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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明朝二百七六长(1-2节)
金猪夜砚著
第一节太子朱标
洪武元年(1368年),朱元璋于应天府登基称帝,开国建明,定都南京。
这位出身草莽的帝王,深知天下得之不易,更知守成之艰。
他登基之初,便立下宏愿:要为子孙打下万世不拔之基业。
而在这宏图伟业之中,他最寄予厚望的,便是长子——朱标。
朱标出生于至正十五年(1355年)十月十日,其生母为马皇后,是朱元璋嫡出长子,自幼聪慧过人,性情宽仁,举止端重,深得父母喜爱。
朱元璋尚未称帝时,便已将朱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早期在明教所学之武功,又研究经史,学习律法与治国之道。
洪武元年,朱标年仅十三,朱元璋刚刚称帝,时年四十岁,即将长子朱标正式册立为皇太子,成为大明王朝第一位太子。
朱元璋一生共生有二十六子,其中早夭者众,真正成年且封藩者仅十余人。在诸子中,长子朱标尤为出众,又以次子秦王朱樉、三子晋王朱棡、四子燕王朱棣最为强势,其他藩王都资质平平。
在这四兄弟之间,权力的天平始终在朱标与朱棣之间微妙倾斜。
不同于一般皇子养于深宫不知民间疾苦,朱标自少年起便参与朝政,每日随父皇听政议事,批阅奏章,学习裁断政务。
朱元璋有意将他培养为“仁君”典范,常言:“吾儿仁厚,足以安天下。”
然而,这“仁厚”二字背后,蕴藏着极深的政治智慧与权谋手段。
世人多以为朱标性格温和,缺乏魄力,实则大谬不然。他的“仁”并非软弱,而是以柔克刚的统治艺术。
朱标作为太子,虽然地位尊崇,父皇最爱,但并非高枕无忧。尤其是与老四朱棣的暗中较劲,太子朱标不愧有“大哥之风,兄长之义。”
我们且来看看他们两兄弟的斗法……
洪武十年(1377年)深秋,应天府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兄弟之间的较量,正是从那个看似平常的秋日开始。
“殿下,燕王府又派人来了……这已是本月第三次了。”太子府管家刘德压低声音汇报,眼中闪烁着不安。
这个太子府管家,就是朱元璋小时候与徐达、汤和宰杀了他家一头小牛后来声称“牛遁地了”的地主老财刘德。朱元璋称帝后回家探亲,严惩地主,救济百姓,但念及乡亲,未处死刘德,只没收了家产,带他到东宫给太子当差。
燕王名为关心,实为打探消息。
朱标放下手中的《资治通鉴》,嘴角扬起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意。
“让他们看吧。有时候,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有趣。”
刘德不解,“殿下,您的意思是……?”
“四弟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我只是个文弱书生”,朱标走到窗前,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可他不知道,他身边最信任的三个人,从三年前开始,就都是我的人。”
这话要是传到朱棣耳中,必如遭雷击。
朱棣从小就认为大哥儒弱,自己勇猛,文武双全,虽然大哥被立储十年,但将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二哥朱樉,三哥朱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唯一劲敌,只有大哥朱标。
朱棣出生于至正二十年(1360年)四月十七,与太子朱标同母,均为孝慈高皇后马氏所生,比朱标小五岁。
朱棣出生这年,正是朱元璋毒害张无忌退隐江湖的那一年。
朱棣从三年前(洪武七年)就开始铺设自己的情报网络,那年,他才十四岁。如今三年过去,已渗透到了朝廷的各个角落,甚至连父皇的日常起居都在他的监控范围之内。他美其名曰“关心家人。”
为此,他还遭到朱元璋的不少臭骂。
当然,他的主要监控目标是太子哥哥——朱标。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太子哥哥,早就将他的一言一行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殿下,李善长大人求见。”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朱标眼神一亮,这是他的刻意安排,“请他进来。”
“算了,我还是亲自去迎接李大人。”朱标又改口。
朱标出门迎接,李善长踏进房间,神色间带着几分惶恐。
这位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多年的老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李相,请坐。”朱标亲自为李善长倒茶,动作优雅从容。
“听说,你最近夜不能寐?”
