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你退婚的样子很狼狈!

作者:美要渺兮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原本就是我的


      这话精准地戳中裴庭最隐秘的痛处。
      他指尖猛地一颤,脸色发白。

      崔延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积压多时的郁气终于找到出口。
      “她十岁那会儿,就每日跟在我后头,‘哥哥’‘哥哥’的唤我,缠着我给她摘樱桃,摘桃花,玩得困了,便赖着要我背她回去。”

      记忆再一次回到少不经事的岁月。
      他十六岁远赴龟兹,投在谢将军麾下。谢昭性子皮实,龟兹驻地的将士们轮流带这小姑娘,每日陪她上山下河,只为耗尽她旺盛的精力。

      满营将士都被她折腾得够呛,偏生这丫头听他话。最后,这带孩子的事就落在他一人身上。

      她渐渐长高,他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地将她背在背上。

      有一天,她突然大哭着跑进他屋子,说自己流了很多血,肯定是快死了。
      他听完后,苦笑不得,她身边没有女眷长辈,连初潮都不知道。

      便是这样一日日照看着,年复一年,那份纯粹的兄长之情,不知从何时起,悄悄变了滋味。

      某一天,她在河边摸鱼玩累了,又像小时候那样靠在他肩头,撒娇道:“哥哥,我走不动了,你再背我回去,好不好?”
      他俯身,将她稳稳背起,走了很长一段路。

      “哥哥,你累不累?”她趴在他肩头问。
      他脚步未停,喉结滚动,“不累,因为,我喜欢妹妹。”
      她脆生生回应:“我也喜欢哥哥!”

      他沉默了,她的喜欢,与他的喜欢,终究不同。

      她再长大些,褪去稚气,亭亭玉立,便再也不来赖着他。
      他感到失落,却无计可施。
      有个桃花纷飞的午后,她对他说:她懂了,她不要做哥哥的妹妹,要做哥哥的妻子......

      裴庭被这段记忆刺得浑身发麻。

      崔延却依旧未停,残忍道:“你可知,我从狱中出来那日,昭昭早已备好车马,要同我远走高飞?是我......是我负了她。”
      他忍不住哽咽:“太后派人在落雁隘设伏,要取我性命,是她挡在我身前,以自己的命相要挟,也定要护我。”

      “裴左丞,”他甚至有些怜悯,“你擅长推测人心,却未必懂得。我与她之间,若真有机会相守,何须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她的心,原本就是我的。”

      那日在益州城郊汤泉听来的片段,此刻竟与这些话对上了。
      裴庭脑子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所有的镇定、锐利、从容,瞬间土崩瓦解,强撑着道:“你既已负了她,还配念着她吗?”

      崔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惟愿她一世无忧,断不会让她因我受半分纷扰。
      倒是裴左丞,管天管地,莫非连旁人心里的念头也要一一审度?”

      他往前逼近半步:“有些念想,是刻在骨头上的,便是烧成灰,也未必能断。
      我与她这辈子,是亲人、恋人,哪怕到最后,阴差阳错成了仇人,唯独不可能是毫不相干的人。
      倒是裴左丞,既已有了她,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护着她,莫再让旁人伤了她!”

      两人目光相抵,一个满含怒意,一个满是不甘。

      裴庭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拳砸上崔延侧脸。
      “你心里有多少龌龊念想,我管不着!但你不该,将你与她的陈年旧事与儿女私语,一股脑儿地告诉她的丈夫。”
      他上前一步,“我若真是个心胸狭隘的,你有没有想过,她该如何自处?!
      还要烦请崔侍郎问问你那好岳母,她都使过什么下作手段算计昭儿?”

      崔延踉跄着后退,撞在廊柱上,怒火更甚。
      若非眼前这人步步紧逼,往他最痛的地方戳,他何至于自揭伤疤?

      “你当我怕你不成?”他低喝一声,拳头便要挥过去。

      偏殿的门被推开,崔延的拳头停在半空。

      黄绮抱着怀王走出来,小怀王揉着惺忪睡眼,小脑袋在舅母肩头蹭了蹭。
      她装作没看到夫君嘴角的血迹,说:“郎君,小月奴醒了,咱们这便回去吧。”

      崔延没再看裴庭,从黄绮怀中接过怀王,大步离去。

      黄绮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方才她听得一清二楚,可她什么也不敢问,生怕打破这勉强维持的平静。

      廊下只剩裴庭一人,心头堵得更紧了。

      *

      这几日,他们搬到梅园小住。
      谢昭依旧是老样子,白日多半泡在书肆后院,去刻坊看看,或伏案书写,晚间便安坐家中,等着裴庭归来。

      只是他公务繁冗,这几晚总是回得极晚,到家后也没了往日那般缠磨人的劲儿,倒让她觉出几分夜间的清静来。

      忘忧居内。
      裴庭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

      卢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笑得不怀好意:“裴兄,今日圣人才褒奖六部,尤其夸吏部、户部办事得力,效率奇高。
      公事这般顺遂,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是为你那位小娘子烦忧?”

