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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渊隙之前
计划既定,团队不再迟疑,顶着愈发酷烈的风雪,向着星图与共鸣共同指向的西北方挺进。极夜的黑暗浓重如墨,仅有雪地反射的微弱天光与朔周身散发的淡淡辉晕,照亮前方不足十丈的路径。空气冷得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痛感,呵出的白气瞬间便凝结成冰晶落下。
地势开始变得险峻。他们离开了相对平缓的河谷,进入一片遍布着巨大冰碛石和深邃冰裂缝的区域。狂风在冰柱与岩壁间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尖啸。脚下的冰面时而坚硬如铁,时而脆弱不堪,需要极其小心地探路。芥子始终走在最前,她目光如炬,凭借丰富的经验规避着潜在的冰隙与松动的雪檐,每一步都踩得沉稳而坚定。
镜的灵体在如此靠近目标的情况下,共鸣变得持续而鲜明。他不再需要主动探知,那源自地底深处的、混合着同源呼唤与“墟”之恶意的牵引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时刻提醒着他终点的临近。他灵体表面,那些代表“侵蚀之痕”的深色纹路并未再次浮现,但流转的微光却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仿佛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潜流。他沉默地跟在朔身侧,大部分心神都用于维系灵台的清明,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负面侵蚀。
朔的步伐依旧从容,仿佛脚下不是危机四伏的绝境,而是春日郊野。但他的感知早已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警惕着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玉箫被他握在手中,温润的光泽内敛,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
连续两日如此艰苦的跋涉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他们穿过一道由崩塌的冰川块垒成的狭窄隘口,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天神巨斧劈开的裂谷。裂谷宽度难以估量,对岸隐没在翻滚的雪雾与黑暗之中。向下望去,只见深邃无底的幽暗,其中隐约可见扭曲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万年冰层,以及更深处那吞噬一切光线的、墨黑色的冰海海水。刺骨的寒气如同实质的刀锋,从裂谷深处升腾而起,其中夹杂着浓烈的、混杂不堪的灵力乱流与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这里,便是灵图与共鸣共同指向的终点——那道隔绝了现世与沉沦之地的巨大冰海裂渊。
“到了。”芥子停下脚步,声音在裂渊呼啸的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她眯起眼,打量着这如同大地伤痕般的可怕景象,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朔立于裂渊边缘,衣袍在狂暴的气流中剧烈翻飞。他闭上双眼,将玉箫缓缓抬起,横于唇边,并未吹奏,只是以其为媒介,将自身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探入裂渊那混乱的能量场中。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封印的力量很强,但也…很不稳定。”他收回玉箫,声音清晰地传入镜与芥子耳中,“如同一个布满了裂痕的古老陶罐,勉强维持着形状。‘蚀’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每一道裂缝上,不断侵蚀、渗透。”他看向裂渊深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层黑暗,“入口就在下方,约百丈深处,有一片被扭曲力场笼罩的相对平静区域,那里应该是遗迹的‘门扉’所在。”
镜的灵体在朔话语落下时,波动骤然加剧。他向前一步,靠近裂渊边缘,低头凝视着那无尽的黑暗。在这里,那同源的呼唤变得异常清晰,几乎就在耳边喃呢,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熟悉感与沉沦千年的冰冷死寂。与此同时,“墟”的恶意与无数负面情绪的碎片也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灵体,让他周身流转的微光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
“它…在下面。”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某种近乡情怯般的悸动与抗拒交织的复杂情绪,“很近…也很痛苦。”
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按在镜那略显虚幻的肩头。一股平和而稳固的力量透过接触传递过去,并非强行镇压,而是如同定风珠般,为他隔绝了部分最狂暴的精神侵蚀。
“稳住。”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一起去面对。”
镜感受着肩头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暖意,灵体的躁动稍稍平复。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重新挺直了灵体,眼中的波澜渐渐敛去,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坚定。“我准备好了。”
