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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白低头,正好看见那枚玉佩好端端地挂在滕九皋腰间。
“你找到了?”
滕九皋没应声,只是推着他往窗边走。
“什么意思?难不成这玉佩你根本就没丢?你……你来这,是不是就是为了······”
陆子白咬住最后一个词,没敢说出口。
“我回头解释。”
可陆子白不愿动。他一把抓住滕九皋的胳膊,站得笔直如松。
“快走。”滕九皋道。
“解释,为什么骗我!”
“对不起。”
“我要你解释!”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响。
“滕九皋,你出来。”是女子的声音,冷静、干脆。
陆子白听罢,用灵力轰开滕九皋,转身就去开门。
开门的那一瞬,陆子白顿时瞪大了双眼。
面前站着的女生仰视着自己,但下颚微扬,眉眼上挑,嘴角平直,神情冷淡,气势逼人。她头戴男士发冠,身着金色轻甲,手中,金色长剑早已出鞘。
那剑上镶着蓝宝石与绿松石,陆子白对此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人就是郎玄圭的独女,郎净植。
“陆子白?”陆子白先一步被认出。
郎净植身后跟着一群御麟宗弟子,全副武装,手持配剑,一副来捉人的模样。
陆子白转身,看见滕九皋双手空空,站在屋内。他来不及细想,冲过去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朝窗边跑去。
“你们俩站住!”
陆子白充耳不闻,灵力涌动,裹住滕九皋,加速逃离。
“别跑了!”滕九皋低吼。
“松开我,别再乱跑了!”滕九皋的声音陡然拔高。
可陆子白没有停,更没管滕九皋的挣扎。他一把将滕九皋带出窗外,灵力托身,凌空飞跃。
就在他们跃下的刹那,耳边忽然响起剑气破风之声,随后是一声紧急的“慢着!”
两人落地,尚未站稳,抬头望去,一位男子在窗前踉跄几步,随后翻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血花飞溅。
陆子白抬手抹了一把睫毛上的血滴,这才看清,那人胸口插着一柄剑,四肢扭曲,气息全无,是滕家那位在宗门挂名的姑爷。
陆子白大脑一片空白。
他抬头,看向楼上,目光与一人对上——滕洛。
“我叫你别跑,你为什么不听?你能别这么任性吗!”滕九皋怒吼道。
陆子白被吓得一抖,随后收回目光,看向滕九皋。
滕九皋的怒火,愧疚,悲怆仿佛在那一刻彻底炸开。他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轻描淡写地避开冲突。
“陆子白!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只见陆子白一愣,低下了头,两只手攥来攥去。
“陆遐···”
“你为什么骗我?!”陆子白忽然打断他,声音又尖又狠,“你为什么非要回这妓院?!”
他抬起头,红着眼怒吼道:“你要是不回来,这事根本不会发生!明明是你!是你他娘的骗人!!”
“对不起,我不该回来,不该带你回来!”滕九皋的声音也跟着提了上去。
“你喊什么喊?明明是你!你回这破地还不就是为了搞破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吗?”
滕九皋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沉默了很久,久到陆子白都不耐烦地抬头瞪他一眼,然后猝然撞见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两人无意间对视。
两个人无意中互相对视,滕九皋擦了擦泪,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为了弥补我家的过错,我做什么都可以,背上什么骂名都可以。但唯独今天,我姑父枉死,你却把一切根源推到我身上···我真的···我很生气。”
陆子白低着头,咬着嘴唇,眉头紧皱。
这幅样子,滕九皋已经见了不下十遍。陆子白每次犯错被陆子安骂时就这副样子:低头,沉默,装可怜,左耳进右耳出。以往滕九皋看着觉得他天真、可爱,是小毛病。但此刻,他只觉得堵得慌。
“陆子白,你别装傻!我说了,我真的生气了!我不怪你带我逃生,但,我求你以后更理智一点,不要太感情用事,好吗?”
陆子白听完,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肩膀轻轻颤着,最终没能忍住,眼泪啪嗒啪嗒砸落下来。
他哭了。
石德渊向来老实本分,待人宽厚仁和。可今天,陆子白却害得这位长辈死在风月场所的楼下,毫无尊严。更糟的是,滕洛就站在楼上,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被剑刺破胸膛,如果……如果他当时听了滕九皋的话,没有固执地冲出去,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滕九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缓缓脱下身上的氅衣,小心地盖在石德渊冰冷的遗体上。动作轻得仿佛生怕惊扰亡者最后的体面。
不远处,御麟宗的弟子们已踏着晨露赶来,长剑出鞘,气势逼人。陆子白心头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扯滕九皋,想要带他一同逃走。
“我先不跟你一起了。”
滕九皋低声说着,甩开了陆子白的手。
陆子白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半晌没能动弹。片刻后,他猛然蹿向江边。风很大,水汽扑面而来。他一回头,却发现滕九皋真的没有跟来。
那一刻,他再也绷不住了。
他双手撑着护栏,整个人弯下去,脸埋在臂弯里,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微微泛白,黎明将至。陆子白拖着哭肿的眼睛,满身疲惫地走回联谊所门口。那一刻,他已毫无防备,甚至无力挣扎。
几名御麟宗弟子早已等候多时,一眼认出他,立刻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所幸他还未成年。
几个时辰后,在保护令的执行下,陆子白被送回了陆家,像是被现实抛回原点,再无法回到过去。
一路上,陆子白的情绪始终未能平复。他哭了一路,回到家后,也只是呆呆地被人搀着走进了正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在他上马车之前,郎净植忽然拦住了他:“你知道为什么滕九皋非要回那家联谊所吗?”
