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月

作者:万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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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风


      “先喝点水。”周望舒眉眼间满是关切,将碗轻轻递到白术嘴边,另一只手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娴熟且自然。
      陆治瞧着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这……你……你们!”
      他只觉今日所目睹的场景信息量巨大,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忙不迭转身就走。这消息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施展轻功时竟岔了气,一脚踩碎了两块瓦片,整个人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重又提气这才稳住了身形,狼狈地跑了。
      周望舒撇撇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调侃道:“小白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咳咳,他说你,你都不反驳一下吗?”白术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火辣辣的,身上也跟着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周望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笑道:“寒冬腊月的,你难道不想念南风的温暖?”
      白术又一次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更鼓响过,皇帝的口谕便传了过来。
      “冬猎?”白术眨了眨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捏起一颗草叶,扭头看向周望舒,语气中满是担忧,“你伤口刚好,不能出门。”
      “白神医说得对。”周望舒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伸手拎起一只茶盏。冬日里空气干巴巴的,着实惹人烦躁。
      白术见他竟如此听话,满脸纳罕地望了过去。
      果然,只听得周望舒不紧不慢地开口:“等有一天小白术成了皇帝,我就听你的。”
      “你这厮……”白术没好气地将手里的草叶扔了过去,一把收了青囊。
      周望舒捏起那片草叶,放在鼻尖轻嗅,草叶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地丁,治疔疮肿毒。”白术没好气地盯着周望舒,一字一顿地说道。
      周望舒闻言,笑了起来,“这不该给我,倒是给陆治留着比较合适。”
      “小侯爷还是多预备下,免得之后舌头生疮。”白术懒得理他,转身便进了内间。
      周望舒立刻翻了个身,也跟着进了内间。见白术躺在床上,他毫不客气地挤了过去,笑道:“你想要件狐裘么?”
      “要那劳什子做什么?”
      “虎皮地毯也不错。”周望舒紧接着又道。
      “周望舒,你的伤还没好全呢!”白术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把明日冬猎要打些什么都盘算好了。小侯爷还真是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不打紧不打紧。这都是小伤。”
      白术没有理会他,抓着衣裳翻了个身。可就在这时,陆治的那句话鬼使神差地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可曾见他红裳白雪,百步穿杨”,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刚冒起来的火气瞬间压了下去,嘴里甚至泛起一股酸意,活像吃了一瓮醋。
      凭什么陆治就见过那么多面的周望舒!什么文华殿的他,什么皇家猎场的他。
      他猛地一下子转过身,望着屋顶大声道:“我也去。”
      周望舒自然不可能带着他。冬猎,顾名思义,是一群人骑着马,手持弓箭,在山林间拉弓狩猎。白术不懂武功,骑马又不稳当,进了林子,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或者,我还有一瓶迷药,咱俩一起睡死床上。”白术赤裸裸地威胁道。
      “小白术啊。”周望舒轻轻一笑缓缓转身看向白术。
      白术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周望舒眼睛微微一眯,突然一翻身,腿一伸支在床上,手如闪电般快速擒住了白术的右手,这才发现他手里握着一只小瓷瓶。
      白术见势头不妙,左手立刻往袖子里缩,可周望舒的动作更快,左手一伸,稳稳地抓住了他的左手。
      “差点忘了,医毒自古不分家啊。”周望舒语气悠然,看着白术在床上挣扎,脸涨得通红也没能挣开,心情更好了。
      白术双手被缚,无论怎么用力,都甩不开周望舒那有力的大手。他眼珠一转,双腿屈膝便要偷袭。可惜周望舒比他还多了两个心眼,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膝盖上,让他动弹不得。周望舒得意一笑,双手一转一环,左手便将他的两只手腕抓在了一起。白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确认是真的被周望舒一只手环了过来的。他平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该多吃些饭,多长二两肉。
      “你有本事松开手,咱们单挑!”
