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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千万人吾往矣
玉青峰在香案上取了香,先敬了祖先,才在玉青竹身侧坐了下来,却没有想到,他刚坐下,还没来得及问话,玉常润送玉老太爷回了东三院后,也来了。
“父亲。”玉青峰起身道。
“爹。”玉青竹跪在地上行礼。
“都坐吧!”玉常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灵位前一跪一坐正在望着自己的儿女,复又看向玉青竹问道:“饿不饿?”
听到门口处又有人来的声响,玉青竹往那边一看,便见玉嫣、玉容还有张嬷嬷几人支矮桌的支矮桌,摆点心饭菜的摆点心饭菜,拿披风的拿披风,拿软枕的拿软枕。
玉常润快把青竹居搬过来了。
玉青峰见状笑道:“爹心疼了。”
玉青竹右手扶额:“爹,这里是祠堂。”
玉常润道:“祖先也是要吃饭的。”
玉青竹又强调:“爹,我在被罚跪。”
玉常润:“吃完再跪。”
玉青竹无奈地撒娇道:“这样效果就减半了啊爹,祠堂外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祖父知道就更生气了。爹您不要担心,我不饿的。”说完给玉青峰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劝劝玉常润。
玉青峰接到讯息,也对玉常润劝道:“是啊父亲,如果这场面传到祖父耳朵里,他会觉得惜儿自侍有父兄撑腰,自请罚跪不是认错而是威胁,这样祖父会更生气,只恐不但帮不上她,还会使您也受到牵连,如此祖父更不会同意惜儿行医了。”
玉常润沉默半晌道:“为父只担心……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而今才是初冬就这样寒冷,你跪在这里再受了寒气,如何能挨住?现下连饭也不吃,你娘如果知道……”说到这儿,玉常润喉咙一梗,没再说下去。
“爹,”玉青竹轻声安慰,“若娘在,一定会支持我行医的,也会鼓励我在挫折面前不要畏惧,罚跪什么的都是小事儿,惜儿都能坚持的,但惜儿不愿祖父生气,也不愿父兄受牵连,否则我即便是真的能行医,也不会觉得内心坦然,所以,请爹真的放心。”
见玉常润沉默不语,玉青竹对玉嫣、玉容道:“嫣儿,容儿,你们把这些都拿下去吧。”
玉嫣、玉容看向玉常润,希望他能出面阻拦一下,却见玉常润沉默不语,只好道了声“是”,又默默把刚刚摆好的饭菜收了,一众人便要退下。
“等等,”玉常润叫住玉嫣,“把披风留下。”
玉嫣喜道:“是。”然后赶忙拿过披风给玉青竹披在身上。
玉青竹压了压披风,对玉嫣道:“嫣儿,记得让人照顾好二两,可以让玉酌多陪二两说说话。”
玉嫣眼中带着泪光承诺:“小姐放心,青竹居里有我和容儿,倒是小姐一定要保重自身。”
玉青竹安慰她:“放心,我有自己的想法。”
玉嫣便带着一众人退了下去。
玉青竹裹好披风,很是内疚,对玉常润道:“爹,对不起,惜儿不该瞒着您的。”
玉常润疼爱地笑道:“你真以为你能瞒着家里?你大哥天天想办法帮你瞒着你祖父。不过……”玉常润眼中浮现出似欣慰似骄傲的神色,“为父确实没想到你竟能做得这么好。若说一开始只是想让你开心,那后来为父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常州杏林堂的大夫妙手回春,已传遍整个常州。
玉青竹被玉常润夸奖很是开心,家人的认可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之前还以为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让父兄同意这件事情,现在,她觉得有这样开明的父兄,幸运之余又觉得有点窝心。
玉常润说完又面带忧色看着她:“惜儿,你可知那杏林堂来得蹊跷,自你从落照峰回府,一夜之间凭空冒出个白家,没几日杏林堂就已筹备开张,我查探过所有商户,没找到这位白公子的家世,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个圈套,就为了将你圈在其中。”
玉青竹并不诧异玉常润将杏林堂和白修远调查了一遍,毕竟照她爹所说,他和玉青峰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身为商人,尤其是六州富贾之家若连这点敏锐的嗅觉都没有,便不配坐上首富这个位置,尽管玉老爷早已将权力下放给儿子,可是身为掌舵人该有的方向感还是有的。
玉青竹不敢隐瞒,向上位玉常润叩首:“爹爹,白修远是修真之士。”
天凰国对修真者有如神祇般敬畏。
“修真之士?莫非是碧落仙山的人?”玉常润惊道。
不只玉常润,玉青峰也惊了一下,他没查到这白公子祖籍,一直觉得这白公子就是个微有资产的公子哥儿,有可能是曾经遇到惜儿一见倾心,再随便一打听玉府嫡女的地位,于是下定决心让他从别的州府追着惜儿来到常州,可……这白公子作为一个修真者,就另当别论了,他不好好专心修炼,到常州来的目的为何?实在值得人怀疑,而他又专门接近惜儿,难道说他是冲着玉府来的?
