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之边

　　边杨将视线重新落回虞静静的身上，轻声问了一句：“那你呢？那你觉得他们说的那句话是对的吗？”
　　虞静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下一秒撞上他的视线，笑着说：“你想我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吗？”
　　“我……”边杨欲言又止，“我不知道，情感上我是想你不要去相信那些的，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剥夺你自己去了解那些话的真假的权利，所以我无法告诉你我的答案。”
　　虞静静转头看向窗外，道：“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不用真的回答我。”
　　边杨的视线还是留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认真说：“但你或许可以相信，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对无比看中，所以从不轻易许诺旁人，跟不会轻易践踏摧毁。”
　　虞静静突然回过头，笑着拆穿：“可是你刚刚还要发誓来着？虽然被我阻止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你体质绝缘体打雷不会被劈到？”虞静静询问道。
　　边杨看着她脸上浮现的笑容，无奈低头也笑笑，这个人抓住的点怎么每次都……如此的不同呢？
　　“我当然没有那么厉害的体质，我是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我来说，你不是旁人呢？”
　　虞静静勾起的嘴角没放下也没上去，只是眼睛眨了几下，似是在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巨大信息量。
　　“啊？怎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
　　“很煽情吗？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边杨盯着她上下扇动的睫毛，问道。
　　“但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啊，不是朋友不就是别人吗？难道在你这里还有除了朋友和其他人另外的形容关系的词？”
　　边杨轻轻吸了口气，随后说，“没有。”
　　“那我不就是那个其他人之中的一个吗？你觉得呢？”
　　边杨想说当然不是了，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把虞静静看作是其他人。
　　他不信神佛，不信缘分，不信命中注定，但在第一次见到虞静静时，边杨找到了打破这些信条的理由，原来这些“不信”，也能变为“相信”，他愿意去相信。
　　“我说过的，我在五年前就见过你了，所以，你不是其他人，即使现在我们还不是朋友，但在我这里，你依然不会是其他人。”边杨声音很轻，接着说：“我有说明白吗？”
　　虞静静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她头一次见有人能把“你听清楚了吗”说得这样被动。
　　“当然，我阅读理解一直满分。”虞静静又说，“但你在五年前认识我是你单方面的，对我来说，你依然只是我才认识没多久的一个同在一个学校的同学，而且我这个人对成为朋友的标准很高，也有可能我们到最后仍然只是比同学更为熟悉一点的关系，但这个关系跟朋友想比，在我这里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边杨安静地等她把话说完。
　　“即使是这样，你还会想和我成为朋友吗？”
　　“即使是这样，我依然会想和你成为朋友。”边杨回答她，“这一点，不会改变。”
　　虞静静愣了一下，随即询问道：“但你不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吗？我的要求这么多。”
　　边杨没回答她，而是反问：“你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多？”
　　“其实我自己并不会这么觉得，因为能和我成为朋友的都是我认定的挚友，一起经历过很多，走到现在，我们才能成为朋友。”
　　虞静静朋友不算多，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但胜在感情都十分要好。
　　“那真正想和你成为朋友的人，怎么会在乎你的要求多不多呢？对她们来说，这些都是和你关系更近一步的诀窍，那必然是越多越好，又怎么会觉得不公平呢？”
　　边杨注视着她的眼睛，虞静静此刻觉得，那目光是有些灼热的，好似要把她烧穿。
　　她鲜少和其他人谈论这些交朋友的标准，她怕说出来之后对方会觉得她事多，姜曦曾经和她说过，交朋友能有什么标准啊？随心而欲凭心而动看感觉咯。
　　虞静静觉得姜曦说的其实也没错，但就算是看感觉，这个感觉也应当有个标准，所以她一直以来，看的也不是胡乱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主动和边杨提起这个，虞静静心想，明明自己不是一个很喜欢分享很健谈的人，更何况她和对方才认识没多久。
　　即使边杨说五年前就认识了自己但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虞静静并不会将这些算到自己身上，相遇，相识，对虞静静来说是都是应该是双向的，只有这样，她才会承认其中的意义非凡。
　　半晌，虞静静才别开眼睛，说了一句：“你上过心理课？”
　　“啊？什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边杨对这跨度有点大的对话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你开导人还挺厉害的，是不是有上过这方面的课程？”虞静静解释道。
　　“我们是有这个课，但这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没关系，我不是因为上过心理课才会说那些，讲实际的，我上课的时候还并不怎么听讲，成绩也不是很行。”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想告诉你，我没有觉得你的要求很多，更不会觉得这些对我来说不公平，正如我前面所说的，我觉得你的这些标准，给了我一个更快和你成为朋友的捷径，，所以真正想和你做朋友的人应该去感谢这些而不是心生责怪。”边杨看着她的侧脸，回答说。
　　“有点可惜。”虞静静勾起嘴角，将视线转了回来，看着他道。
　　“可惜什么？”
　　“可惜心理学界痛失你这样的一个人才。”
　　“那没事，我可以成为别的领域的人才。”边杨认真道。
　　虞静静笑着，将视线转向窗外，“挺有自信。”
　　“还可以吧。”
　　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虞静静才轻声说道：“谢谢，你说的那些，我记住了。”
