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红楼:绛珠重生

作者:三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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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回刘姥姥醉卧怡红院林黛玉暗结稻香缘


      话说今岁园中桂花盛放,香气馥郁,贾母心下欢喜,正欲设家宴共赏,忽闻门上回话,道是刘姥姥带着满车的倭瓜、扁豆、新摘的枣子并些野意儿前来请安。贾母素喜她年高知趣,便命快请进来。
      那刘姥姥见了贾母,忙趴下磕头,口称“老寿星”。贾母见她带来的瓜果带着露水,水灵新鲜,心中更喜,便道:“你既来了,就在园子里住两日,逛逛再家去。”凤姐在一旁凑趣笑道:“可是姥姥来得巧,正赶上我们老太太要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解闷呢。”
      次日天朗气清,李纨清晨便打发丫头婆子们打扫亭台,安设几案,预备下茶酒器皿。只见刘姥姥带着板儿进来,头上插满各色菊花,梳得溜光的头上红黄紫白,颤巍巍好似个卖花担子,引得众人发笑。黛玉悄悄拉宝钗衣袖,拿帕子掩口低声道:“你瞧她,倒比那戏台上的丑角儿还有趣些。”宝钗只抿嘴一笑,目光却掠过刘姥姥那半新不旧、却浆洗得干净的细布衣衫,心下暗忖这般厚实耐磨的料子,在京中寻常铺面倒也少见。
      第一站便往沁芳亭上去。但见亭下清溪曲折,水中残荷犹存,别有一番萧疏之致。贾母凭栏看了一回,叹道:“这般好景致,若能听几支笛音,随风入耳,便更妙了。”凤姐忙不迭遣人传那边藕香榭吹笛的女孩们过来。不多时,只听清风送笛,穿林度水而来,呜呜咽咽,悠悠扬扬,众人皆赞雅致。
      刘姥姥听得入神,侧耳半晌,不觉叹道:“我们乡下人,只当锣鼓喧天便是热闹,谁知这笛声一起,连水里的鱼都要探头,树上的雀儿都不叫了!”一语未了,众人都笑了。宝玉更是喜得拍手:“姥姥这话,倒比那些酸腐文人强出十倍去!”
      说笑间来至潇湘馆。但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进院门便觉清气扑面。刘姥姥见满屋书卷,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窗下案头设着笔砚,又见窗边高几上供着一盆墨兰,清雅异常,便道:“这必是位公子爷的书房了?”贾母笑道:“这是我外孙女的屋子。”刘姥姥细看黛玉,只见她穿着月白绣梅绫袄,外罩淡青比甲,清丽脱俗,不由咂舌道:“这般神仙似的姑娘,我竟以为是画里走出来的!这满屋子的书,姑娘都读过不成?”
      黛玉但笑不语,只命紫鹃奉上茶来。刘姥姥接过定窑白瓷盏,吃了一口,只觉异香扑鼻,回味甘醇,与她平日所饮大不相同,便道:“这茶香得古怪,倒像我们那山上采的野茶,只是更醇厚些。”黛玉眼中微亮,含笑道:“姥姥尝得出来?这是南边友人捎来的庐山云雾,说是长在云雾缭绕之处,采撷不易。”说着,眼风似不经意地扫过宝钗。宝钗正低头抚弄腕上那串油润的沉香木念珠,恍若未闻。
      探春心细,见黛玉案头多了一架不曾见过的竹丝嵌白玉山水插屏,不过一尺来高,纹样古雅,玉质温润,绝非府中旧物,心下暗暗纳罕。却不知这正是“芸记”新得的样品,借了宋时笔意,黛玉特放在明处,正是要试探众人眼力。
      从潇湘馆出来,凤姐与李纨已带人在缀锦阁摆下席面。但见楠木嵌螺钿大桌上,杯盘罗列,其中几样器皿尤为别致——竹丝编就的提梁食盒、釉色天青的荷叶盏,还有几样众人未曾见过的南式点心,如水晶鹅油卷、松瓤鹅油酥。
      “这是林丫头前儿送来的,”凤姐笑着指一碟形如芙蓉、色泽粉嫩的胭脂鹅脯,“说是南边的新做法,用了些果子汁调味,老祖宗尝尝可还适口?”