      白术磨了磨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周望舒左手微微用力,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小白术,咱们刚才这不就是单挑嘛,你打我,可惜,你输了。”
      白术当即辩白道:“你耍赖!还没说开始呢。”
      “咱俩,到底是谁在耍赖呢?”周望舒说着,便将那只小瓷瓶取了出来,右手捏着打量了一番,随手丢到了外间。
      白术不服气地扭了两下。周望舒的手简直是螃蟹夹钳,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这下该放开我了吧?”
      周望舒嘴角一勾,缓缓靠近白术,脸贴着他的脸侧,轻声道:“小白术,你身上不只一瓶吧。”
      温热的气息轻轻传进耳朵,痒痒的,暖暖的,激得白术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他嘴硬道:“胡说。我就那……周望舒!”
      话还没说完,周望舒的右手就已经伸进他的袖子里摸索起来。
      “你……”
      白术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蹭着他的胳膊缓缓过去,留下轻柔的力道,还有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的胳膊点燃。他整条胳膊都麻了。
      “在哪里呢?”
      “你……你别,我、我给你!你、你先松手!松手!”
      白术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住了,慌乱地扭了扭身子,试图从周望舒的手下逃脱。
      周望舒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手掌紧紧握住白术的手,稍稍一用力,轻松地将他拽了起来。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把衣裳脱了,或许药瓶就现身了呢。”
      “你、你要是再敢乱动,我、我可真喊人了啊!”白术又急又窘,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周望舒脸上浮现出促狭的坏笑,故意逗他:“小白术,你喊人来,是想让他们看什么呢?”
      白术愣了一下,瞬间意识到自己和周望舒此刻姿势暧昧,就算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旁人见了也定会心生遐想。他脸上的红晕“唰”地一下,从脸颊蔓延到后背,细密的汗珠再次布满额头。
      “哎,原来在这儿呢。”周望舒说着捏出了两只小瓶。他当然不是真要脱白术衣裳,只不过是觉得白术每次脸红都很有趣。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周望舒便松了手。
      白术如释重负,“煎熬”终于结束,该是他报仇的机会了!
      他立刻抄起两根银针,朝着周望舒冲了过去。周望舒反应极快,随手一伸,精准地捏住他的腕子。白术左手迅速握拳,朝着周望舒的脸狠狠挥去。周望舒眼疾手快,将药瓶往旁边一丢,稳稳地钳住他的两只手。
      白术见势不妙,脑袋一低,向前猛撞,试图用脑袋攻击周望舒。周望舒轻笑一声,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些。白术终于挣脱束缚,手中的银针“嗖”地飞了出去。周望舒微微歪头一闪,银针嗖的一声扎进了墙上。他扭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
      白术双眼眯成一条缝,抬腿朝着周望舒用力踹去。周望舒咧嘴一笑,不慌不忙地抬腿压住他的腿。胳膊顺势一伸,腿上的力道稍稍放松,白术只感觉眼前景物突然变换,下一秒,整个人已经坐在了周望舒身前。白术右手被擒,当机立断屈起左胳膊,用力往后撞去。周望舒侧身一闪,抓住他的另一只手,稍微一用力,白术的两只胳膊便交叉在一起,成为了锁住他自己的枷锁,外面还环绕着周望舒结实的胳膊,那小臂硌得白术有些疼。
      白术不甘心地挣扎了一下,双腿还能勉强扑腾两下,但胳膊却丝毫动弹不得。
      “我认输了,不玩了。”打不过的白术放弃挣扎,卸去胳膊上的力气,等着周望舒松手。
      周望舒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将他紧紧箍在身前。二人都只穿着单薄的亵衣,薄薄的布料根本无法隔绝彼此的体温。
      “喂,还不松开?”白术微微仰头,想要看清周望舒的表情,却怎么也看不到。
      周望舒轻轻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小白术,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嗯?”白术身子一僵,不太明白周望舒的意思。
      周望舒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心底发出:“明日的冬猎危险重重,你就在营帐里等我,好不好?”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难以抗拒。
      白术下意识点头,这样魅惑的声音,他亦心甘情愿沉沦下去。他也明白,周望舒已经做出让步了。冬猎不是出去遛马,而是要真真实实地拉弓射箭,甚至会碰上虎豹之类的野兽。林间羽箭穿行,谁也无法保证他人的安全。
      “小傻子,我可没那么脆弱。”说着,周望舒又加大了几分力气,“我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混世魔,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侯爷。”