李善长一惊,险些将茶杯打翻,“殿下……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睡不踏实。”朱标轻描淡写,却如利剑直刺人心。
“李相,你说,我说的对吗?”
李善长扑通一声跪下:“殿下,臣最近……确实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担忧四弟会造反?还是担忧我们不管谁输谁赢都会对你不利?”朱标望向他,脸上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李善长脸上隐约惴惴不安,仿佛感受到了死神的凝视,“殿下,臣……臣不敢。”
“起来吧。”朱标轻拍着李善长肩膀,“李相,你跟随父皇打下这片江山,劳苦功高。我们怎么敢对你不利呢?只是……”
朱标话锋一转,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只是有些人,总是喜欢一脚踏两船。李相,你说,这两边骑墙的人,将来是不是死的更快?”
李善长浑身一颤,明白了朱标的意思,“是,殿下,臣明白了。从今以后,臣只忠于殿下一人。”
朱标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李相,现在你帮我去做件事。”
“殿下请吩咐。”
“你去告诉四弟,说我最近在研究一些兵法,对军事很感兴趣。”
李善长疑惑地看着朱标,“殿下,这……有何用意?”
朱标神秘一笑,“钓大鱼需要大饵,而我,正在钓一条很大的鱼。”
此刻,燕王府内,气氛凝重……
“王爷,太子府那边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密探汇报道,声音中带着困惑,“太子殿下每日都在读书,处理政务,偶尔会见一些大臣,都是些正常的公务往来。”
朱棣在房间内踱步,眉头紧锁,“不对,太不对了。以大哥的才智,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的动作,为何一直如此平静?”
“也许……也许太子殿下,真的没发现什么。”密探试探性回道。
朱棣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一个人只有胸有成竹,才会表现得云淡风轻。大哥越是平静,说明他手中的牌越大。”
“那王爷的意思是?”
“继续盯着,加倍小心。”朱棣挥手让密探退下,独自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一刻,太子府的密探正隐藏在屋梁之上,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马上就汇报给了太子。
洪武十二年(1379年)一个下雪的日子,朱标突然邀请四兄弟到自己府中,说是兄弟聚会,共同赏雪饮酒,实际别有用心。
“诸位兄弟,眼下国泰民安,难得有这样的雪景雅兴,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朱标举起酒杯,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什么游戏?”朱棣心中开始警觉,表面上还是表现出饶有兴趣。
“兵法推演。”朱标语气平和。
这话说得突然,让在场的三位兄弟,都愣了一下。
“我们假设一个场景,看看弟弟们会如何去应对?既能增进兄弟感情,又能切磋打仗学问,一举两得。须知,居安应思危!”
老二朱樉首先表示赞同,“我同意,我平时也喜欢研究兵法。”
老三朱棡也点头,“太子哥的提议,很有趣。”
老四朱棣虽然心中疑虑,但看二哥三哥都有兴趣,也不好拒绝。
“既然三位哥哥都有兴趣,那我作为小的,自然也愿意奉陪。”
朱标满意地点点头,“那好,我来设定一个场景。”
“假设现在北方边关告急,十万敌军兵临边境南侵,而朝中又突然出现了内部叛乱,试图里应外合谋反篡位,在这内外交困之下,三位弟弟……你们会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一出,房间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谁都知道,大哥朱标设定的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三位良久不语……似在深思……
老二朱樉试图缓解尴尬,首先发言,“这还不简单?先平定内乱,稳定后方,然后全力对付外敌。”
老三朱棡摇头反驳,“外患不除,即使平定了内乱,也是徒劳。”
轮到朱棣时,他沉思片刻才开口,“我会派最信任的将领前去边关,自己留在京城内处理内乱。内外并举,确保万无一失。”
朱标听完,点了点头,“四弟考虑得很周全。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朱棣心中暗自紧张。
朱标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如果你派去边关的那个将领,正是想要谋反的人呢?如果他拥兵自重,假意边关,暗中联合敌军,杀回京城,来个外合内应,胁迫皇帝退位,你该如何应对?”
