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立户
夏夜蝉鸣渐歇渐起,凌红在油灯下拿着今日销去奴身的文书看了看,指尖抚摸过上面的名字,心口忍不住发颤。
等到明日盖下女户的印章,自己就能带着阿娘离开京城。
一旁咬下线结的凌承,看着女儿捧着文书,久久出神,只得暗自叹气。
凌红几乎是睁着眼,整夜未睡,连文书都小心翼翼地放在枕下,只盼着天一亮就能去衙门盖章。
好不容易一路跟着表哥走到了衙门大门口,凌红才渐渐放下心来。
她摸了摸衣袖里的纸张,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刘韫本就在衙门里做事。
不过他只是负责日常巡逻,办差的衙役,并不是负责衙门文书的小吏,只得带着凌红走到了办理文书的偏房外,就止住了脚步。
“妹妹,就是这里了,”刘韫一手指着眼前的两开偏房,“负责文书的肖叔就在里面。”
“我就在这院里等你出来,妹妹放心进去吧。等妹妹出来了,我再带妹妹去做户籍登记,也免得妹妹不日出门时,还要再跑一趟衙门。”
凌红闻言,心下大安,只朝刘韫点点头,便提步走向那间偏房。
跨过门槛,凌红却看见正对门口的书案后,空无一人。
直到右手边的屏风后响起一道水声,凌红才转过头望去。
果然,屏风后有个人影。
凌红这才开口朗声道:“小女凌红,今日特来拜见大人。”
话刚落下,屏风后便响起一个沧桑的声音。
“你就是刘韫那个从魏平侯府出来的丫头?”
“不错。今日小女就是为立户一事前来,还请大人为小女盖上印章。”
“在下明白了,只是在下今日腿脚不便,还请姑娘拿着文书到屏风后来,在下才好给姑娘落印!”
凌红听他要自己去屏风后,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只是看了看手里的只剩落印的文书,想着刘韫就在外面等她,心下也只得慢慢挪动着脚步朝屏风后走去。
刘韫看着凌红踏入偏房的身影,心里不免涌起悔意。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随着凌红进屋,就被从院子里冒出的侍卫,堵了口,押了出去。
凌红还未走至屏风,耳旁又响起一道水声,想来这办理文书的官吏倒是个爱喝茶的。
不过就几步路,凌红便绕过了屏风。
只是猛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宝蓝锦袍的年轻男子,正低头饮着手中的茶水。
凌红瞬间睁大了眼,手里的纸张几乎就要抓破。
下意识般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步子还未踏出去,便听到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
“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让人杀了外面的人,保证不会让他活到你踏出第二步的时候!”
恶魔般的声音在凌红耳畔响起,其中的威胁直直将她钉在原地。
顾然见凌红背对着自己不动,当即朝一旁垂目的小吏道:“你出去吧,本侯同这位凌姑娘有话要说。”
那小吏闻言,不敢多看一眼,只弓着腰,低头快速退出了房间。
直到走出院外,才敢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你倒是动作快,不过是祖母还了你身契当日,就无牵无挂得离开了侯府。”
“怎么?你不回芜青院拿你的行李吗?”
“……”
“不说话?”
顾然看着眼前几乎就要站不稳的背影,轻嘲道:“你平日不是很能说吗?怎么这会儿又哑巴了?”
“顾然!你到底要做什么?”
凌红听着顾然一字一句的嘲讽,只得转过身,一脸痛苦得朝椅子上的人质问道。
顾然却闲适般得看着眼前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躯,转着手腕间从离身的佛珠,视线却渐渐落在她手里抓着的文书上。
“我不过是听着京兆尹派来的人,禀报了你昨日就销去了奴籍,还想自立女户的事,想来问一问你,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虽只是我顾然的妾,称不上是妻,”顾然一脸鄙夷道,“但该有的恩义,本侯也不愿意克扣,免得旁人知晓了,说我顾然--”
“薄、情、寡、义!”
这话一落音,凌红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连原本因恐惧而微颤的身躯,也渐渐没了知觉。
“是你让人拒了我的立户文书,是不是?”
凌红忍着眼泪,大声叫喊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我?”
“顾然,放手吧,”凌红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见此时顾然沉下去的眼神,继续哀求道,“我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伺候你顾侯爷,还请顾侯爷高抬贵手,放过民女,民女定走得远远的,不会再碍侯爷的眼!”
顾然听闻她又提离开之事,蓦然抓着凌红的手,连声质问道:“你现在还未立户,只是个去了奴身的黑户之人,也配自称“民女”?”
