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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谁
第二天我们本来是打算起个大早去继续收集消息的。
毕竟傅宴惊这两天就得动身去找起义军,就算御剑过去一来一回也得好几个月,我这段时间虽然灵力恢复了七七八八,但是一个人活动总是没有两个人效率来得高的。
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来京城的一路上,一直有种违和感。
我说不清。
就好像,脑子里,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一般。
让我有些不安。
我们的目标是城中西南角的一个很不起眼的白色房子,虽然表面上来看和周边的民宿没什么不同,可那里的黑气实在是太过浓郁了。
甚至可以说是除了皇宫和首辅宅邸之外最不详的地方,尤其它附近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我们生怕有妖邪作祟,害了凡人性命。
两个人粗略地商量了一下,打算干脆先去那里一探究竟。
入目是一座荒芜宅院,里面什么都没有,潮湿又黏腻,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可正屋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地上散落着一些花花草草,似乎是有人想编花环,结果没编好,把自己惹生气了。
大概是住了个姑娘吧。
我刚想回头和傅宴惊说些什么,一扭头,和角落里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子四目相对。
话语登时被卡在了嗓子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是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小髻,坐在马扎上编草鞋。
不知道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动作流畅又自然,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了,一边编一边说话,小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
可问题在于,这个院子里空无一人。
在听到我们靠近的脚步声时,女孩闭了嘴,戒备地转过头来,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的小脸蛋圆滚滚的,皮肤被晒得微微有些发黑,粉色的小衣服被洗的有些褪色,但是至少能看出来女孩身体还算健康,勉强能称得上一句被养的挺好的。
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小丫头歪了歪头,缓慢地,缓慢地眨了眨眼,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她张大嘴巴发出古怪的呼噜声。
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傅宴惊的脸也白了白。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女孩的嘴巴被人割开了。
明明上一秒还是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一刀巨大的裂口出现在女孩脸上,像是把她的嘴生生撕开一般。
有人用刀沿着女孩的唇瓣割开了她的脸,从嘴角蔓延开来,裂口直直横亘了她整张脸,把上下分开,看起来就触目惊心。
我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
傅宴惊向前走了一步,挡在我面前。
女孩的视线和我隔绝开来。
我愣了愣,有些好笑。
心想着还是在桃花村里待太久了,都变弱了,能被个裂口女吓成这样。
傅宴惊也是,重逢之后他好像越来越小瞧我了。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无论是力气还是手段我都有的是。
虽然被吓到了,但是我习惯了也就好了。
小姑娘看到他这副样子撇了撇嘴,鼓了鼓腮帮子,似乎很是无趣的模样,两腿一蹬从马扎上下来,哒哒哒地跑远了。
空院子,小女孩,黑气。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我刚想去追,一阵冷风吹过,不知从哪来的黑气笼罩住了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到我们的耳朵里。
像是用长长的指甲挠墙的声音,让人听了牙根直发酸。
傅宴惊皱了皱眉,伸手甩出了一张符。
黄符纸在空中转了个旋儿,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和傅宴惊对视一眼。
是厉鬼。
而且是怨气非同寻常,在入魔边缘徘徊的厉鬼。
这种鬼一般生前都经历过极致的痛苦,早就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知道报复和杀戮,是我们修士见了就要诛杀的类型。
可这个鬼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
我和傅宴惊打算按兵不动,先回客栈商量对策。
这皇城中诡异的事太多了。
心里想的事太多,夜晚我睡得并不安稳,总感觉有那么一双眼睛在暗处默默地看着我,有那么一双手在我身后轻轻地推着我们前进。
这种受人掣肘的感觉着实让人不爽。
不对。
有哪里不对。
我猛地睁开眼,和床头的小女孩四目相对。
女孩依旧穿着白天的小粉裙子,脸和我挨得极近,几乎是脸贴脸的程度。
看我醒了,那小家伙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嗫嚅了两下,突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尖叫出声。
下一秒,条件反射似的,我一掌拍了出去。
女孩咯咯笑着跳开,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着。