这个假设,如同一盆冰水,瞬间让朱棣从头凉到脚。
谁都听得出,朱标虽然是在假设场景,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历史上外联内合导致灭亡的事多了……
谁都明白太子的暗示。
“这……这种情况确实很危险!”朱棣努力保持着镇定,“不过,用人之前应该仔细考察,暗中监控,确保其绝对忠诚。”
“说得好。”朱标拍手,“用人之道,最重要的确实是忠诚。一个能力再强的人,如果心怀异志,那这个人就是定时炸弹。仔细考察?暗中监控?四弟,你深得用人精髓啊!”朱标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朱棣,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看穿。
“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你又如何理解?”
朱棣感觉如针尖刺喉,浑身汗毛倒竖,一时语塞……
“自古以来,人心不古,用人要疑,疑人要用。”朱标意味深长。
“大哥啥意思?”朱樉实在不懂,朱棡也迷茫摇头。
“在重大利益面前,人心会变,即使是父子、兄弟、姐妹。”朱标抬头叹息,“回去以后,好生思考,你们自会明白。”
聚会结束后,朱棣匆匆回到燕王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朱标今天的话,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地警告自己。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的场景又说出如此有见解的话试探自己,这种心机实在是太深了,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能说出的话。
“王爷,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晚上,燕王妃关切地问道。
朱棣苦笑,“徐氏,你觉得太子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氏不假思索,“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学识渊博,深得皇上爱戴,将来是国之天子。他,臣妾了解不多,但,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朱棣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却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正是因为大哥朱标过于完美,过于没有破绽,反而才让自己感到极度的不安。一个朝夕相处二十年却一点缺点都暴露不出来的人,要么是伪装得极其高明,要么是城府深得令人害怕。
自“兵法推演”这件事后,朱棣对大哥朱标开始刮目相看。
朱元璋虽建国即立长子朱标为储,却也赋予了其他九子极大的军政权力,给他们分封藩王,节制兵马,镇守边疆,享受福禄。
朱元璋虽生有二十六子,然早夭者众,真正成年且封藩者仅十人。除太子朱标外,另外分封为藩王的九位重要皇子及其封号驻地如下:
首藩朱樉,??封号“??秦王”,??驻地在陕西西安府。朱樉为朱元璋嫡次子,乃九大塞王之首,负责节制西北军政??。
二藩朱棡,??封号“晋王”,??驻地在山西太原府。朱棡为朱元璋第三子,与燕王朱棣共同防御北元,多次参与朱棣北伐??。
三藩朱棣,封号“燕王”,??驻地在北平市。朱棣为朱元璋第四子,建文四年发动“靖难之役”称帝,即“明成祖”??。
四藩朱桂,??封号“代王”(原豫王),??驻地在山西大同府。朱桂为朱元璋第十三子,建文年间一度被废,永乐复爵??。
五藩朱楧,??封号??“肃王”(原汉王),??驻地在甘肃甘州(后迁平凉)。朱楧为朱元璋第十四子,镇守西北边疆??。
六藩朱植,??封号“辽王”(原卫王),??驻地在湖广广宁府。朱植为朱元璋第十五子,永乐年间被朱棣改封到荆州府??。
七藩朱橚,??封号“周王”(原吴王),??驻地在河南开封府。朱橚为朱元璋第五子,后因罪迁云南,后又复归开封??。
八藩朱桢,??封号“楚王”,??驻地在武昌府。朱桢为朱元璋第六子,镇守南方要地??。
九藩朱榑,??封号“齐王”,??驻地在山东青州府。朱榑为朱元璋第七子,建文年间被废,曾被张无忌打落于滹沱河??。