      贾母尝了点头:“果然清爽,不似往常油腻。”王夫人也道:“难为林丫头想得周到。”薛姨妈笑着凑趣:“林姑娘真是见多识广,我们跟着沾光了。”
      宝钗执壶替贾母斟了一杯金华酒,温言道:“听闻南边如今时兴这般清雅饮食,少用油荤,多用时鲜,倒是合了古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养生之道。”说话间,目光轻轻掠过那套天青釉盏——她认得,这釉色与薛家铺子前日竞买未得的那套“雨过天青”汝窑小盏极为相似,心下不免又多了几分思量。
      席间行令,刘姥姥一句“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引得众人前仰后合。湘云笑得撑不住,一口茶喷了探春裙子;黛玉笑得伏在探春肩上,连连咳嗽;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一片喧闹中,黛玉偶然抬眼,却见宝钗虽也拿着葱绿帕子掩口,眼中却清明依旧,不由心下微动。
      饭后至栊翠庵品茶。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奉与贾母。刘姥姥一口吃尽,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妙玉脸色便有些不好看。黛玉忙打圆场,温言道:“妙玉的茶是仙品,须得慢品。姥姥吃惯了浓茶,想是喝不惯。”说着,眼风向紫鹃一递,“去把我带来的那罐六安瓜片沏一盏来与姥姥尝尝。”
      刘姥姥接过紫鹃递上的甜白瓷盏,见茶色澄澈,叶脉舒展,细细品了,那瓜片特有的板栗香在口中散开,她眯着眼回味半晌,忽然道:“这茶的味道厚实,倒让我想起年轻时在淮河边上帮工时,喝过的大方茶,也是这般醇厚,只是没这个香。”她虽未说中确切茶名,却能品出茶性相近,已是难得。
      黛玉闻言,心中更是一动。她深知此茶虽非顶级,却也非村野常见,一个老妪竟能品出相近茶性,可见并非全然懵懂。她面上不露,只浅浅一笑:“姥姥是知味的人。”
      游至怡红院,刘姥姥见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说“阿弥陀佛”。因吃了许多酒,又走了半日,酒涌上来,不觉晕晕乎乎,竟扎手舞脚地倒在宝玉那副最精致的猩红洋罽铺就的榻上睡了。众人发现时,袭人忙与麝月悄悄收拾妥当,只推说是小丫头们困倦,胡乱躺了会子。
      晚间刘姥姥醒来,得知原委,吓得骨软筋酥。平儿来传凤姐的话:“不过睡个中觉,值什么。二奶奶说了,那褥子旧了,原也要换的。”又送了她几匹府里现成的青绸、实地纱,并两包内造点心。刘姥姥千恩万谢,忽想起什么,对平儿道:“我瞧林姑娘面色,比春天时瞧着好些,只是秋日干燥,易伤肺经。我们乡下虽没什么好东西,那山崖上采的野枣蜜,最是润燥滋阴的,我回去寻些好的,托人给姑娘捎来。”
      这话传到黛玉耳中,她正对着一盏琉璃绣球灯查看晴雯从南边捎来的密信账目,闻言笔尖一顿,静默片刻,对紫鹃道:“难为她有这份心。明日姥姥走时,把前儿得的那两匹松江飞花细布,并那一匣子新巧的堆纱花,额外给她带去。再包二两燕窝,就说给老人家补补身子。”
      紫鹃应下,又道:“姑娘也忒客气了,寻常回礼已是丰厚。”
      黛玉望着琉璃灯罩内跳动的火焰,轻声道:“她是个知恩的,眼神干净。况且……”况且这些来自乡野的、朴素的关怀,有时比那朱门绣户里的虚与委蛇,更暖人心肠。后半句,她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次日刘姥姥来辞行,黛玉特意多与她说了几句,问及家乡风物、田亩收成。刘姥姥说起种桑养蚕、绩麻纺线、何种土质宜种何物,竟是头头是道。临别时,黛玉又悄悄递过一个松花色的葫芦形荷包,低声道:“这里些须银子,姥姥拿回去,或买几亩薄田,或添置些牲口,也好安生度日。”
      刘姥姥接过,只觉那荷包沉甸甸的,知是不小数目,眼眶顿时红了,紧紧攥着荷包,声音哽咽:“姑娘……姑娘的大恩,老身……老身记在心里了。”她顿了顿,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声音压得更低,“我们那儿虽偏,但山里的野菌、笋干,河里的银鱼,都是好的,干净没污染。姑娘身子弱,需要这些山野滋养的东西,只管捎个信来,老身定拣那最好的,亲自收拾干净了送来。”
      黛玉心中暖流涌动,面上只浅浅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路上保重。”
      送走刘姥姥,宝钗恰从王夫人处议完事回来,在穿堂月洞门下遇见黛玉,见她目送刘姥姥车仗远去,神色温和,便似笑非笑道:“妹妹今日气色真好,眉眼间尽是舒泰,可是得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喜讯?”
      黛玉知她话中有话,意在试探自己与刘姥姥过于亲近的缘由,只转过身,用帕子轻轻拭了拭鼻翼,淡淡道:“不过见姥姥质朴有趣,多笑了几声,疏散了郁结之气罢了。比不得宝姐姐,协理家务,劳心劳力,才是真正的功德。”二人相视一笑,目光一触即分,各自心照不宣。
      是夜,月华如水,浸满潇湘馆的庭院。黛玉修书一封与晴雯,除了照常询问田庄收成、织坊“林家样”绸缎进展,末尾用簪花小楷添了一句:“另,若遇大别山一带所产之六安瓜片、野枣蜜、天然银鱼、笋蕨等山野干货,可留意收储,宁可贵些,务必要品质上乘。”
      窗外竹影摇曳,大观园中白日的笑语喧哗犹在耳畔。黛玉却知,这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热闹,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倒是刘姥姥这般来自土地、不掺虚情的朴实缘分,以及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山野之物,或许才是风雨来袭时,最实在、最可靠的倚仗。她轻轻拨弄琴弦,发出一声清越而孤寂的泛音,在静夜里悠悠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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