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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苹的老底（一）
痛失一份工作的柳泛心情当然很不好。
虽然他知道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便利店的工作在他众多兼职中是最“体面”的一个。
工作服很干净，店里也不臭，而且全世界年纪轻轻的店员多了去了。
另外，他对便利店还是很有感情的，一方小小的天地，没人的时候自己在那里坐着，拨弄拨弄小不倒翁招财猫，有人的时候就可以“滴滴滴滴。”晚上再算算账，扫扫地。
日子日复一日这样度过，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直到被辞退了，才知道这不是长远之计。
没事干的柳泛兜兜转转进了图书馆，在图书馆里随便拿了本词典，找了个位子坐下。
四周空旷得很，连图书管理员也没有。
他从包里拿出了那张表格纸，或者说，他的业绩单。
时间，地点，人物，成绩，还有百分比。
跨度可大了，大学里什么课都有，他还真就什么课都敢代。
不列出来一看他自己都想不到，必修课也就罢了，那些选修的什么形象管理，木偶制作，剪纸……看着看着真给自己看笑了。
事已至此也算多才多艺了。
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出现了“I.M.T”。一大串黑白英文字母看得他头疼。
这一点他必须承认，他英文是不太行，而且是越来越不行了。
英文需要有目的有耐心地每天练习，真不是坐在那里简单动动脑子就可以的。
他又看了一遍。
不会的单词就翻书，翻译出来，才算把这个比赛全部摸了个明白。柳泛坐在公共的电脑前，把网址输入进去。
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高级的英文界面，光标下滑。
简单意思就是，这是个镀金考试，供一些国外学校提前选拔学生的，但是有个普通考试有些区别，这个比赛不分名次和金奖银奖，你选择一个老师，然后做这个老师特意出的卷子。
投递上去之后，如果老师观察情况判定通过，就可以直接入校，成为这个名师的学生。
越厉害的老师名下的卷子越困难。
一人只能选做一个老师的卷子，落子无悔。
而有些有个性的老师览卷之后也许都不满意，放弃招收，那么报到他名下的所有学生都会名落孙山。
外国人真会玩啊……
不得不说，这个机制还挺有趣的。柳泛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这个窗口简直满足了他对大学所有的想象。
“喂喂！出来啦！锁门了！”
柳泛吓一跳，半起身。
图书管理员把圆圆的头探进来，才发现角落里坐着个柳泛，朝他大喊。
“这不是才四点？”柳泛看看时钟。
“关门啦。今天下班早我临时有事。关门了！赶紧的！”
平时也不见有人来的，今天非要在这学习怎的？
柳泛只好把电脑关上，匆匆借了几本书就离开。
从图书馆但宿舍，柳泛一直在回想刚才那个网站，已经挥之不去了。
一直走到宿舍楼下，看见一伙儿人，穿得厅里厅气地，看起来在视察的样子。
查寝？柳泛疑惑。
为首的就是校长了。他认出来了。
校长刚从男生宿舍下来，手里端着一杯装着白酒的保温杯。他拧开盖子，品鉴一口，对身边宿管说:“这样下去不行的呀。哪里能这样？”
“说了也不听。我看抽烟嘛在外面抽点就抽点吧，管也管不过来了。”
“管不过来也得管！”校长说着眉头皱起，“烟头到处都是，这哪有个大学的样子！”
宿管在心里嘀嘀咕咕地骂他。
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这校长天天来男生宿舍检查的。最近还把锁拆了——总不能这肥头大耳的年纪一涨有什么特殊癖好上来了吧？
校长又到处转了转，从台阶下来，赶紧和阳台边缘地带拉开距离。
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巴等着在上面朝他头上“不小心”吐痰呢。
“偶尔我就过来转转。生活环境要抓好！看着平时，没事的时候，没精神的，都在宿舍里睡大觉！真是不应该。”
校长一边绕，一边说，宿管也就左耳进右耳出。终于把这大佛请出去了。
柳泛觉得挺有意思的。
迎面走上来个认识的。
“这怎么了？”柳泛随口问。
“校长例行检查啊。这个星期都几次了。”
“青坪要拼985了？”
“哼。校长中邪了。有事没事来看一眼看一眼的。更年期到了，闲着没事干回家看看他的金条不好吗？在这里为难人。”
柳泛觉得很有意思，搞的什么鬼，最近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认识的人走远了，要吃饭去了。柳泛提着泡面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回到自己宿舍了。
