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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
瑞亚盯着跪在地上的凯恩，沉默了许久。
她能看出他的执念有多深——那种渴望写在他紧绷的肩膀上，写在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写在他努力克制却依然流露出恳求的眼神里。
她也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那个巢穴是他虫化的根源，是他无数次在噩梦中回到的地方，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创伤。
她明白那种感觉，当一件事在心里压得太久，不做完就永远无法放下。凯恩需要回到那个地方，需要亲眼看着那个巢穴被摧毁，需要为他的战友画上一个句号。
“抬起头。”
凯恩抬起头，与她对视。
“你说你不会冒险。”瑞亚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一旦到了战场上，你不会只是站在后面提供情报。”
凯恩的身体微微一僵。
“你会想冲上去，你会想亲手杀死那些异兽，你会想亲手毁掉那个害死你战友的巢穴。”瑞亚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对吗？”
凯恩咬紧嘴唇，没有说话。
因为她说得对。
“但是，凯恩。”瑞亚俯下身，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你现在是我的雄虫。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
“所以，”她的声音变得更冷，“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你违背了我的命令，如果你擅自行动，如果你让自己陷入危险……”
她停顿了一下，冰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
“我会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凯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而你应该知道，”瑞亚的手指从他下巴滑到脖颈，在那里轻轻停留，“让我不高兴的代价是什么。”
她的手指划过凯恩脖颈的抑制环，虽然这段时间它一直处于关闭状态，但是只要她一个念头，就可以重新激活。
她没有说具体会怎么惩罚他，但那种不确定性，反而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让凯恩心悸。
“我答应您。”凯恩的声音沙哑，“我发誓，绝对不会违背您的命令。我只会引路，只会提供情报，请您相信我。”
瑞亚看着他，沉默片刻，然后松开手。
“我允许你去。”她直起身，“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凯恩深深俯下身：“是，主人。”
瑞亚转向卡尔，“上将，他可以随军出征。但我希望你能确保他的安全——至少，不要让他有太多机会做蠢事。”
卡尔点点头：“我会安排他在指挥舰上，随时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谢谢。”瑞亚顿了一下，“还有，父亲，小心一点。”
卡尔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眸望着瑞亚，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我会的。”
——
卡尔离开后，凯恩依然跪在地上。
“主人。”他的声音很轻，“谢谢您。”
“起来。”瑞亚走回沙发前坐下，“去准备吧，三天后出发，艾泽尔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是。”
凯恩站起身，深深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艾泽尔走到瑞亚身边。
“主人，您真的放心让凯恩去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那个地方太危险了。而且……属下担心他可能会……”
“会违背命令？”瑞亚接过他的话，“我知道。”
艾泽尔愣了一下。
“他会的。”瑞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当他真的面对那些异兽，面对那个巢穴时，他不可能只是站在后面看着。那不是凯恩的性格。”
“那您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去。”瑞亚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不去，这件事会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结。他会永远活在那些噩梦里，永远无法真正属于我。”
她转过头，看着艾泽尔：“所以我让他去。至于他会不会违背命令……”
瑞亚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等他回来再说。”
艾泽尔看着主人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主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凯恩可能会违背命令，但她依然允许他去。因为她知道，只有让凯恩亲自去面对那个创伤，他才能真正走出来。
而如果他违背了命令……
那惩罚也会是他应得的。
——
三天后的清晨，港口。
巨大的军用星舰停在停机坪上，周围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第一军团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瑞亚没有去送行。
她站在寝宫的窗边，看着远处港口的方向。那些星舰会在几分钟后起飞，进入跃迁通道，前往第九星域。
凯恩会跟着他们一起去。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窗框，脑海中浮现出凯恩跪在她面前时的眼神。
“活着回来。”她轻声说。
窗外，第一批星舰已经升空，冲向天际。
——
当天晚上，瑞亚正懒懒地倚在沙发上看书，艾泽尔敲门走了进来。
“主人。”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零那边……出了些状况。”
瑞亚抬起头：“什么状况？”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艾泽尔走到她身边，“护卫按照您的吩咐，每天送营养液进去，但他完全不配合。护卫试图强行灌食，结果……他攻击了护卫。”
瑞亚挑了挑眉，“攻击？”
“是。”
艾泽尔调出监控录像，画面中，零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姿势，垂着头，四肢被牢牢束缚无法移动，一名护卫拿着营养液，试图将管口塞进零的嘴里。
零的头猛地一偏，躲开了导管。护卫用力按住他的下巴，强行掰开他的嘴。
就在导管即将伸进去的瞬间，零突然发力，整个上半身向前倾，张嘴咬向护卫的手臂。
护卫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零的头重新垂了下去，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
“护卫受伤了吗？”瑞亚问。
“没有。”艾泽尔说，“幸好他身上穿着防护服，否则肯定会受伤。零咬得很用力，护卫说他能感觉到护甲上传来的压力。”
瑞亚放下手中的书，陷入思索。
咬人？
她想起之前在禁闭室里，她将手指探进他口中，让他“咬下来”的那一幕。那时候他牙齿只是轻轻触碰她的指尖，完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为什么现在会咬人？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是因为，她破解了他体内的精神力印记。
当时她只是想研究他们是如何控制零的，所以抹去了原本的指令。但抹去之后，她并没有植入新的、完整的指令系统。
也就是说，零现在的精神海里，只有一个最基础的“服从她”的印记，但没有任何具体的行为准则。
