里都轻松了一些——因为知道了底线在哪里,知道了彼此有多重要。
凌晨加班的灯光还会亮起。
客户的刁难还会有。
未来的困难还很多。
但只要他们在一起,一个理性思考,一个温暖支持。
一个制定计划,一个执行细节。
一个说“我们能做到”,一个说“我相信你”。
那么,再难的项目,也能完成。
再长的夜,也能等到天亮。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
冬天快来了。
但工作室里,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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