　　“其实很少会有人和我谈论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就跟你说起来了，其实我不算是个话很多的人，尤其是在两个人还不够熟悉的时候，我基本上不怎么讲话，但我发现我好像，还挺愿意和你说话的。”
　　“荣幸之至。”
　　虞静静笑了起来，看着他说道：“怎么突然又这么正式了？”
　　“没有，我说真的，很荣幸。”边杨重复了一遍。
　　虞静静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看向窗外。
　　他们已经快要到学校门口了。
　　下车后，边杨还是和那天一样，把虞静静送回宿舍楼下，再自行离去。
　　这一次，边杨不再沉默不语闭口不言，而是主动找来了话题。
　　“你周末会有空吗？”
　　“哪一个周末？”虞静静问。
　　边杨笑道：“每一个周末。”
　　“这我现在还确定不了，只能到了那个时间再说，但是我这个周末没什么空。”
　　她这个周末要去做家教，上次联系的那个家长已经同意她继续辅导家里的孩子功课了，两门课程，语文和英语，都是虞静静很拿手且引以为傲的科目。
　　边杨没有追问虞静静周末要去干嘛，而是说道：“那你等哪一个周末有空了就和我说，我们出去玩，可以吗？”
　　虞静静想了一下，点点头：“有时间的话是可以的，如果有空的话，我会提前和你说的。”
　　“没关系，你也可以临时通知我，我一直都有时间。”
　　虞静静对于边杨这么绝对的说法有些怀疑，怎么会有人随时都有时间？难道每天就闲在家里不忙别的事情吗？
　　但她还是点点头，说了声“好的”。
　　“那我能跟你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虞静静疑惑看向他：“你不是已经加了我的微信吗？还要什么样的联系方式？”
　　“电话，能要一个你的电话吗？”边杨说。
　　虞静静挑眉，“但我的电话不一定随时都能打通，而且就算打通了我也不一定能接到。”
　　“没关系，我的电话一直都能打通，我都能接到。”边杨说，“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过来，我随时在线。”
　　“可是……”虞静静笑了一声，打电话要话费，也没有微信上聊天方便。
　　“我是说，你要是有事着急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平时的话，我们可以在微信上聊，不是吗？”边杨笑道。
　　“当然，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一般不会有什么事。”
　　“那我可以留一个你的电话吗？”边杨又问了一遍。
　　虞静静爽快同意：“可以。”
　　边杨将手机递到虞静静的面前，她接过在上面留下了一串号码。
　　随后，边杨就拨了过去，虞静静吓了一跳，刚疑惑是谁打来的，就看到边杨冲她晃了晃拿着的手机。
　　“我的号码，你可以记一下。”
　　“行。”
　　虞静静给他打了一个备注，边杨两个字是字母B开头，她没有字母A开头的联系人，边杨反而成了联系人最前面的那一个。
　　“好了。”虞静静将手机给边杨看了一眼。
　　抬眼看到边杨满脸笑容时，虞静静奇怪问了一句：“你笑什么？难道我把你名字打错了？不是旁边的边，白杨的杨吗？两个字都是姓氏。”
　　“没有打错，是那两个字。”
　　“那你笑什么？有哪里很好笑吗？”虞静静收回手机，还是没明白。
　　边杨看着她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回答道：“我是你联系人里面最顶上的一个。”
　　“难道我没有姓氏A开头的联系人很好笑吗？”
　　“我的笑不是嘲笑。”边杨叹了口气，无奈道。
　　“那就是讽刺的笑。”
　　“？”边杨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理解啊？
　　“你就没想过我这是开心高兴的笑容吗？”
　　“没想过，我觉得你就是挑衅的笑。”虞静静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没有的，我这就是喜悦的笑容，哪里会是挑衅和讽刺啊，你理解错了。”边杨解释道。
　　“我不会理解错的，我的阅读理解一直都是满分。”
　　“在这之前我肯定是对你的实力深信不疑，但是现在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只对白纸黑字上的阅读理解做到满分，其他的就另说？”边杨问了一句。
　　“可能只在你这里有过这种情况吧，其他的时候我阅读理解一直都是满分，不论别人是意会还是言传，我都能很好地接收到。”
　　“真的吗？”
　　“那当然，但我还是有点不懂，为什么我对你的理解总是出错？我对其他人也不这样啊。”虞静静思考着，但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是你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喜好了吧？”虞静静问他，并且在心里觉得她这个猜测就是对的。
　　“有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还真是这样，很多人都说我晦涩难懂，难以接近。”
　　边杨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他好像也不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可能是因为，他很多时候都很平淡，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难以接近倒不会，至少我并没有这么觉得，但你确实还挺难看懂的，就像我最开始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加我微信一样，加了之后也没见你说话，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类似加路人好友的作业要完成。”虞静静回答道。
　　“我怕贸然跟你发消息会打扰到你。”边杨解释。
　　“我做自己的事情时，没人能打扰到我，所以我一般回消息都是不忙闲着玩手机的时候。”
　　边杨眯了一下眼睛，随后问道：“你很想刚加你的陌生人一上来就和你聊天吗？”
　　他想到了陈以炎，他知道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加我，有什么意图。”虞静静回答说。
　　她也想到了陈以炎，在对方第二次问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及后面说要请自己喝奶茶请自己吃饭，她就隐约察觉到了对方是想干什么。
　　后面的一切行为也证实，虞静静猜的并没有错。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很少会出错。
　　但是到了边杨这里，她就有点迷失了方向。
　　她一直没摸清楚，边杨到底是想干什么，好像也并没有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虽然自己也没有什么能给的，但边杨好像又不是什么都不需要。
　　就像边杨自己说的，看到她手机联系人第一个是他的名字时，露出的笑容是开心和高兴，是喜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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