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是前龙傲天！？

　　鼹鼠酒馆。

　　季澄穿过略显嘈杂的人群，打过暗号后便径直走向地下的老位置。

　　吉姆，那位银辉商会派驻巨橡镇的少年技术员，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关节敲打着斑驳的木桌。

　　“喏，你要的。”季澄将一本装订齐整、墨迹尚新的小册子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封面上是季澄用通用语工整书写的标题：《通用学术文本格式规范指南》。

　　吉姆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抓过册子掂了掂，嘟囔道：“厚度还行，没偷工减料。”

　　他好奇地哗啦一声翻开封面。

　　目光扫过目录页：

　　第一章：论文的定义

　　第二章：规范格式的价值

　　第三章：标题、摘要与关键词

　　……

　　仅仅看到前两章的标题，吉姆脸上的期待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错愕，接着是毫不掩饰的不解。

　　他猛地合上册子，头顶的卷毛颤动，用力戳着封面，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商会知识归档组的大人们都是傻子？！”他瞪着季澄，仿佛对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论文是什么’？‘格式有什么用’？——这种学徒工第一天就该知道的常识，你居然洋洋洒洒写了两章？！水字数骗稿费也没你这么糊弄的吧！知识归档组的那些老学究，眼睛毒得很！你这玩意儿送上去，别说稿费，我看你这顾问的头衔都得被撸掉！”

　　季澄老神在在地在对面坐下，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卖酒，才抬眼看向气鼓鼓的少年：“小吉姆，所以说你只是个摆弄机器的技术员。精准界定概念才是真正的学问根基，是上面那些负责整理和传承知识的大人们最看重的东西。你觉得是废话？那是因为你还没到那个层次。”

　　“你说谁没层次？！”吉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我可是银辉商会认证的优秀技术员！别以为你懂点驯兽就了不起！不信？那我们就赌一把！”

　　吉姆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仿佛抓住了季澄的把柄，“要是商会的大人们也觉得你这套东西是狗屁不通的废话，一文不值……嘿嘿，那你那头神气的狮子，就得归我！怎么样？敢不敢？”

　　狻猊！

　　季澄心中警铃大作。

　　融合了黯钢之心的狻猊，不仅是戏班的重要战力，更是他探索魔兽启灵奥秘的关键实验体。

　　也关乎自身最大的秘密——残缺神格与启灵能力。这赌注绝对不行！

　　“不行。”季澄斩钉截铁地摇头，语气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换个赌注。若是我输了，我给你一百金币，但我要是赢了你那柜子里的材料得由我任挑一件。”

　　“一……一百金币？！”吉姆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挣一金币，一百金币！这简直是一笔能改变他生活的巨款！

　　巨大的诱惑让他心脏狂跳。

　　但兴奋只持续了几秒，吉姆的理智就占了上风。

　　他狐疑地看着季澄：“你想得美！你要赢了，就想从我那个宝贝柜子里随便挑超凡材料？做梦！那些都是商会的财产！我只是个小小的保管员，只有临时保管权，没有处置权！而且！”

　　吉姆再次强调道，“上次你看到的那批早就被商会运走了，现在柜子里全是新到的货，我碰都不敢乱碰！”

　　季澄心中早有预案，并不失望。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吉姆，抛出真正的目标：“那这样。若是我赢了，证明商会的大人们认可并欣赏这份指南的价值……那么，你就得离开商会，给我干一百个月的活。放心，我不会亏待你，月薪按你现在商会的标准，一金币一个月。算下来，一百个月，也是一百金币。公平合理吧？你给商会干一百个月是挣一百金币，给我干一百个月也是挣一百金币，区别只在于，你赢了立刻拿钱走人，输了就得给我打工慢慢拿钱。赌不赌？”

　　吉姆被这绕口令般的赌注弄得有点懵，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算起来：“赢，一百金币立刻到手；输，干一百个月活，拿一百金币工资……好像是差不多。”

　　但立刻拿到一百金币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足够他买很多梦寐以求的炼金工具和材料。

