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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访
苏忻的家位于十五层，当电梯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电梯对面的墙上用鲜红色的油漆涂了巨大的“F15”字样，生怕有人看不清楚。
李凌雁确认过楼层之后，第一个走出电梯，林溯光紧随其后。
这个小区的格局是一梯两户，电梯正对着两扇进户门，门上挂着门牌号。
李凌雁敲了敲其中一扇，很快有个年轻女孩开了门，很谨慎地挂着防盗链，隔着门缝打量了一下两人，先认出了林溯光，冷淡地朝她点点头，说：“是我哥的同事吧？离约好的时间来得早了一点，稍等。”
接着，她摘下防盗门链，把门往外一推，示意两人可以进来，随后回身去门口的鞋柜前半蹲下来给两人找拖鞋。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长款睡衣，脸上有些憔悴，眼圈泛红，看得出刚哭过。
这就是苏忻了。
“请随便坐吧。”苏忻引两人进了客厅，客厅里收拾得很整洁，浅色的布艺沙发贴墙放置，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幅黑白遗像，照片前供着手柄和游戏卡带。电视柜旁边的地上摆着一盆翠绿的绿萝，新长出来的叶子油油嫩嫩。
林溯光一坐下就和苏恒那张微笑的脸对上了视线，她不自主地回忆起苏恒死前的样貌，不太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我听说和我哥进同一个怪谈的人是你们，他给我留下什么话没有？”苏忻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给两人倒了水。
林溯光紧张地看了一眼李凌雁，只见她双手搭在膝上，手里握着纸杯，纸杯的杯口被捏扁了一点点。
“他只说希望你继续学业，不要去陌生的地方。”李凌雁说，随后宽慰苏忻说：“你哥哥是个英雄，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我以自己有这样的队员为荣。”
“英雄？”苏忻重复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然后忽然提高了嗓门：“活着回来的才是英雄，像他这种死在怪谈里尸骨无存的，什么都不算。”
李凌雁张了张嘴，脸上现出羞愧的神色：“我没能保护好我的队员，是我的——”
“不。”苏忻抬手止住了李凌雁的话，说：“我不怪你们，我恨我哥。他有自己的野心，想着冒险飞黄腾达，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他就没考虑过我该怎么办。”
苏忻望向遗像前摆着的几张游戏卡带，其中有一半是双人联机游戏。其实苏恒游戏打得很烂，基本可以归类为又菜又爱玩的类型。每次兄妹联机，苏忻往往都要一个人打双人的难度，还要给她那个智障哥哥找复活道具。苏忻抱怨过很多次再也不要和苏恒玩了，但只有这次，苏恒是真的再也不会拿着手柄死皮赖脸地让妹妹带他了。
现实中找不到复活道具，苏忻再聪明也无计可施。
“我哥死在哪个怪谈里？我想有机会去看看。”苏忻沉默了一会儿，问。
“他特意交代了，这件事不能告诉你。”李凌雁的态度很坚决：“而且对外泄露异管局内部安排是违反规定的。”
“也行吧。”苏忻站起来，做出赶客的手势来：“今天没心情，就不多留两位了。”到了门口，苏忻忽然又改了主意：“留个联系方式吧，救世主。”她把“救世主”三个字咬得很重。
林溯光被这一声喊得脸红，但这时候也不好纠正苏忻，她只能动作僵硬地掏出手机。两人加了个微信，接着苏忻就把她们送出了门。
顾影坐在店长那家小咖啡馆的二层慢悠悠喝着咖啡，这几天因为路守被杀的关系，店长接到的尸体数目锐减，连带着顾影也少了份收入。
尽管不知道林溯光还会不会来找她，总之顾影是置办了一套崭新的厨具放在家里，冰箱里塞满了食材。乱花钱的唯一结果就是——顾影卡里的余额再一次所剩无几。
先前的大部分报酬都被顾影直接兑换成了灵魂，因为灵魂太难保存，需要进行特殊处理，否则很快就会消散。而掌握这种技术的怪物数量不多，大部分都被高等级怪谈的主人供养着，财富兜兜转转还是进了别人口袋。
赶上行情不好的时候，灵魂甚至有价无市，这对于以灵魂为食的怪物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这也是顾影存不下钱的原因之一。
所以顾影出现在了店长的咖啡馆里，等着店长再给她安排工作。
“工作倒是有。”店长坐在顾影对面，手肘搭着桌面，煞有兴致地观察着顾影，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笑说：“你是不是什么皮都穿得上？”
顾影警惕地放下咖啡杯：“我不穿男人皮的。”