上述九大塞王中,以秦王、晋王、燕王、代王、肃王、辽王为核心边疆藩王,其余如周王、楚王、齐王则镇守内地??。
而六大核心边疆藩王中,又以燕王朱棣最为出众。
第二节大哥治世
洪武十三年(1380年),朱棣二十岁,开始驻守北平,统率重兵,之后屡次出征蒙古,战功赫赫,威望日隆。
朱棣性格刚毅果决,有雄才大略,素有“类帝”之称——连朱元璋都曾私下感叹:“此子酷似朕。”
面对这样一个极具威胁的弟弟,朱标并未贸然打压,而是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他一方面在朝中树立贤名,强化自己是“正统继承人”的形象;另一方面通过人事安排与情报系统,严密监控各藩王动态。他在东宫设立“耳目司”,专司监察各藩王言行,其触角遍及北平、西安、太原、大同、甘州、广宁、开封、武昌、青州等九藩驻地。
洪武十五年(1382年)夏,一场看似偶然的事件,让朱棣彻底见识了太子哥哥朱标的可怕实力。
那年夏天,淮南地区爆发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农民起义。起义军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发展到了十余万人,连续攻克十几座城池,声势震动朝野。朱元璋连续派遣了三批将军前往平叛,但都铩羽而归,损失惨重。眼看起义军越来越强大,要造反,朱元璋不得不考虑御驾亲征。
在这个关键时刻,太子朱标主动请缨。
朱标在朝堂上坚定地说道,“父皇,儿臣愿前往淮南平定叛乱。”
朱元璋皱眉,“标儿,你虽熟读兵书,但毕竟缺乏实战经验。这次的起义军不同以往,他们组织严密,战斗力很强……”
不待朱元璋说完,朱标竟然打断了父亲的话,“正因如此,儿臣才更需要历练。”
朱标慷慨激昂道,“如果连这样的内乱都平定不了,还要父皇御驾亲征,那儿臣将来又如何能承担得起天子的重任?”
一番话说得朱元璋哑口无言……
经过群臣们朝堂上激烈的争论,朱元璋最终同意了朱标的请求,但还是派遣了多位经验丰富的老将随行,名为协助镇压,实为保护太子。
燕王朱棣在北平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异常复杂。
一方面,他暗自期待朱标在这次征战中失败,这样自己就有机会取而代之;另一方面,他又担心朱标万一大败,被起义军打到南京,推翻朝廷,那就关系到朱氏的存亡和根本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朱棣的认知。
朱标到达淮南后,并没有急于用兵,而是先派人深入各地,调查起义的根本原因。
经过详细的了解,他发现这次起义的根源在于当地官员贪污腐败,横征暴敛,导致地方百姓民不聊生,不得不起义兴兵。
掌握了这个关键信息后,朱标制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策略。
首先,他当众处决了几个最为腐败的地方官员,并将他们的家产全部没收,分发救济给当地百姓。这一举动,立即在民间引起了巨大反响,许多原本支持起义军但还没有加入的百姓,心中开始动摇。
其次,朱标颁布了一系列惠民政策,包括减免赋税、开仓放粮、修建水利、防虫救灾等。这些措施,进一步瓦解了起义军的民众基础。
最后,朱标派遣密探深入起义军内部,对其进行分化瓦解。他采用恩威并施的手段,既有诱降,也有威逼,当众处决了部分顽冥不化的首领。很快就在起义军内部制造了严重的分歧。
不到两个月,声势浩大的淮南起义军就开始土崩瓦解……
更令人震惊的是,朱标在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彻底解决了困扰朝廷数月的难题,完全保存了军队的实力。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文武,无不震惊。
连朱元璋都赞叹不已,“标儿真乃王者风范,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古之能善战者,皆如是也。”
当正在燕王府中练习射箭的朱棣听到这个消息后,手中箭矢箭箭偏离靶心,深深扎进了划好柱心的圈外木桩内。
“王爷,您没事吧?”侍卫看到朱棣冷汗岑岑,手臂在轻微地发抖。
朱棣摆摆手,“没事。”
但心中却波涛汹涌。
大哥朱标的这次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哪是什么文弱书生?哪是什么纸上谈兵?分明他就是一个深谙政治、军事的实干天才!