言默在楼上看着，一腔怨气。
这校长已经无数次经过他宿舍门口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派来“照顾”他的。
天杀的校长竟然把全楼的锁都给拆了，说什么偶尔突击检查安全电器的时候要出其不意。
就这么把言默的隐私权连同整栋楼所有男生的隐私权全部断送了。
以后洗个澡出来衣服都要穿好了，除非你是想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措不及防地坦诚相见。
言默拿出手机，把那几个号码全部拉黑了。心里想着也许他也应该像柳泛一样，换一张电话卡去。
或者，直接搬出去。
房租应该也没有多贵吧。大不了也打点工。
这样就可以买一个大点的床，不用蜷缩在这个小床板上了。
“言哥，你说校长这是干嘛呢？”瞿一鸣一边把旁边的纸箱子搬开，从迷你冷柜挖饮料，一边说。
“发癫。”言默从栏杆上站起来，往宿舍里走。
“真是见了鬼了。”瞿一鸣拿好了饮料，也走进去把宿舍门一掩。
—
柳泛也到宿舍了。
把泡面冲好，椅子拉开，嘴里在吃东西，思绪还在那个网站上乱飘。
他在斟酌这个蒋老师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那么正规的一个比赛怎么可能有空子可以钻？
不过，单单实行导师全权制，由导师来筛选，由导师来监督的话，又的确是只看这个老师本身的处事风格。
如果已经和那边的导师私下达成了一些交易，就是在赛场上走个过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而言之，他还是对这些东西了解的太少了。怎么看怎么想，都是在一团迷雾中，与彼岸对望。
与其脑补些自己根本不懂的，不如想一个具体的。
这个蒋老师，什么来头？
那张比赛打印纸后面写了一些字，“周二，AD303 蒋苹 14:00-18:00”
蒋苹，没怎么听说过。
柳泛回想了一下他的人，从脸，到肩膀，到衣服，到腿和鞋子。
突然觉得有一点眼熟。好像见过。
什么时候见过呢？
中外交流课考试的时候见过？……
……这不是废话吗。
柳泛抓抓头，脑子里的人脸实在太多了。
那些仅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都搅和在他的记忆里，老师多了去了，同学也多了去了！
“周二 AD303 蒋苹 14:00-18:00 ”。
看起来英语的确很强，连写个留言A和D都写的花体，已经成了习惯的样子。
很自信他会去找他嘛。
跟他一起上这种灰色地带的贼船？别开玩笑了！
柳泛把打印纸扯下来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如果你命里没有这件事，强扭的瓜不甜。
就像注定没机会住进乐园里，就是天天去送外卖，看着门打开，手里东西递过去，然后门又关上，这也要与有荣焉吗？
根本是两个世界的。
扔完之后，他埋头狠狠地吃着泡面。
泡面的香精味道在今天尤其明显。
就是让人吃着挺香的，一口结束以后又觉得咸涩，过犹不及。他吃得一点也不爽。
吃到最后一口，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开始玩手机。
心血来潮，用手机搜索了一下蒋苹的名字。就看看他有没有在吹牛。
他不抱什么希望。
破烂的校园网转了好几圈，结果的确没出来些什么，都是一些什么某个叫“蒋苹”的企业家巴拉巴拉……
他翻了几条，在搜索框里加上一个“A大。留学名单。”
滑来滑去，终于在网络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的照片，“蒋苹”两个字就写在最下面。
那是年轻时候的他，看着玩世不恭，和现在的他的确差不多，就是现在老了点。
蒋苹甚至还谦虚了。
和他一起在留学名单上的人，后面还有一栏去向，别人都是什么海外名校任教，或者中外信息交流机构任职，就蒋苹，来了一个“未知”。
柳泛把手机放下，又喝了一口汤。
这样看来，蒋苹会认识那些名校导师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就是他的大学同学们啊！
处境不同，天各一方了而已。
但蒋苹看着并不怨天尤人，甚至自信得有点事业有成的志得意满。
他开始对蒋苹起了一点兴趣。
AD303，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过两天，就是周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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