陆子白抬头,双眼通红,嗓子发干:“为什么?”
郎净植冷冷地开口:“他伤人了。伤了个凡人。”
“……”
“那人是断袖,盯上了滕九皋的相貌,见他跌到自己怀里来便乘机拉扯。那人甚至强吻他、威胁他,说他不从就毁他声名。滕九皋挣扎之际,中衣几乎被扯烂,为了自保,他才一掌击断那人的肋骨,逃了出来。他不是回来苟且,而是回来认罪,你误会了。”
陆子白听着,一言不发,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郎净植最后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了些:“石德渊此番前来,是为了探望滕洛,却不幸被误伤身亡。这事……与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离开,不再多言。
陆子白心里清楚,把滕九皋推到那断袖怀里的人,正是自己。
正厅之内,陆子白一进门,直接跪倒在地,重重一叩,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连头都不敢抬。
“我这么看重你、培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这就是你回报你爹的方式?”陆靖尘怒声质问,字字掷地有声,回音绕梁,“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全都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副自私自利的德性!”
陆子白哽咽着开口:“今天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一定会给自家,也给滕家一个交代……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那声音里带着颤抖,反倒更像无力的辩解。他话未说完,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又哭了。
陆靖尘怒意更盛,拍案而起:“你偷腰牌,私出宗门,私查要案,擅闯妓馆,同他人搞不清不楚的关系,伤了凡人,害了人命,你竟还有脸说不是故意的?!”
“你哪一件不是明知故犯?!你哪一个错是不小心犯下的?!”
看着陆子白哭得浑身颤抖,泪流不止,陆靖尘终于按捺不住,猛地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怒火大吼道:“哭有什么用?!”
“你是当我们全都死了吗?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逞什么能?你以为你是谁?还查案……你们带回来的那缕魂,早就魂飞魄散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陆子白仍旧哭得停不下来,眼眶通红,肩膀一抽一抽地颤着。
陆靖尘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他心烦意乱,胸口起伏不定。眼下这一摊子事,牵扯到三个宗门,两个大派与多重罪名。乱来一步,满盘皆输。他是真的一时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你走!去禁闭室!跪着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中都宗门议事厅内,气氛凝滞。地板上静静躺着一张缚魂网与一柄血迹斑斑的金剑,无声讲述着方才发生的惨剧。
滕竞立在门口,纹丝不动。今日原是她的生辰,她身披珠翠,衣袍华丽,鬓边点金。
“小竞,你先坐下”滕伯礼小心试探。
滕竞未应,眼神空洞。沈棠侧目看她一眼,旋即低下头去,不发一语。
“大哥……”滕竞终于出声,声音干涩。
“小竞,今日唤你前来···”
“找我什么事?”滕竞难得慢了一拍。
“想必你也知晓……这桩祸,是我儿子做下的孽。我会还回来。”滕伯礼一字一句地说,嗓音低沉。
滕竞却并未如往常那般怒不可遏,她只是怔怔看着那柄血剑,轻声问道:“怎么还?你把他杀了?”
滕伯礼喉结滚动,却一时无言,默默垂首。
厅内沉默良久,小弟滕季祥终于出声,想引开话锋:“今日之事,还牵涉到卢武倾,以及南疆陆家……”
滕竞低声自语:“我丈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伤人的御麟宗弟子,已被送往地神祠处置。”滕季祥答。
“然后呢?”滕竞抬眼,目光扫过兄弟二人,那一唱一和的模样,落在她眼里,只觉刺眼。
滕季祥:“御麟宗将会继续调查那名弟子伤人的动机”
“御麟宗?”滕竞重复道。
滕季祥:“对,是他们伤人”
“你们还打算护着他。”滕竞苦笑道。
“谁?”滕伯礼皱眉。
“你这么护着你儿子,迟早害死他。”滕竞道,她的表情似笑非笑,难看至极。
“堂堂观衡宗少主,离家出走混迹春楼,伤凡人,害死自己亲姑父……真是好教养。”话音未落,她蓦地转头,看向方才匆匆赶来的父亲。
“二姐!您什么意思?”
“若你们真心想给我们母子一个交代,给观衡宗的未来一个交代,那就依规处置,公正明断。若做不到……那便也莫怪我不讲孝道,不顾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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