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明月

作者:携月乘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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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驾光临


      望着梨树后那堵高高的院墙,阮娴左看右看,最后还是让人搬了条梯子到院中来。
      遣散闲杂人等后,她立即让素月来搭把手,二人合力把梯子挪到东侧墙壁上。

      素月见她如此迂回行事,忍不住劝说道:“殿下,您若有事要找江大人,何不让人递上拜帖从正门入?这样偷偷摸摸的,总归不妥。”
      “我本来就是要偷偷摸摸去见他,外头人那么多,我若从正门进,岂不引人瞩目?”阮娴晃了晃梯子,确认已经稳定,便提着裙子迈了上去。

      素月就怕她这么说。
      这种事情她想都不敢想,即便知道概率微乎其微,她还是宁愿相信殿下是有事要找江明徵商议。
      她本想委婉地提醒她,给她一个台阶下,可谁知道阮娴居然承认得这么坦然。

      素月扶着梯子,对她的理所应当感到十分无助:“殿下,天下男子何其多,您何必非要与他……”
      就她这几日观察下来,殿下实在不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如此与人无媒苟合,或许只是贪图一时的刺激。
      她无力制止殿下的行为,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视而不见。

      她已经将这位邻居的身份地位品行打探得一清二楚,她承认,这位江大人的皮囊确实万里挑一,但综合考量下来,他是万万配不上殿下的。
      就算殿下真要与人暗中苟且,好歹也挑个善良可靠的不是?这样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男人,她真不知道有哪里好。

      “确实。”阮娴脚步一顿,认真思考了片刻,认同地点点头。
      素月本以为她想通了,刚想劝她“那还等什么呀快回来吧”,而阮娴却紧接着说道:“我与他商量商量,找个地方安一道门,省得每次这么麻烦。”

      “殿下……”素月欲言又止,急得直叹气。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好啦,逗你呢。”阮娴回过头来,朝她扬起笑脸,宽慰道,“别担心了,我知道分寸。”

      她承认是有逗她的成分在,可也不尽然。她一个人瞒天过海太难了,作为她的帮凶,这样的事情,素月不习惯也要习惯。
      她知道素月的误会,却放任她猜测,不承认也不否认。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江明徵之间的关系,虽然完全不是素月想的那一种,可是都这样了,分那么清楚有用吗?
      比起解释什么蛊毒什么同生共死,偷情就偷情吧,至少素月的担心只停留在道德层面上。

      “守好院子,我去去就回,若是中途有人求见,你就说我身子不适歇下了。”
      “是。”素月无奈应下。

      阮娴爬到最顶端,小心翼翼地坐到院墙上俯瞰陌生的庭院。她之前看江明徵和岁岁跳上跳下的,还以为不过如此,真正身临其境,才知自己掉以轻心。
      看着空荡荡的脚下,她不由咽了口唾沫。

      庭院中有人发现了她,抽出刀冷声质询:“何人擅闯宅邸?”
      “你家大人呢?让他来见我。”阮娴并不惊慌,那柄锃亮的刀,对她来说远不及脚下遥远的地面吓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般纵身一跃,所幸稳稳落地,只是小腿被震得发麻。

      一个黑衣男子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见是她,立马让守卫收了刀,抱拳道:“下人有眼无珠,请长公主殿下勿怪。不知殿下因何事造访?大人眼下不在府上,小的这就命人快马加鞭去通传。”
      阮娴认得眼前之人,他似乎是叫款冬,很得江明徵信任。

      听到江明徵不在,阮娴暗道失策,后悔这么快跳下来。
      她扭头看向院墙,沉默片刻,旋即又问:“他最快多久回来?”
      “不出一炷香。”
      “那倒也还好。”阮娴松了口气,“无妨,我等等他。”

      款冬应声,将她往前厅引,却被她拒绝。
      “莫要走漏风声。我今日来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阮娴环顾四周,在庭院中发现了捕捉麻雀的岁岁,于是又道,“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陪岁岁玩一会儿。”

      “这……”款冬迟疑了片刻,为难地看向身后的书房,“这怕是不妥。”
      阮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了然:“我就在这里,你若不放心,可以让人盯着我。”

      款冬给那个带刀的守卫递了个眼神,而后向阮娴抱拳作揖:“多谢殿□□谅。并非属下有意得罪,只是大人有令,未得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书房。至于其他,殿下请自便。”
      那带刀的守卫心领神会,走到书房门前站定。

      阮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什么书房,她才不感兴趣。
      要不是因为江明徵是她唯一能利用的棋子,她甚至不会踏足这里。

      阮娴对款冬的话嗤之以鼻,转身就朝岁岁走去,一边叫着岁岁的名字,一边捡起搁置在石几上的逗猫棒,“嘬嘬嘬”地将岁岁引到跟前。

      自从上次在公主府大闹一场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小猫,数日不见,岁岁对她依旧热切。
      它瞧见她,立马轻巧的跃了过来,绕着她的腿喵来喵去转了好几圈,才兴高采烈地追起逗猫棒上的白色翎羽。