顾然一边嘲讽,一边从凌红手里抽出了她的立户文书。
凌红看着眼前人终于肯松开自己的手腕,翻看起自己的东西,当即满脸惊恐道:“你不要动它!”
只几息,顾然就看完了手里的东西,随后就扔在地上,坐回了椅子上。
“这文书,没有我顾然的点头,整个京兆府就没人敢给你落印!”
顾然弹了弹袖子根本没有的灰,抬头望着脸色惨白的凌红,“除非,你能做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我就亲自给凌姑娘落上这方印章!”
“如何?”
凌红看着顾然从衣袖里取出,放在手把玩的印章,不得不轻启唇瓣道:“不知侯爷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事,才能开心?”
“本侯也爱莫能助,”顾然饶有兴致道,“只有要靠凌姑娘自己体会了!”
能让顾然开心?
凌红咬着唇,想了想从前顾然什么时候最畅意,便觉三伏天里从脚跟下冒出一股寒意。
还能是什么时候?
“无耻下流!”
顾然听着凌红咬牙切齿的声音,便知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当即大声笑道:“不愧是伺候过本侯的女人,当真是冰雪聪明!”
“既然你已经明白本侯的意思,那就好好考虑,本侯近日忙得很,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顾然满是欲念的眼神落在凌红眼里,就好像一道催命符。
她要离开京城,就必须要有正式的户籍才可以办理路引,没了户籍,一切都是水中幻影。
凌红闭了闭眼,眼泪瞬间划过面容,晶莹的泪珠只瞬息间就无声无息的砸在手背上,只是她手下动作不停,只缓缓解开了衣领。
顾然的视线落在那片雪白上,难以抑自般的滚了滚喉头,身下一片火热。
“……还望侯爷做个言而有信之人,不要再为难民女!”
“好!”
顾然抱着人在怀里肆意揉搓着,闻言将唇贴在她额头上,低声答应道。
洒落在窗棂上的日光渐移,一时间,房间里只闻男子低低的喘气声。
看着头顶垂下的流苏,凌红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模糊了双眼。
也不知那人折腾了多久,凌红毫无意识般喝下顾然渡过来的茶水,很快就闭着眼陷入了黑暗。
木青带着人守在小院外面,望了望头上已经升至正空中的火球,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院看看时,转眼间,顾然就打横抱着一个裹着披风的人,从偏房里走了出来。
“马车都准备好了吗?”
木青当即拱手道,“回侯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顾然听闻,抱着人就出了京兆府。
看着顾然怀里的披风下只露着女子穿的绣鞋,木青一想到后面要做的事,就忍不住默默叹气。
顾然当然不会为难凌红的表哥,毕竟多一个可以要挟她的人,对顾然来说,只有好处。
刘韫在被木青押着出了小院后,就直奔姑姑凌承住的小院。
等到刘韫告知凌承今日在府衙里发生的事后,凌红已经昏睡着,在去往玉州城的马车上。
“姨娘!姨娘!快醒醒!”
凌红好似听到耳边有人在唤自己,却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复而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凌红是在马儿的一片嘶鸣声中惊醒。
看着眼前陌生的弧形顶棚,身子也随之微微晃动,凌红才惊觉自己身在一辆正行驶的马车里。
这马车宽敞,能容一人伸腿睡在座位上。
这时,有人低头进来了。
桔绿低头进入马车,抬眼就看见已经清醒过来的凌红,当即喜出望外道:“姨娘终于醒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点水?”
凌红却古怪得看着桔绿脸上的笑,“……这、这是哪、哪里?我怎么会、会在马车上?”
听着自己嘶哑的声音,凌红忍不住咽了咽早就干的冒烟的嗓子,朝桔绿问道:“顾然呢?顾然他、他在哪里?”
“他、他说过不会为难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桔绿听着凌红低哑的哭声,也忍不住含着的泪眼汪汪,低声道:“这是去玉州城路上,我们已经从京城出发整整两天了!”
“玉州城?”
桔绿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凌红身上,她想直起身子,却根本撑不住,软倒在座位上。
“我、我不去什么玉州城!我要我的文书!我要和阿娘去江南,再也不回京城!”
桔绿听着凌红的哭喊,上前扶起她还有些发软的身子,按照顾然的吩咐,向凌红传话道:“侯爷说您一心想离开京城,他就成全您,带您一同去玉州城出征。”
“侯爷已于六月廿日带兵出征,今日已经是廿一了。我们的马车落在大军的后面,有木青大哥带着人保护着。”
“可是、可是……”
桔绿见凌红还是一副悲泣的模样,从怀中小心翼翼得掏出一封,递到凌红手边。
“侯爷嘱咐奴婢,在您醒来以后,将这个交给您!”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