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终焉之地求生指南

　　“秦哲禹下个轮回就会复活，但朱雀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他死了照样还会有新的红雀蓝雀黄雀绿雀，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呢？你知道该怎么杀死新的神兽吗？冷静点吧，先知。”楚天秋平静的说道，平静到有些刻薄了，“只有维持原状，你才是那个‘先知’，不要毁了你的优势，要是你的预言失灵了，你可就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好头疼……

　　楚天秋礼貌的说话会让苏河一个人觉得不舒服，楚天秋直抒胸臆会让所有人都不舒服，这到底要闹哪样啊……

　　苏河捂着头说不出话来。楚天秋沉默了好一会，主动岔开了话题。

　　“不聊这个了，不是有个小姑娘在等你吗？我们去接她。”

　　苏河别无他法，只能点了点头。

　　“我知道杀掉朱雀要看时机，但我就是不甘心……”和楚天秋并排走在找舒画的路上的时候，苏河小声说道。

　　“不甘心对你来说不是个好习惯，它让你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楚天秋也没和苏河客气，“你要学会甘心。”

　　听楚天秋这么一说，苏河觉得更不甘心了。

　　看着苏河执迷不悟的表情，楚天秋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来到了苏河之前落脚的仓库。

　　苏河敲了敲铁皮，叫道舒画的名字。

　　仓库内的舒画小心翼翼的出了声，直到确认是本人后才放心下来，声音都变得有些激动。

　　仓库里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想来舒画拿了不少东西堵门。

　　然而等到开门之后，小舒画原本激动的心情便一下跌入谷底。

　　——先知哥哥受伤了。

　　“先知哥哥！”舒画一下子扑了到了苏河面前，又在即将碰到他前刹住车，她想碰他又不敢碰他，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舒画用袖子擦了擦脸，四下张望时，苏河哥哥身边跟着的人却不是秦哲禹哥哥。反倒是个没见过的，看着很温柔的、一直冲她笑的哥哥。

　　“你就是舒画吧？”温柔的哥哥蹲了下来，平视着舒画，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你秦哲禹哥哥暂时有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苏河哥哥受的伤……很快也会好起来的。”

　　才不是暂时有事啊……

　　苏河在心里反驳道。

　　他可是被朱雀杀掉了啊……

　　这一切都是苏河的错。要不是他没事乱说话，也不会勾起秦哲禹痛苦的回忆，让他一下子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他自然不会跑出去找朱雀报仇，导致被朱雀杀掉。

　　都是自己的错，他明明早就决定好要看好秦哲禹的。

　　苏河感觉这一切都糟糕透了。

　　舒画虽然是个小孩子，但该有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他直觉秦哲禹哥哥不是暂时有事这么简单，可这个哥哥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啊。她不能不懂事的哭哭啼啼，给大人们添麻烦。

　　舒画渐渐止住哭声，小声的说谢谢。

　　楚天秋一直觉得小孩很麻烦，要花许多精力去安抚，否则他们永远消停不下来。不过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比自己想的要好安抚的多，这让楚天秋感到轻松。看见小孩不哭之后，也是很迅速的把孩子推给了苏河。

　　苏河的状态非常糟糕，虽然老实的牵住了舒画的手，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神采。

　　楚天秋看在眼里，思索着该怎么处置这两人。

　　——明明是经常留不住回响的先知，按理来说这种人应该会重复走原先走过的老路，为什么苏河每个轮回都会给自己带来新的麻烦事呢？

　　楚天秋细细盘算着。

　　天堂口不养闲人，但给这个小女孩腾个房间出来的余地还是有的。

　　更何况虽然楚天秋是不理解的，但组织里应该有不少人愿意无偿照顾这个小女孩。像是云瑶或是童姨，当然，肯定也会有人反对。

　　不过权衡来看，接纳舒画虽然是添了个麻烦，但不接纳舒画却是弊大于利。显而易见的，如果自己拒绝了，苏河肯定是不乐意的，而这种可以被称之为“冷血无情”的行为也会让组织里的成员不满，估计只有钟震一个人会支持楚天秋，要是动静大了，说不定还会引发组织内人心动荡，这就太划不来了。

　　所以“天堂口不养闲人”的事楚天秋连提都没提，甚至主动提出了舒画可以跟苏河一起来天堂口。

　　苏河的反应有些迟滞，但还是微微点头了。

　　明明已经不记得自己与楚天秋相识的经历了，但他看起来却非常信任楚天秋。

　　楚天秋顿了顿。

　　即使已经认识六个轮回了，楚天秋还是不能理解苏河对他没来由的绝对信任。

　　苏河一直说这都是他预言出来的东西，但楚天秋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利用苏河，如今帮助他只是因为他的价值未尽。他根本不会把任何人的命当命，太过信任他只会有着在某天被他牺牲掉的下场。