　　至于给季澄打工？

　　虽然不爽，但月薪照旧，好像也不算太亏？

　　而且……他对自己的判断和对商会那些老学究的了解很有信心！

　　这本水书，肯定是糊弄人的！

　　“好！赌了！”吉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都晃了晃，“现在、立刻、马上！就让商会的大人们评评理！”

　　他仿佛已经看到金币在向他招手，动作麻利地从身边那个大背包里一阵翻找，最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面银光闪闪的圆镜，镜框上铭刻着繁复而精密的炼金符文，散发着魔法波动。

　　“这是要打视频了？”季澄眉毛一挑，心中了然。

　　“哼，算你识货。”吉姆一边手脚麻利地在桌面上用几块刻有稳定符文的金属垫片和几颗小巧的魔晶石架设设备，一边抱怨道，“真是见鬼了，巨橡镇这一片的地脉能量最近乱得像一锅炖糊的粥，时强时弱，时断时续。上次用地脉传输机差点把机器烧了，现在只能用这备用的水镜术了。麻烦死了！想传点文字资料都不行，只能靠嘴说！效率低下！”

　　地脉扰乱？

　　季澄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关键词瞬间勾起了他不久前在河湾城边缘的经历——重伤垂死的自然秘殿神侍莫里斯，断断续续提到的情报核心，就是“黑林外围魔兽异动”及“传讯被神秘力量截断”，而截断的原因，正是地脉扰动！

　　吉姆第一次使用传输机器失败，看来绝非偶然的机器故障！

　　黑林深处或周边发生的某种异常，其影响范围竟然已经波及到了巨橡镇？

　　这背后的水有多深？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季澄的脊背。

　　地脉，这听起来就是涉及世界本源规则的宏大命题，远不是他所能染指的。

　　压下心头的惊疑，决定暂时不去深究。

　　要不要借此机会，将莫里斯的消息透露给商会？

　　毕竟商会消息灵通……

　　但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了。

　　风险太大！

　　他当时可是在长生的指导下，改变了容貌，冒充河湾分殿的执事才把消息传给维拉尔主教的。

　　万一商会和自然秘殿关系密切，两边信息一核对，他这个冒牌执事立刻就会暴露，后续麻烦无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吉姆已经完成了设备的调试。

　　平静的镜面闪烁光芒。

　　几秒钟后，波纹渐息，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庞清晰地浮现在镜中。

　　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精明干练。

　　“吉姆技术员？日安。巨橡镇的地脉波动情况还没好转吗？还是只能使用水镜术进行通讯？”年轻男子的声音透过水镜传来。

　　“这位是……？”他的目光越过吉姆，落在了季澄身上。

　　随后恍然大悟，“您就是新聘请的顾问吧？久仰大名！没想到您如此年轻！我是银辉城商业同盟总部联络员，阿尔文·索耶。很荣幸能与您直接交流。”

　　“阿尔文联络员，幸会。”季澄微微颔首致意，保持着礼貌疏离的姿态。

　　他心中快速权衡，最终还是决定对黑林之事闭口不谈。

　　“指南这么快就完成了？真是高效率！”阿尔文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请稍候，我立刻为您转接知识归档组的评审专员们，他们一直在期待这份资料。”

　　水镜中的画面晃动起来，仿佛镜头被拿起移动。

　　很快，画面稳定下来。

　　背景换成了一间光线明亮的办公室。

　　阿尔文的脸出现在画面的一角，而画面中央，是几张宽大的、堆满了羊皮纸卷轴和厚重典籍的书桌。

　　四五个年龄各异、但都穿着文员服饰的人围坐着。

　　为首的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

　　他推了推眼镜：“幸会。我是知识归档组的高级专员，赫伯特·格林。”

　　“您之前提交的那篇关于特定魔兽潜能发掘与启灵现象的论文，在格式的规范性、逻辑链条的严谨性方面，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坦率地说，我们几位专员都曾尝试模仿您那种独特的行文格式和论述方式，可惜……”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无奈，“只得其形，难得其神。听闻您此次撰写的，正是关于学术文本格式本身的规范指南？我们知识归档组全体同仁，对此都抱有极高的期待！”

