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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雪夜奔袭与生死时速
身后的喧嚣、王公公气急败坏的怒吼,如同被骤然甩开的噩梦,被苏晚晴远远抛在了太医院那高耸的院墙之内。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那场及时得诡异的大火究竟从何而来,是巧合还是暗中有人相助?此刻,她全部的意志、每一丝力气,都凝聚在一个念头上——逃出去!带着怀中的雪莲芯,回到他身边!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每一次脚尖沾地,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又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穿刺,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但她不敢停下,甚至不敢放缓速度。她咬紧牙关,下唇被咬破,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反而刺激着她近乎麻木的感官,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像一只受了重伤却被迫亡命奔逃的幼兽,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和对黑暗的本能适应,在错综复杂的宫殿阴影中跌跌撞撞地穿行。皇宫的夜,并非全然寂静,远处救火的呼喊声、侍卫增援跑动的脚步声,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专挑最偏僻、最黑暗的角落,绕过可能设岗的宫门,朝着西北角那处供杂役进出的侧门方向,拼尽全力地移动。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过她汗湿的脸颊和脖颈,带走本就稀薄的热量,让她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怀中的锦盒被她用撕下的衣摆牢牢绑在胸前,紧贴着心口,那里是唯一还带着一丝温度的地方,也是支撑她不肯倒下的全部力量源泉。她脑海中不断浮现慕容清羽躺在客栈床榻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的模样,那双总是清冷或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紧闭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最后的光彩。
“等我……清羽……一定要等我……”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嘶喊,如同最虔诚的祈祷,也是对自己最残酷的鞭策。身体的极限早已被突破,全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驱动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
终于,那处熟悉的、散发着污秽气味的侧门轮廓出现在前方黑暗中。门依旧虚掩着,守卫似乎也被远处的火警吸引,不见踪影。苏晚晴心中涌起一股狂喜,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尽管姿态狼狈不堪)冲向那扇代表着生机的门。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门板的瞬间,侧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什么人?!”
糟了!还有守卫!苏晚晴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凭着求生本能,猛地向前一扑,身体如同滚地葫芦般,险之又险地擦着门缝滚了出去!几乎在她身体离开门框的同一时刻,一道雪亮的刀光擦着她的后背劈落,重重砍在门板上,发出“哆”的一声闷响!
冰冷的杀意让她汗毛倒竖!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顾不上摔倒在地时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一头扎进了宫墙外那片漆黑的树林之中!
身后传来侍卫追赶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但很快便被茂密的树木和崎岖的地形阻挡、减弱。苏晚晴不敢走大路,只能在漆黑一片、积雪深厚的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树枝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划出细小的血痕,她却浑然未觉。脚踝的疼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身骨架都要散掉的虚脱感。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追捕声彻底消失,直到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痛,再也吸不进一丝空气,她才猛地停下,扶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胆汁返上喉头的苦涩。
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般的惨白。天快亮了。
她必须在天亮前,赶回悦来客栈!
辨认了一下大致方向,苏晚晴再次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踏上了归途。此时的京城街道,依旧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寂静无人。只有更夫敲梆报时的声音,悠长而空洞,更添几分凄冷。
她避开所有可能遇到巡逻官兵的大路,在狭窄、肮脏、堆满积雪的背街小巷中穿行。寒冷、饥饿、疲惫、疼痛……无数种痛苦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的□□和精神。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仿佛下一刻就会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清羽……”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如同行走在无边沙漠中的人念叨着水源。她伸手入怀,紧紧握住那枚慕容清羽给她的、象征着慕容家身份的玉佩。冰凉的玉佩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穿透她冰冷的肌肤,给予她一丝虚幻的支撑。
不能倒下去……绝对不能……
当她终于看到悦来客栈那熟悉的、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安静的轮廓时,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踉踉跄跄地冲到客栈后门,用赵青告诉她的特定节奏,急促而轻微地敲打着门板。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了一条缝,赵青那张写满焦灼和疲惫的脸出现在门后。当他看到门外如同从血污和泥泞中滚过、几乎不成人形的苏晚晴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姑娘!您……”他急忙将苏晚晴扶了进来,迅速关上门。
“药……药引……”苏晚晴虚弱得几乎发不出声音,颤抖着手,将紧紧绑在胸前、尚带着她体温的锦盒解下,塞到赵青手中,“快……快去……救他……”话音刚落,她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姑娘!”赵青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瘫软的身体。他触手所及,一片冰凉,她的衣衫多处被刮破,沾满泥雪,脸上、手上都有细小的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那肿胀发紫、明显已经严重扭伤甚至可能骨裂的脚踝。
赵青心中巨震,他无法想象,这一夜,这位看似柔弱的苏姑娘,究竟经历了怎样九死一生的磨难,才将这救命的药引带了回来。他不敢耽搁,立刻唤来一名可靠的婆子照顾苏晚晴,自己则拿着锦盒,如同捧着救世的火种,疾步冲向慕容清羽的房间。
房间内,气氛比昨夜更加凝重。慕容清羽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膛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老大夫守在一旁,不停地用银针刺激穴位,用冷毛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但效果微乎其微,他的体温依旧高得吓人。
“大夫!药引!百年雪莲芯拿到了!”赵青冲进房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
老大夫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他接过锦盒,打开确认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天不绝人之路!快!准备煎药!按古方剂量,半分不能差错!”
客栈后院的小厨房里,很快升起了炊烟。赵青亲自守着药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陶罐中翻滚的、颜色奇特的药汁。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古怪的气味,既有雪莲的清冽,又混杂着其他几味辅药的辛涩,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彻底驱散黑暗,透过窗纸照亮房间时,一碗浓黑如墨、散发着刺鼻寒气的“冰魄清心散”终于煎好了。
老大夫和赵青合力,小心翼翼地撬开慕容清羽紧咬的牙关,将滚烫的药汁,一勺一勺,极其缓慢地喂了进去。
喂药的过程极其艰难,大部分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赵青看得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一遍遍擦拭,继续尝试。
一碗药,足足喂了半个时辰。
喂完药,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在慕容清羽脸上,等待着那决定生死的反应。
一刻钟过去了,慕容清羽毫无动静。
两刻钟过去了,他灰败的脸色似乎……依旧没有变化。
赵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拳头紧紧握住,指甲掐破了掌心。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所有人的时候,一直闭目凝神诊脉的老大夫,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脉象……脉象有变化了!虽然微弱,但那股横冲直撞的邪热火毒,好像……好像被压制住了一点!”
几乎是在老大夫话音落下的同时,床榻上的慕容清羽,那如同蝶翼般浓密的长睫,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反应,却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骤然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希望,终于在这寒冷的清晨,艰难地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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