这些天，她也一直没有给他下达任何具体的指令。没有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告诉他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危险的；甚至没有告诉他，要活着。
她只是把他留在那个冰冷的禁闭室内，让护卫每天送食物进去。
对零而言，那些护卫是陌生的，他们的命令没有任何意义。而当他们试图强行对他做什么时，他唯一的反应就是——反抗。
瑞亚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确实疏忽了。
“走。”她站起身，“带我去看他。”
“是，主人。”
——
禁闭室的门打开时，瑞亚看到零依然跪坐在墙边。
但这一次，他的脸颊上多了一个金属装置。
那是一种专门用于防止危险雄虫伤人的装置，用特殊合金制成，固定在他的上下颚之间，强行撑开他的嘴巴，让他无法合拢。金属的边缘嵌进他的嘴角，在嘴唇边留下淡淡的红痕。
零的头依然低垂着，黑色的短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但当瑞亚走进来时，他立刻抬起头。
那双纯黑色的眼眸望向她，依然空洞，依然没有意识。但那种专注，那种近乎执着的凝视，比之前更强烈了。
瑞亚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止咬器让他无法完全闭上嘴，唾液从嘴角缓缓溢出，顺着下颌滴落。他的嘴唇因为长时间被撑开而更显嫣红，唇角的皮肤有些破损。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滑到下颌，在那些红痕上停留片刻。
零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身体微微前倾，锁链发出轻响。嘴上的装置让他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那不像是语言，更像是某种本能的呜咽。
瑞亚看着他那张因为止咬器而显得有些狼狈的脸，突然笑了。
“怎么那么像小狗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笑意。
零歪了歪头，那双黑色的眼眸望着她，满是困惑。他不明白“小狗”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
瑞亚的手指探向止咬器的卡扣。
“主人——”艾泽尔想要阻止，但被瑞亚抬手拦住了。
“没事。”
她轻轻按下卡扣，止咬器发出“咔哒”一声，松开了。
瑞亚将那个冰冷的金属装置从零的嘴里取出来。零的下巴微微发抖，嘴唇缓缓合拢，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瑞亚将止咬器随手丢在一旁，手指抚过他的唇角，那里因为长时间被撑开而留下深深的红痕，她的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疼吗？”她问。
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看着她，呼吸随着她的抚摸变得急促起来。
瑞亚叹了口气。零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张完全空白的纸。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进食”这个概念。
所以，她需要给他下达指令。
“零。”瑞亚的声音很轻，“听好了。”
零的身体瞬间绷紧，那双黑色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以后护卫给你送营养液时，你要乖乖喝下去。”她的手指从他唇角滑到脖颈，“不许咬人，不许反抗。听到了吗？”
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却依然困惑。他不明白“营养液”是什么，不明白“咬人”意味着什么，但他明白了一件事——她在给他下达命令。
“点头。”瑞亚说。
零立刻点了点头。
“很好。”瑞亚收回手，站起身，看向门外的护卫，“拿营养液过来。”
护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营养液走了进来，走到零面前，将营养液的导管凑到零的唇边。
零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他没有咬下去。他只是转过头，看向瑞亚。
“喝下去。”瑞亚说。
零张开嘴，顺从地含住了管口。
护卫小心翼翼地挤压营养液，淡绿色的液体缓缓流进零的嘴里。他乖顺地吞咽着，喉结随着每一次吞咽而上下滚动，没有任何反抗，瑞亚在旁边能看到他微微仰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一滴营养液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整个喂食过程非常顺利，很快一管营养液就见底了。
“真乖。”瑞亚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她伸出手，手指插进他柔软的黑色头发里，轻轻揉了揉。
零的身体微微一颤。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温暖的，柔软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喜欢。
零的头微微向她的手心蹭了蹭，动作很轻，很小心，像只试探着讨好主人的小动物。
瑞亚愣了一下。这是零第一次主动做出反应。不是服从指令，不是机械的执行，而是……主动的，带着某种本能的亲近。
她的手指继续在他头发里轻柔地揉动，零的身体越来越放松，甚至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罕见的平和。
“更像小狗了。”瑞亚轻笑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零的眼睛立刻睁开了，那双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身体又开始紧绷起来。
“别动。”瑞亚说，“我还会回来。”
零的身体依然紧绷着，但他没有再挣扎。
瑞亚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零，记住。”她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乖乖待在这里。不许咬人，不许伤害任何人。明白吗？”
零盯着她，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很好。”
瑞亚转身离开，合金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零跪坐在那里，目光依然盯着那扇门，久久没有移开。他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件事——她摸他的头发时，他很舒服。
他想让她再摸一次。
——
走出禁闭室后，艾泽尔小心翼翼地开口：“主人，零刚才……”
“嗯。”瑞亚点点头，“他开始有反应了。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艾泽尔沉默片刻：“属下不知道。”
“那就再观察观察。”瑞亚说，“反正他现在很乖，不是吗？”
她转身往寝宫的方向走去，“对了，艾泽尔。”
“在，主人。”
“以后每天给他喂食的时候，让护卫温和一点。”瑞亚的声音很平静，“他现在……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动物。”
艾泽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主人。”
瑞亚走在长廊里，脑海中浮现出零蹭着她手心的画面。那个动作太纯粹了，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任何伪装，只是单纯地想要亲近她。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真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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