更让朱棣感到恐惧的是,朱标在平叛过程中展现出的那种冷静和精明:他能够迅速地找到问题的根源,迅速地制定精准的解决方案,并且执行得毫无破绽,兵不血刃……人人服气……
这种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自淮南之行回来后,朱标在朝中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大臣,都开始表示对这位储君的支持;而那些原本对朱标有所质疑的人,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太子的能力。
洪武十八年(1385年),又一事件让朱棣见识了朱标政治手腕的高明。那年,朝中爆发了一起震动朝野的贪污案。案件牵涉面甚广,从中央到地方,从文官到武官,几乎涉及了整个官僚体系的方方面面。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官员被牵连进来,朝政几乎陷入瘫痪状态……朱元璋震怒,准备遣锦衣卫大开杀戒,一举清洗官僚队伍。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朱标又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父皇,儿臣以为,此案虽严重,但处理时必须慎重。”朱标在御前会议上说道,“如果一味地严惩,恐怕会动摇到国本。”
朱元璋眉头紧锁,“标儿,你的意思,是要放过这些贪官污吏?”
“当然不是。”朱标从容回答,“儿臣的意思是,应该区别对待,分清主次。对于首恶分子,自然要严惩不贷,但对于那些被胁迫或者涉案较轻的人,可以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朱元璋问。
朱标侃侃而谈:
“其一,可以避免朝政大乱,保持政权稳定;其二,可以争取更多人的支持,巩固朝廷威信;其三,可以树立仁德之名,让天下人看到朝廷的宽仁。”
经过激烈的堂上讨论,朱元璋最终采纳了朱标的建议。
果然,朱标这种处理方式,收到了极佳的效果。那些被宽大处理的官员,对朱标感恩戴德,成为了他最忠实的支持者。而那些原本观望的官员,也被朱标的政治智慧再次折服,纷纷投靠过来。
九大藩王被紧急召回,朱元璋再次嘉奖太子,并严令诸王“各守藩屏,勿生异心。”
晚上,朱元璋借表彰太子的机会,开设家宴。席间,朱棣言语稍显傲慢,提及淮南起义一事时,竟说“若由儿臣掌兵,必荡平淮南”之语。朱元璋当即沉脸,厉声道:“尔不过一边疆藩王耳,安敢议国之内乱?你若有志,当早日荡平北元。若对你大哥再有异心,国法不容!”
满座皆惊……
朱棣汗流浃背,狼狈不堪,伏地请罪。
朱元璋再次对众藩王进行敲打,“尔等兄弟,当力挺太子!”