      阮娴见岁岁玩得不亦乐乎,就近在石凳上坐下,借着陪它玩耍的空闲,构思见到江明徵之后的谈话内容。

      -

      款冬预估得十分精准,说是一炷香就是一炷香,阮娴尚不曾察觉,江明徵已经出现在庭院的拱门之外。

      远远望着阮娴的背影,江明徵悬着的心落了地。
      传信之人只说阮娴在后院等他,没有任何前因后果,他还担心是蛊毒发作,上次让她等得太久,这一回她才出此下策。

      还好,她目前看起来很悠闲。

      他不动声色地遣散了所有下人,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焦急的心情,而后才朝她走去。

      她托着腮,怀中岁岁的尾巴一晃一晃,黑橘相间的毛发和她袖子边缘的白色绒毛混在一起,在午后的阳光下,她的轮廓蒙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江明徵越是往前,越是不敢落脚。
      他们相见,常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诚然是因为他们之间见不得光的联系,但这也方便了他以看不清为借口,将那份诡异的熟悉蒙混过关。

      可现在,他又一次避无可避。
      心跳好不容易缓和下去,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江明徵微不可闻地叹息着,任由负罪感席卷而来。

      他知道不该。
      没有人愿意沦为谁的替身,阿宁那样骄傲的人,更不可能甘心被人代替,他这样的念头,对谁都不尊重。
      可是,谁能教教他,怎样才能不去想?

      模糊的回忆和眼前人交织在一起,不知是不是记忆太久远,哪怕隔了成长的痕迹,她们的身影依然能够完美重合。
      她们的相似之处绝不只音貌,她的举手投足,说话方式,行为习惯,甚至他们之间不必宣之于口的默契,她对他冷淡厌恶的态度,都在他所熟知的范畴之内。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或者说,时至今日他仍不能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他也曾派人暗中探查过她,可所有的线索都在证明她从来就是如此的,甚至连她身边最亲近,最熟悉她的人,都不认为她有什么变化。
      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阮娴始终是阮娴。
      全世界都在否定他的猜测。

      他也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为陆知宁下葬的不是他,如果他没有亲手为她合上棺椁、镌刻墓碑、捧起黄土,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确信,她就是阿宁。
      可偏偏,没有如果。
      他比谁都清楚,陆知宁死了。

      他只能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他或许早就记不清她该是什么样子了。
      所谓的相似,或许自始至终,只是他张冠李戴的一场妄念。
      ……

      江明徵的脚步很轻,阮娴没有听到声响,只是心中隐有感应,便下意识回过头去。

      陡然撞见他复杂苦涩的目光,两个人都愣住了。

      阮娴忽而有种被看穿灵魂的心虚,迅速别开眼,淡淡嗔怪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须臾的功夫,他已敛起神色,恢复一贯的从容姿态,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恭敬道:“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不知殿下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阮娴放下岁岁站起身道:“性命攸关的大事,要我在这里说吗?”

      江明徵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引入书房:“请殿下移步室内。”
      阮娴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猫毛,跟上他的脚步。

      一进书房,她立马将门合上,快步回身,在距离他只有两步的地方停下。

      “明人不说暗话,江大人是陛下与娘娘的心腹近臣,以你的身份,应当不难打探到陛下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阮娴压低声音,神色肃然冷冽。

      “殿下此言何意?”江明徵眉心微动,眼中显露出几分防备,“是太医署对殿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告诉我,他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殿下……”

      “江明徵。”阮娴的声音覆上厉色,“别想搪塞我,我既然这么问你,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大致的范畴,事态紧急,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陛下他……”江明徵垂下眼,犹豫了几秒,续道,“太医说,不出十日。”
      “十日?!”阮娴大惊。
      她知道很快,却没想到这么快。

      江明徵轻轻点了点头,无力叹道:“陛下的寒毒,早在年前就已深入心髓,凭药材吊着一口气,生生撑到如今。”

      阮娴深呼吸后镇静下来,蹙起眉严肃道:“好,接下来的话,你听仔细了。
      “前段时间,据我府上采办资源的下属来报,早在瘟疫开始前,就有人在囤积粮食。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我又让下属去留意各处药铺的采购情况,结果竟有不少药铺都反馈近日金疮药的销量大增。
      “联想到之前皇后透露陛下状况不好,我担心有人早已暗藏反心,只盼陛下倒台,便立马掀翻整座皇都。”

      她今日才派人去查,这些自然都是她编造的,阮娴暗暗捏了把汗,一心只盼江明徵别向她要实打实的证据。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刻不落地观察他的每一个情态。
      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一下子就被她说服了。

      江明徵一番深思之后,神色变得极其认真:“殿下的猜测不无道理。未来几日,皇都或将生变,臣会不遗余力地守护殿下,请殿下安心。”
      阮娴闻言,却摇头否认道:“我当然知道你会护我性命,我特意来找你,为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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