　　赫伯特专员的话音刚落，旁边几位中年或青年文员也纷纷点头附和，看向季澄的目光充满了学术性的热切和求知欲，仿佛他不是来提交报告的，而是来授课解惑的导师。

　　季澄心中暗自莞尔，果然如此！

　　对于这些毕生与知识整理、归档、标准化打交道的学者型官僚而言，能把那些看似基础、实则深刻影响知识表达与传承效率的概念梳理清晰、界定明确、形成体系，其价值远超过一篇具体的技术报告。

　　他前世哲学系锤炼出的逻辑思维和对学术规范的深刻理解，加上穿越者带来的、迥异于本世界的知识结构，在这异界的学术土壤上，无疑是一次精准的降维打击。

　　“感谢赫伯特专员及各位同僚的认可。”季澄微微欠身，姿态从容不迫，“那么，我现在就将《通用学术文本格式规范指南》的内容，向各位进行阐述，以供评议？”

　　“有劳季顾问了！”赫伯特专员郑重地点头。他和其他几位文员几乎动作一致地拿起手边的笔，在他们面前铺开的纸上悬停，如同记录笔记的小学生。

　　“好的，那我将给各位翻动书册。”季澄拿起自己那本册子，翻开了第一页。

　　“等等，季顾问，”赫伯特专员忽然开口，带着一丝歉意，“非常抱歉，因为水镜术的通讯特性限制，它无法像地脉传输机那样稳定高效地传输文字图像信息。因此，只能辛苦您，将指南的内容逐字逐句地为我们诵读一遍。我们会同步进行详实的记录。给您添麻烦了。”

　　朗诵？！

　　季澄握着书册的手微微一僵，有些愕然地看向水镜。

　　他万万没想到，最终会以这种开讲座的方式提交这份指南。

　　这场景让他瞬间梦回前世大学课堂的论文答辩！

　　阿尔文联络员的声音适时从镜缘传来：“是的，季顾问，这是目前地脉不稳状态下的权宜之计。水镜术主要传递声音和影像，大段文字传输效率极低且容易出错。只能辛苦您了。”

　　赫伯特专员目光充满了学术期待：：有劳了。请开始吧——”

　　他示意身边的同僚们执笔待命。

　　季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荒谬感，目光落在书页上那由他亲手写下的、融合了两世智慧的规范条文。

　　也罢，就当是给异界的学术官僚们开一堂论文写作入门课了。

　　他调整呼吸，用清晰、平稳、带着一种独特说服力的声音，开始诵读：

　　“《通用学术文本格式规范指南》”

　　“序言：规范之意义……”

　　“第一章：论文的定义。”

　　“1.1 广义而言，论文是以系统化、规范化形式呈现的，基于证据与逻辑链的学术论述载体……”

　　“1.2 其核心价值在于：构建清晰的知识表达框架，确立论述的权威性与可验证性，促进知识的有效积累与传承……”

　　清朗的诵读声穿透了酒馆的嘈杂，与水镜对面响起的“沙沙”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吉姆站在季澄旁边，起初还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试图从水镜里观察那些商会大人物的表情，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但随着季澄不疾不徐地诵读，赫伯特专员眼中越来越亮的光芒、以及他旁边那位年轻文员因激动而不小心在羊皮纸上划出的一道墨痕，都清晰地落入了吉姆眼中。

　　少年技术员的脸色渐渐变了。

　　质疑变成了困惑。

　　他无意识地挠了挠头顶的卷毛，看看季澄沉稳自信的样子，又看看水镜里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此刻却如同海绵吸水般认真记录的老学究们……

　　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喂……”吉姆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季澄，“他们……他们怎么……好像听得很认真啊？还在拼命记笔记？”

　　季澄没有理会身边这位小赌友的动摇，继续翻开下一页：

　　“第二章：规范格式的价值……”

　　“2.1 提升信息密度与表达效率：结构化的文本……”

　　此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这场异世界学术史上的首次论文格式规范讲座。

　　而吉姆，这位年轻的商会技术员，正瞪大眼睛，看着他自认为稳赢的一百金币，一点点地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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