自此,诸藩王噤若寒蝉,无人再敢觊觎太子之位。
朱标不仅有发现问题的智慧,更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最难得的是,他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政治资本。
在诸藩王中,燕王朱棣最为强势,也对太子才干最为不满。每次朱标取得成绩,被父皇和群臣拥护时,他的嫉妒和不满都写在脸上。其他八大藩王,自然也明白燕王的野心……有人追之,有人唾之。
当中选择,该站哪边,尤以藩王二首——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最为关键。
而这四兄弟之间,权力的天平始终在朱标与朱棣之间微妙地倾斜。
朱标更善于利用制度来制约朱棣。他建议父皇限制藩王私自调兵权力,强调“非奉诏不得擅动一兵一卒。”并推动修订《祖训录》,明确藩王不得干预朝政。
这些举措,虽未立即施行,却为日后建文削藩埋下了伏笔。
与此同时,朱标巧妙拉拢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二人虽为众藩兄长,然才干平庸,贪恋权位,常因辖区事务争执不休。朱标每逢二人入京述职,皆设宴款待,嘘寒问暖,赠以珍宝,又代为调解矛盾。
久而久之,两王对太子心生感激,视其为靠山。尤其晋王朱棡曾在一次酒后坦言:“若无大哥周旋,我早已被老四吞并。”
朱棣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他多次试图结交朝中重臣,甚至暗中联络部分御史弹劾东宫官员,均被朱标以各种方式轻松化解。
一次,有言官上书称太子“优柔寡断,难当大任”,朱标非但未怒,反而主动请辞监国之职,请求父皇彻查。朱元璋查明系燕王府幕僚指使,勃然大怒,下令严惩相关人等,并召朱棣入京训斥。
此事之后,朱棣数月不敢轻举妄动。
而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作为朱标与朱棣之间的中间力量,在这场权力博弈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朱樉封于西安,掌关中兵权,理论上可与北平形成掎角之势。但他生性奢靡,沉溺酒色,治理地方多有失当,屡遭弹劾。朱标每遇其过失,皆私下规劝,并代为遮掩,使其免于重罚。朱樉感念兄长庇护,虽不至于敢公开支持太子,但在重大决策上,始终保持中立,甚至在一次宗室会议上,当众反对朱棣提出的“加强藩兵”议案。
晋王朱棡则不同。他镇守太原,扼守山西要道,兵力强盛,性格暴烈,曾因鞭挞属官致死被朱元璋斥责,幸亏朱标从中调和,才免遭贬罚。一直以来,朱棡都对大哥朱标极为敬重。朱标常以书信往来,劝其修身养性,整顿军务。朱棡虽粗犷,却重情义,曾对心腹言,“大哥若登基,必行仁政,我愿效死力。”
正是由于秦、晋二王的态度,朱棣始终无法形成对太子的合围之势。
他在北方虽拥重兵,但西有秦王牵制,南有晋王监视,难以轻动。而朱标则凭借政治手腕,将两位弟弟转化为潜在盟友,构筑起一道无形的防线。
一日,朱元璋就“藩王腐败、拥兵自重”一事,召集众藩王到南京议事,再劝诸子当以国民为重,不得擅自利用手中权力搜刮民脂民膏。会上,有人力主立即削弱藩王权力,有人担心这样做边境会得不到安全。双方皆言之有理……
争论了一天,也没分出个是非对错来。
散朝后,朱棣独自走在宫中的小径上,心情沉重如山……
“四弟,你看起来心事重重啊!”身后传来朱标的声音。
朱棣转身,看到大哥正微笑着走向自己。即使在这种时候,朱标依然保持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太子哥,今天朝堂上的争论真是精彩。”朱棣违心赞美。
朱标笑道,“是啊四弟,我们兄弟之间,不需要客套,你有什么心事,就不妨说给大哥听听。”
朱标从后面走到朱棣身边,并肩而行。
朱棣沉默不语。
“四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朱标主动开口。
“什么问题?”朱棣心头一紧。
“如果有一天,父皇不在了,我们兄弟之间,该如何相处?”
这个问题又是太过敏感,朱棣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地跳。
“太子哥,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朱标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朱棣,“因为我希望,无论何时,我们四兄弟都能和睦相处。毕竟,血浓于水,同母情深。”
“当然。当然。”朱棣连忙点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朱标的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谈兄弟情深,实际上却是在向他发出警告:我们四兄弟之间,最好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
“那就好。”朱标重露笑容,轻拍朱棣的肩膀,“四弟,时候不早了,今天也累了,我们各自回府歇息吧。”
目送着朱标远去的背影,朱棣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位太子哥哥,真的要比别人眼中的文弱书生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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