      “我想要一只活着的小狐狸。”白术有些贪恋周望舒的怀抱,身后被他的体温烘得暖融融的,舒适又安心,便嚣张地提出了要求。
      周望舒嘴角上扬,笑着答应下来:“行,没问题。”
      “我能,再抱一会儿吗?”白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周望舒垂下眼眸认真地嗯了一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感受,只是特别享受此刻的相拥,仿佛心中缺失的一块被悄然补上,让他能够坦然地面对接下来未知的一切。
      白术试探着放松了身体,整个人缓缓地靠在周望舒身上,将两人之间最后的间隙完美填满。
      就在那一刻,两人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小侯爷,你为什么喜欢穿红衣?”白术轻声问道。
      “大概是,红色看着吉利。”周望舒思索片刻后回道。
      “朱红很衬小侯爷,显得格外好看。”
      “那小侯爷和红梅,哪个更好看呢?”周望舒笑着问,忽然想起那日在船上,白术盯着他和红梅发呆的场景。
      “当然是小侯爷!”白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嗯,答案就得是小侯爷。”周望舒赞同地点点头,松开手上的力气,轻轻拍了拍白术的脑袋,“快睡吧,明日寅时就得起床了。”
      “嗯。”白术应了一声,垂眸看看自己的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周望舒的温度。
      “以后再给你握。”周望舒看着他的小动作,觉得有些好笑。
      “好。”白术认真地点点头,倒头便睡。睡着时,还左手握着右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点余温。
      周望舒毫无睡意,侧身静静地凝视着白术那张熟睡的脸。他的目光轻柔,却又透着几分迷茫,心中原本那团模糊不清的感觉,在今日陆治的话后,像是被一道光照亮,却也随之衍生出更多的迷雾。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散开来,心中生出诸多困惑。自己对白术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喜欢呢?这份喜欢又是从何时悄然萌芽的?是唯独钟情于白术,还是说换做他人,也能产生类似的情感?
      周望舒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脸颊,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从最初在慕吟阁的那次邂逅,到今日两人一同在雪地中掰扯烤鸡,两个人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他都印象深刻。可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飞羽轻抚,落红吻水般的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萦绕心头的呢?
      难道,这种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所谓的喜欢吗?喜欢究竟该是什么模样?是所有人的喜欢都有着相似的模样,还是唯独自己对白术的喜欢,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之处?
      他又想到白术对自己表达的喜欢,那种喜欢和自己内心的感受会是一样的吗?
      周望舒只觉得“喜欢”这两个字,蕴含着无尽的复杂与繁琐。
      周望舒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时,窗外依旧是一片浓稠的漆黑,仿佛夜幕还未被晨曦撕开一丝缝隙。
      白术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到一旁洗了把脸,擦着手慢悠悠地来到桌边。他从怀里掏出两瓶药,递到周望舒面前:“一个是金疮药,另一个是保命的。周望舒,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救你。”
      “多谢。”周望舒微笑着接过药瓶,自然而然地拉起白术的手,一同往外走去。
      两人沿着宫道前行,没走多远,就瞧见一驾精致的小轿静静停在那里。
      “阿娘,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周望舒快步走上前,眼中满是关切。
      陆岑静静地凝视着周望舒,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进心里。
      “月儿,万事小心。”
      陆岑轻轻拍了拍周望舒的肩头,目光中交织着慈爱、担忧,还有道不尽的心疼。
      周望舒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安慰道:“阿娘您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去战场。您就安心在宫里等着,看孩儿今日拔得头筹。”
      说罢,周望舒与白术一同向陆岑行了礼,转身一起朝着宫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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