　　真是奇了怪了，他要是能预言，不该很了解自己的本质，清楚自己是个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冷血的异类吗？

　　思来想去，楚天秋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便是苏河的预言局限性很大。因此在观测发生的事时就会产生巨大的谬误。

　　不过拜预言的局限性所赐，苏河如今的行为和认知还是很利好楚天秋的。

　　于是楚天秋再次扬起了笑容。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一直低着头的苏河身体却轻微晃了晃，将舒画交给了楚天秋。

　　楚天秋一愣。

　　“楚……楚哥……”苏河低声道，“你能陪着舒画，稍稍等我会儿吗？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私事？

　　楚天秋心想为什么是他带孩子？不该是那些想带孩子的人带吗？但面上，说这种话显然是完全不合适的，于是他扬起笑容，说了声好。

　　苏河胡乱点点头，踉踉跄跄的走了。

　　·

　　苏河其实根本没什么私事要办，他能有什么私事？他只是不想在刚认识的楚天秋面前表现的太狼狈。

　　他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弱小了，需要关照，这会让聪明人看不起的。

　　等到了空无一人的小巷，强撑着的，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苏河只感到了一阵阵要昏死过去的晕眩。

　　疼痛的感觉、悲哀的感觉、无力的感觉，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的、一无是处的感觉……这些感觉折磨着苏河的神经，让他的手脚冰凉。

　　一声非常轻微的抽泣打破了小巷的平静。

　　苏河又抽泣了一下，接着再也止不住哭声。

　　他好难过……

　　因为秦哲禹的死、因为被玩弄了、因为想回家……

　　他终焉之地已经呆了六个轮回了，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回响的记忆？为什么程思念她们也完全没有回响的记忆？

　　要是他是个不幸者，他又该怎么办，他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

　　舒画有些担心的看着苏河离开的背影，她不知道苏河的私事是什么，却对他很不放心。然而，当她抬起头看向楚天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哥哥的眼神非常冷淡。

　　可他刚刚明明很温柔啊。

　　舒画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楚哥哥在低头看她的时候，还是很温柔很温柔的。

　　“楚哥哥。”舒画轻轻扯了扯楚天秋的衣角，小声说道，“我、我已经十岁啦，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你能去看看先知哥哥吗？”

　　楚天秋一愣，摸了摸舒画的脑袋。

　　“好。”他温柔的开口道，“小舒画先在之前躲着的地方躲好，我去看看你苏河哥哥。”

　　舒画用力的点了点头，躲进了仓库里。

　　“我、我会乖乖的！”

　　确定舒画已经躲好了，楚天秋顺着苏河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苏河的私事是什么？

　　楚天秋还是有些好奇心的，毕竟苏河每个轮回都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说不定真有什么楚天秋不知道的事情要干。

　　可当楚天秋真的找过去时，却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有多错误。

　　苏河在一个深深的、无人踏足的巷子。还未接近，楚天秋便听见了哽咽的声音。

　　苏河在哭。

　　所谓的私事，竟然是跑到一个什么人都没有的角落偷偷哭？

　　楚天秋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了。

　　他看见苏河只漆黑的小巷子里胡乱的抹着脸，连自己替他包好的伤口都崩开了，可苏河一直在哭。

　　这种情绪大概会被人们定义为绝望。在楚天秋身边时，苏河没有哪怕一瞬间表现出任何崩溃的不理智的情绪，直到在这个无人踏足的小巷子里，他才将这绝望的、软弱的、无力而无助的情绪宣泄了出来。

　　是因为他想在他从这个巷子里出来，还是无所不知的、能平静接受队友死亡的先知么？

　　可楚天秋实在理解不了，明明下个轮回秦哲禹就回来了，苏河有什么好绝望的呢？

　　可苏河却如此的伤心。仿佛在遇到楚天秋时冷静的样子只是他的伪装，然后在找到舒画之后，他就装不下去了。

　　人类这种生物真的很麻烦，特别是心智还未彻底成熟的人类。

　　楚天秋想着，他叹了口气，静静的站在巷子外面等着。直到苏河哭的差不多了，开始为崩开的伤口感到困扰后，才先一步离开了。

　　·

　　苏河回来的时候楚天秋正半蹲着身子，温声细语的跟舒画说话，待到苏河过来，二人齐齐转头看他。

　　苏河惦记着自己脸上崩开的伤口，拿出了刚想到的理由找补。

　　“不小心动作太大崩开了一点点，不是什么大事。”他简单道。

　　楚天秋点点头，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虽然苏河不觉得楚天秋能看出了他刚刚去干什么了，但楚天秋的反应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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