芥子检查了一遍随身携带的物资与武器,确认无误后,看向朔:“如何进入?强行突破能量乱流,风险太高。”
朔的视线扫过裂渊两侧陡峭的、覆盖着坚冰的崖壁,以及其中肆虐的能量乱流。“硬闯非是上策。镜,你需要以空间之力,在乱流中‘编织’出一条暂时的、相对稳定的路径。我会以玉箫之力为你标识出能量流动的薄弱点与规律。芥子,你负责警戒,任何从冰壁或乱流中显化的实体威胁,由你清除。”
分工再次明确。镜点头,双手抬起,指尖灵光流转,开始感知并引导裂渊中那混乱不堪的空间能量。朔则将玉箫置于唇边,吹奏出一段极其低沉、几乎不成调的韵律,那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回荡在能量层面,如同灯塔,为镜指引着方向。芥子则短刃出鞘,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每一寸冰壁与翻滚的能量雾霭。
最后的准备已然就绪。裂渊深处,那沉没了千年神宫与未知危险的遗迹,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风雪更急,仿佛在为这深入渊隙的决绝之行,奏响一曲悲壮的前奏。
潜渊
裂渊边缘,风雪嘶嚎。
镜立于万丈深渊之前,双手虚抬,指尖灵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流转、闪烁。他清澈的眸子此刻仿佛化为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倒映着裂渊中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那不是纯粹的风雪或寒气,而是扭曲的空间碎片、破碎的法则线条以及浓稠如墨的“蚀”之气息交织成的、足以撕碎一切有形之物的混沌风暴。
朔立于他身侧,玉箫横于唇边,那段低沉到几乎超越听觉界限的韵律持续不断地流淌而出。这韵律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神念波动,如同在狂暴的雷暴云层中描绘出闪电的轨迹,精准地为镜标识出能量乱流中那些稍纵即逝的、相对薄弱的节点与流动的规律。
芥子紧握短刃,守在两人身后数步之外,她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四周冰壁与翻滚的能量雾霭中任何一丝可能具现化的敌意。她的身影在狂风中稳如磐石,是团队最可靠的后盾。
“左三,下七,旋二……”朔的神念传递直接印入镜的意识。
镜的指尖随之舞动,灵光如织,一道道银色的、由纯粹空间之力构成的纤细丝线,精准地刺入朔所指引的节点。这些丝线并未强行撕裂乱流,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混乱的线团中穿梭、牵引、编织,艰难地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构筑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半透明的、不断扭曲波动着的空间甬道。甬道内壁光怪陆离,映照着外界被扭曲的光影,发出低沉的、仿佛琉璃承受重压即将碎裂般的嗡鸣。
构筑这条通道对镜的负担极大。他灵体上原本只是微光躁动,此刻,那些流光溢彩的灵质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冰晶凝结般的白色纹路,尤其是在他双手和与空间之力连接最紧密的灵体核心区域。这是空间之力过度负载、对抗外界巨大压力时,在他灵体上留下的具象化痕迹。
“通道已成,但不稳定,需速行!”镜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在风暴中传来。
朔放下玉箫,没有任何犹豫,第一个踏入了那条不断扭曲波动的空间甬道。他的身影在光怪陆离的通道内闪烁了一下,随即稳住,回头望向镜和芥子。
镜紧随其后,灵体穿过甬道入口时,那些冰晶状的白色纹路似乎又加深了一分。
“走!”芥子低喝一声,在镜进入的刹那,也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
就在三人全部进入空间甬道的瞬间,镜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将维持通道入口的最后一丝力量撤回。那半透明的甬道入口如同泡沫般湮灭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而整个甬道则如同脱离了锚点的孤舟,开始沿着镜预设的轨迹,向着裂渊深处那片被朔标识出的“相对平静区域”加速滑落。
下坠的过程并非直线,而是在混乱的能量漩涡中不断偏折、旋转。周遭是呼啸而过的、色彩扭曲的光带和充满恶意的黑暗碎片,仿佛穿行在噩梦的肠道。镜居中,全力维系着甬道本身的稳定,灵体上的冰裂纹路持续蔓延。朔在前,以自身神力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屏障,抵御着最前方的压力与侵蚀。芥子在尾,短刃上已然附着了一层淡金色的神力微光,警惕任何可能穿透甬道壁障的袭击。
不知下坠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或许漫长如年。
猛地,前方视野豁然开朗,那光怪陆离的扭曲感骤然消失。
一种巨大的、仿佛从喧嚣都市一步踏入古老墓穴的寂静,包裹了他们。
空间甬道在他们身后悄然消散。三人悬浮于一片奇异的所在。
这里没有肆虐的风雪,也没有裂渊中狂暴的能量乱流。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冰窟,穹顶是高耸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万年冰层,如同冻结的天空。
这里,便是沉没了千年的古神宫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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