“知道。”店长一笑：“那动物皮呢？雌性的。”
“......”顾影一时语塞，皱了下眉，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什么皮？你想让我去什么样的怪谈？”
“动物园。你用动物的身份说不定比人类的身份更方便行动。”店长用手支着脑袋，语气很认真，脸上又是笑着的，一时间顾影也很难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你找来一张珍稀动物皮的难度比找来一张人皮的难度大多了。”顾影撇撇嘴，又端起了咖啡杯。
毕竟人皮在怪物们中间有特殊的销售渠道，但动物皮的买进卖出就只能按照人类的规矩来了，如果店长执意要把什么保护动物的皮毛搞到手，那偷猎走私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谁说动物园只会展出稀有物种了？”店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勾：“你确定什么皮都穿得上对吧，你先回去等着，有消息马上叫你。”
店长的表情明显不怀好意，像是在憋着什么坏，顾影满腹疑虑但也知道自己很难让店长回心转意，只能暂且回了家。不过好消息是，顾影刚在家里坐下来没多久，手机提示音叮咚一响，一个备注“猫儿”的联系人弹出来一条消息：“开门。”
顾影飞快放下手机，先去鞋柜前摸出一双还没拆掉塑料包装的毛茸茸的棉拖鞋，三两下撕掉包装放到门口，然后才给林溯光开门。
林溯光穿着件白色针织毛衣，外面罩着黑色薄外套，搭配像极了正装，但穿在林溯光身上的效果看起来就像是个没出校园的学生，再和她背着的大书包一衬，显得学生气更重了。
“你还买了拖鞋啊？”林溯光也没和顾影客气，把书包摘下来往顾影手里一递，一边脱自己脚上的褐色长筒靴，一边说：“你把包打开，里面有我带出来的资料，你认识的同类多吗？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
“......？”顾影抱着书包去了客厅，打开一看，里面还真的塞着好几本厚厚的笔记，如果不说林溯光是异管局的，顾影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哪个高中生的书包。
顾影随便抽了一本，翻开一看，里面是林溯光娟秀的笔迹，细致地记录了许多人的体态特征、习惯性动作等等。
“又没有长相，我怎么认？”顾影翻了几页，即使林溯光的字再好看，顾影也开始犯困看不下去了，嘀嘀咕咕地抱怨。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于是扭过头去看刚刚走进来的林溯光：“这是火锅店里那些顾客的信息？”
“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对吧？”林溯光沉静地答，她坐到顾影身边，往沙发上一靠，说：“店附近的监控都调取过，那些顾客是在十点后进店的，但都做了伪装，也查不到它们的来处。局里调不出人手来捞针，所以我想着来问问你。”
“我这样说吧。”顾影放下笔记，侧头看着林溯光的脸：“那些沉不住气的、不够谨慎的，早就被你们异管局当场毙了。活下来的那些都是八仙过海，各有各的躲避追查的手段。”
“我猜，你会来找我也是因为异管局不让你们继续查了，是不是？”顾影观察到林溯光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摊了摊手，说：“现在的事实就是，继续追查只会浪费人力，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点高层很清楚，把工作的重心放在维护现有的怪谈稳定以及探索新的未知怪谈上，这是很正确的决策，与我是不是站在怪物的立场上无关。”
“可是，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苏恒记录下来的。”林溯光抱着手臂缩在沙发里，好像忽然之间变得很冷似的。
顾影叹了口气，她又拣起了那本笔记，喃喃着：“你不想让你队友的牺牲白费，我明白。”
顾影又勉强看了几个，但她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没再看过密密麻麻的手写字了，作为人类上学读书的记忆遥远得好像来自于上一个世纪。顾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
“好了，这些如果你暂时用不到的话，就先放在我这里，我慢慢看，如果遇到特征相似的人我会通知你。”顾影实在是眼晕，她也往沙发上一靠，一闭眼就模模糊糊看见那些字在自己跟前晃。
头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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