      裴庭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并未应声。

      很久之前,他就憧憬过与谢昭成婚后的光景,可两人住一起后,才发觉现实比当初的憧憬还要好上千倍。

      她生性豁达。平日若有友人邀她打马球,或同去京郊骑射,得空时便欣然前往,纵马欢笑,不拘小节;若是没空,便婉言谢绝,不拖泥带水。
      无论对谁,她都眉目弯弯,笑意真切,转过身去,却从不多费心思揣摩计较,活得通透自在。

      她总沉浸在自己热爱的事物里,仿佛世间其余,都难以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她的心太飘了,他总觉得抓不稳、握不牢。

      他夜里归家,她仍是言笑晏晏。
      可他心头却总冒出些尖刻的念头——她曾不要命地救那人,若有朝一日,自己身陷绝境,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奔来吗?

      这个念头日夜啃噬着他。

      卢湛见他失魂落魄,悄悄向里间招手。
      三位妙龄娘子款步走来,个个环佩叮当,眼波流转,带着勾人的媚意。

      裴庭看着这些娇俏身影,满心厌烦。
      对面的许璋,也摆摆手,显然无此兴致。

      卢湛一手一个,笑得自在,“我说你们两个,活着有什么意思?那裴庭好歹是成亲了,有个人牵绊着。
      许璋你呢?整日跟个苦行僧似的,守着那些公文案牍,图什么?”

      许璋闻言,温和地笑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两年前他刚成亲的时候,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孤枕衾寒,只是先头那娘子跟他过不下去,不到一年就和离了。

      他本就不是贪图声色之人,和离后,那些风花雪月的勾当他也素来不沾。
      白日里在衙署处理公务,晚间回家读些史书策论,简单清净。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许璋语气淡然,“卢兄觉得左拥右抱是乐子,我倒觉得把手里的差事办利落,心里更安稳。”

      “往后啊,你做左相,裴庭当右相,就凭你们两个,保管能把这朝堂干得风生水起,盘活了去。”
      卢湛半醉半醒地晃着脑袋,忽然一拍桌案,“今儿谁要是敢在这儿谈公事,我劈了他!”

      许璋却道:“崔延这么快就升了兵部侍郎,往后势头不容小觑......”

      话没说完,卢湛便作势要打,笑骂道:“刚说过不准谈公事!你耳朵是塞了棉絮不成?”

      许璋笑着躲过去,慢悠悠开口:“圣上疼惜怀王年幼,要让崔延成为怀王的依仗,往后不会亏待他。”

      卢湛瞥了裴庭一眼,有心为兄弟撑腰,将空盏往桌上一撂,嗤笑道:“他有什么能耐?
      咱们裴左丞前几日上书的《论漕运利病疏》,圣上可是亲口说‘放在案头,时时翻阅’!”

      许璋立刻赞道:“是啊,裴兄的奏疏,我也誊抄了一份,日日研读,受益匪浅!”

      裴庭又想起谢昭。
      那几日公务繁重,他夜里到家时已是疲惫不堪,偏又想着漕运一事亟待梳理。

      谢昭见他熬得眼底泛青,按住他手,道:“你口述,我来写。”
      她极擅仿字,几遍誊稿下来,竟与他的笔迹分毫不差。
      最终呈递的《论漕运利病疏》,字字出自她手。

      后来每每听同僚提起这份奏疏,他心头便似春风拂过。

      他唇角微扬,思绪飘到往日与她相处的情形,便再难停下来。

      她不是细心的人,连书肆账目都能理错,常对着一堆账册发愁。
      可偏偏在关乎他的事上格外用心——他爱吃什么、喝什么茶、穿什么颜色,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不善女工,却耗费好几日功夫,笨拙地为他绣了个香囊。
      那上头的一对大雁歪歪扭扭,滑稽得很,他一直当成宝贝,贴身带着。

      休沐日,他便陪她去城郊踏青,那是她最开怀的时候。

      若他得闲,还得指点墨竹几招。
      如今她虽不再送臂搁,却懂得在夜里......用别的方式犒劳他。

      心头猛地一热,像是有团火在烧,几盏冷酒又接连灌下去。
      一会儿想着往后该如何把她捧在手里疼,一会儿又妒那人比他早那么多年闯进她的人生。

      谢昭在灯下翻书,等了裴庭许久,直到三更梆子响,院外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迎出去,正撞见他踉跄着跨过门槛。
      他素来节制,这般酩酊大醉实属罕见。

      "昭儿......"他含糊唤着,满是醉意,见她立在跟前,还强撑着要去沐浴。

      谢昭摇头,吩咐芍药备好醒酒汤,自己取了中衣,在屏风后静候。

      裴庭披着湿发出来,见她还在等,心头霎时软了。好几日没亲近,他半拖半揽地携着她往床榻去。

      她眼尾薄红,明明羞怯,却仍期盼地迎向他。
      她向来如此,对放在心上的人和事,从来炽热坦荡,不藏半分心思。

      她从前对他,可有过这般情态?

      他指尖发颤,失控地摩挲着那团温软。
      那些被理智死死按住的诘问,此刻终于决堤。

      “他从前......碰过这儿吗?”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267207/39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晋江币)
    手榴弹(500点晋江币)
    火箭炮(1000点晋江币)
    浅水炸弹(5000点晋江币)
    深水鱼雷(10000点晋江币)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