双髻伴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起来灵动又活泼。
须臾之间,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口。
我愣了几秒才翻窗出去追,可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股莫大的挫败感席卷了我的内心。
盛静姝,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苦笑一声。
真是安稳日子过多了,居然还能被一个小女孩吓成这样。
第二天我和傅宴惊说了这件事,不知怎么的他昨天睡得格外沉,连惊鸿剑都的嗡鸣都没有注意到。
听到我说的事情经过傅宴惊愣了愣,随机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小女孩抓回来泄愤。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以作安抚。
一连好几天,明明我和傅宴惊已经打算暂时搁置调查白屋子的事了,可那小女孩仍然阴魂不散地天天来缠着我们。
有的时候就静静地站在床头不说话,有时候会偷偷吃掉我们的饭,有时候会一脚踢开我们的凳子。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会在我们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女孩就像水里的泥鳅一般,你能看到她,听到她,精准地感知到她的位置,可她永远不会任由你把她抓到手。
我和傅宴惊烦不胜烦。
白天要去搜集消息,夜晚还要去应付这熊孩子,每天的怨气比鬼都大。
所以在第五天,我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那座白房子门口,闭上眼睛感受了几秒,动了动耳朵,我睁开眼睛,拿起火把作势要扔进去。
刚要动作,一阵阴风吹过去,火熄了。
我晃了晃手中的火把,没一会又有零星的几个火苗冒出来。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我终于抿嘴一笑,灼灼火焰从我手掌燃烧起来。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空气流动凝滞了。
一回头,就和侧门门扉后的小女孩四目相对。
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刚想说些什么,那小女孩手里的柴刀就直挺挺地朝我飞了过来。
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能看出来她是下了狠手的,刀刃虽然生锈了,但是隐约带着些劲风。
是个好苗子,可惜不干人事。
我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想了想,还是伸手一抬,两指捏住了她的柴刀,轻而易举地把刀截了下来。
那小女孩的脸色瞬间惨白,手忙脚乱地回头想去找些什么。
那副惊惶无措的样子竟然让她那张有着狰狞裂口的小脸显得有些可爱。
想了想,我拉了拉傅宴惊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是我们不请自来,贸然伤人或是伤鬼都是不好的。
傅宴惊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女鬼生前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折磨,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甚至连形都显现不了。
大概是生前受的折磨太多,导致她怨气难以散去。
可是出人意料的,她却没有伤害那个小女孩,甚至还能照顾她。
两人是姐妹吗?
或者说是母女?
我纠结着是拔腿就走还是先把他们的事儿解决完再说,毕竟这小丫头片子太邪门了。
看着小女孩一脸看仇人的表情,我和傅宴惊还是打算先弄清楚她们是怎么回事。
傅宴惊其实挺喜欢小孩的,但是他不太擅长和小孩打交道。
我眼看着小女孩对他又抓又挠又踢的,他那张俊逸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窘迫的神色。
傅宴惊头发乱糟糟的,还有几根被女孩随手砸过去的草屑插在他的脑袋上,看起来尤为滑稽。
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我在一旁捂嘴偷笑。
你小子也有今天。
刚想笑着说他点什么,一股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不知是谁嘴里塞着甜汤,含糊不清地喊着“阿娘”,小勺子举得高高的,一脸无辜,“阿娘吃!等等给阿娘留!”
说着,还真的舀了一勺甜汤,颤颤巍巍地递向我,汤勺里的甜汤洒出几滴,滴在小衣襟上,“阿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也要吃!”
又是一阵白光闪过。
那个叫做“等等”的小男孩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小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领。
他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一眼寝室的方向,又看了看男人的后脑勺,小声说:“阿爹,我饿了,要吃红烧肉。”
说完又怕他阿爹生气似的,赶紧补充,“我、我不吵阿娘,我很乖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些碎片似的画面中脱身,我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总算遏制住了胸口翻滚着的复杂情绪。
像是怀念。
像是痛苦。
又像是幸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认识他吗,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
他……
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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