要知道,传说中天凰国以南、大海之心有时隐时现的南海炎洲碧落仙山,有仙者六韬三略入乱世布阵行兵斩妖除魔,亦有出世者修真养性济世悬壶祛病延年,有仙者纵横捭阖日象星纬在其掌中,更有修习仙道通天彻地者白日飞升,当然这种人凤毛麟角。可不管如何修行,都是学成之后才入世历练。
玉青峰不知这白修远的修为如何,又是修的哪个类别,不由思绪辗转几番,随后他见玉青竹摇摇头,缓缓讲起了这九个月的经历。
故事,要从一根主动投奔她的金参说起……
玉青竹挑捡着讲了如何认识了白修远、蓝幻月,以及大家如何开起这杏林堂,甚至讲了她都为哪些人看诊,并且诊疗效果不错的事,尤其她提到了南疆术法孤本以及在杏林堂坐诊学到了很多事。当然,她把她和白修远之间的有些事省略了,以免玉常润过于担心女儿清白,导致自己再也不能出府。
玉青竹还着重讲了白修远修为之高,可以自由出入林海,强调如白修远一般修成自然之道的,却是凤毛麟角,之前玉青城每每提及,眸中尽是神往之色等等,为的是不让父兄误以为白修远有其它目的。
天凰国西面山林环绕与世隔绝,连绵起伏的西岭连山脉犹如一根横贯南北的神龙之脊蜿蜒千里,将整个龙溪大陆一分为二,山脉以东幽冥林海神秘恐怖,自来为人所畏惧,如今竟有人类从这里走出来,不知该说这人过于强大还是更加恐怖。
而玉府上下一干人自玉青城游南海遇仙师修习仙道后,不同于旁的人认为得道成仙是虚无缥缈的,亦比旁的人更通透几分,对修真者甚是敬重,因而玉老太爷和玉青峰一阵沉默。
良久,只听玉常润一声叹息:“竟有如此奇遇。”
是夜。
一弯霜月挂在半空,泛着清冷的光,流冰泻银,照得玉府霜天霜树霜庭银妆素裹,清冷萧瑟中透着神秘异常。
白修远犹如一只夜鸟,迅速掠过玉府其它院落,直至青竹居翻身而下,稳立于南烛楼前。
看南烛楼一楼厅里似乎是明珠或烛火一样的光,映在窗棂上明亮如昼,白修远轻呼一口气,在这冷凝的温度中迅速结成白雾,他今天一整日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
下一刹,只见白修远眉心一凛——不——不对!
只一瞬间他便觉察出这青竹居不对劲,他感受不到原本该在青竹居暗处的护卫的气息,而面前的南烛楼灯火全明又和往常不大一样,整个青竹居都透露着不寻常。
变故——
所以,青竹还是出事了!
而与此同时,南烛楼一楼大厅里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白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厅内一续。”
白修远听到这个声音,反倒放下心来,是玉常润,青竹的父亲。
看来,玉常润是特意在这青竹居等自己。
他理了理衣摆,行至南烛楼前,推开门迈了进去。
厅里灯火通明,首位坐的正是青竹的父亲——玉常润,而玉羽等护卫分列两排,立在他身侧。
白修远眼风随意一扫,没有见到玉容和玉嫣两位侍女。
白修远双手一揖,率先行礼道:“晚辈白迷笛见过玉伯父。”
玉常润抬手示意:“免礼,请坐,奉茶。”
白修远依言在玉常润下方坐了,玉羽给他奉了茶。
玉常润问道:“白公子深夜造访我玉府,不知有何贵干?”
白修远双手抱拳,道:“晚辈小字修远,玉伯父若不介意,还请称晚辈小字,晚辈今夜前来,只问青竹安好。”
“哼,我惜儿,如今还跪在祠堂中。”玉常润声含威压,并不客气。
白修远听闻此言,眉心蹙起,青竹被罚跪了。今年冬天这样寒凉,更深露重,虽已筑基,可她还不能御寒。
他之前带青竹练气,知道她体内寒疾已久,若要根除,必得花费大量时间将她脏腑及骨缝里的寒毒拨出,而不是每天简单练气能够治愈得了的。
自己也曾问过青竹是否愿意花时间去除病根,只是当时她更愿意在有限的时间里精进医术,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所谓的“寒疾”。也是当时的他存在侥幸心里,清楚后期修炼会让她的身体重塑,到时候寒疾也会不消自除,可是没人能料到今冬会冷成这样,他更没料到玉家的人真的舍得罚她去跪祠堂。
现在他后悔了。
“玉伯父,”白修远起身双手抱拳对玉常润行了一礼,诚恳道,“是晚辈请青竹去杏林堂坐诊,玉伯父生气可以教训晚辈,还请不要罚青竹。”
玉常润闻言微愠:“我玉氏一族乃是江南望族,我将女儿培养成大家闺秀,为人冰魂素魄,品格兰蕙高洁,才华横溢却不自傲,饱读诗书却不骄矜,她可以嫁与世间极好的男儿,平稳快乐、幸福一生,可你为何要鼓动我女儿去行医?她既然敢在杏林堂抛头露面,便知自己免不了这一场罚。你又如何能代她受罚?”
白修远看着玉常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青竹确是极好极好的姑娘,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想是只有玉伯父和仙逝的顾夫人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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