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纪

作者: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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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洋篇-飞鹰会


      桥洞?崖壁?页目向只后悔没多读些市井文学,竟想不出一个像样的栖身之所。所幸南洋气候炎热,露宿街头也冻不死人。

      他好不容易寻到一条僻静街巷,将斯堪曼安置下来,随即像是自嘲般开口道:“斯堪曼,我们天为被,地为床,你要是不同意就睁眼,不说话我就当默许了。”

      他又笑话自己好面子,找出几件衣裳当给斯堪曼铺了层褥子。暑热生蚊蝇,他就坐在一边吆着虫子,一边等明天。

      等明天见着凌依依,等明天爷爷派人来,等明天林凯文传来消息,等明天斯堪曼会忽然醒来......可若是明天等不到?

      页目向自以为是个怜弱而不慕强的人,此刻却由衷地盼望能有天神感召,天降奇兵,救他出水火,助他脱困境。

      他手吆酸了,想着:若让蚊虫咬斯堪曼一口,他便能醒呢?旋即他又为自己的缺德想法无奈苦笑。

      无论是柳信投毒,还是众人落险,倘若自己的天目神通能再精进几分,哪怕只抵得上半个寒尘越,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走投无路的境地?

      想到这里,他终于收敛心神,开始调动天目,潜心修习起《灵封》。

      话说林凯文刚下船,摆着一张臭脸。

      他后边还跟着一男子:面如焦炭,眼窝是更为浓重的青黑。他穿着单薄,漏过纱衣还能瞧见突起的一排肋骨,又提着一把近六尺、与自己一般高的巨型剪刀。

      林凯文愤愤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男子轻蔑道:“得了,一路上反复说了七八百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初进摩托帮早已有漏脚,以致今日,不过迟早的事。”

      “我等布局眼看就完备了,若不是你大意!”林凯文显然气极,说话间竟亮出一对寒森森的钢爪。

      男子打横撂起剪刀,刀尖对准林凯文:“要动手?还怕你不成!”

      他们俩,飞鹰走蛟,平日里肝胆相照,今朝利齿误把舌头咬。霎时飞沙走石,疾步人影缭缭。鹰隼钢爪破空舞动,金蛟大剪刺夺喧嚣,两般武器铿锵铮鸣,挥翼间,千羽齐发;弹射时,双蛟贯耳,难解难分恰敌手,真是一等好同僚!

      两人从港口打到街巷,斗了约有半个时辰,依旧不见胜负。

      到底黑面男子没这般死脑筋,威胁道:“我可提醒你,再斗到天明,指不定被谁注意到,若是真坏了事,等上头问责,可不是我陪你玩玩这么简单!”

      林凯文冷哼一声,方肯收爪,随即自行离去,任凭黑面男子再叫嚣什么,终不曾回头一步。

      说来也巧,他回去途中忽觉一股寒意涌来,十分反常。遂闭目感之,拐进小巷,朝着那位潜心修习的流浪者走去。

      “叶先生?”林凯文开口问道,“您怎么会在这儿?”

      页目向见着林凯文也十分意外,慌忙起身:“林先生,您......”

      林凯文偏头瞧见地上还睡着一人。早前司愈与他提起过四十二区的事,他倒是也能猜出几分原委,于是主动提道:“叶先生莫不是信不过我?”

      “怎么会......”

      “您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就是,如今却宁可露宿街头。”林凯文摇头叹气,“林某实在好意,叶先生千万不要负了我一片真情啊!”

      页目向一时愧疚,忙说了些找补的理由。

      林凯文趁势道:“叶先生不如暂且在我那儿住下,正好还有一事......”他忽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们的线人有消息了。”

      页目向闻言顿时激动,急道:“真的?我同伴他们在何处?有没有受伤?”

      林凯文摇头:“您同伴的消息......兴许并无下落。夜已深了,具体详情,待明日,我叫他们与你禀明。”

      页目向方才觉着自己言之过急,听完不免又担忧起来。他望向仍在昏睡的斯堪曼,终于答应了林凯文的邀请。

      夜空细碎地布着几颗星星,月亮仍被乌云蔽盖,仅留出一个小角。看起来明日天气依旧阴沉,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翌日一早,林凯文便差人来唤页目向。页目向以为是线人回来了,压着那颗悬着的心赶去会客厅。

      林凯文整理着衣襟袖口,一番拾掇,一副要出门的模样。他见着页目向,忙道:“叶先生你与我出门一趟吧。”

      页目向正要问他线人的事,林凯文抬头又看了眼挂钟:“得快些去总督府。”

      “总督府?”页目向闻言微愣,“为什么会......”

      林凯文轻笑道:“他们的副警长从弦月国带回了些失踪人口,如今要升堂问审呢。”

      页目向当然知道是凌依依,只是没想到她果真如此迅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当真!”

      林凯文浅浅笑着,语气却有些轻蔑:“他们难得的政绩,自然要昭告全城。叶先生,该出发了。”

      总督府门前人山人海,警员们背手相挽,立起一道人墙。

      底下百姓交头接耳:“今天怎么不在里头审,全都围在外边?”

      “你还不知道?听说又抓了不少摩托帮的余党,怕是要借这天地日月的灵气,把他们给炼化喽!”

      页目向闻言,极目望去:台阶尽头端放着一把太师椅,而凌依依还未现身。他左右张望,生怕错过同伴的丝毫音讯。

      忽然听得三声鞭响,一个面容威严、披风抖动的男人,握着手杖,在众人簇拥下走入视野。

      他高声喝道:“升——堂!”

      警员们齐声应和:“威——武!”

      两侧各走上一队警员,每人押着一个囚犯,齐刷刷朝阶上男子跪下。

      “林先生,您不是说他们救回一些失踪人口?”

      那双鹰眼直直盯向太师椅上的男人。林凯文面带不屑,冷然一笑:“叶先生,跪着的那些就是。”

      页目向疑惑皱眉,正要细问。

      林凯文打断道:“你且看凌总督怎么断案!”

      师爷在旁点过人数,唤道:“罪妇王郑氏上前!”

      对应警员将王郑氏吆上刑架,再看王郑氏早已两腿战战,警员刚脱了手,她便顺势跪坐倒地,嘴里却已开始讨饶。

      师爷命她将来历底细陈述一遍:她原来是下城的浣衣女,丈夫好赌,竟设迷局将她卖给人贩,拐去了弦月国给摩托帮做杂役......

      她话未说完,却听见师爷厉声大叫:“错了!错了!”

      师爷哼道:“王郑氏,你在蝴蝶楼的事情怎么不交待?”

      王郑氏双眼瞪的极大,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才哭喊起来:“大人!这由不得奴婢做主啊!大人!我一朝入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去处,能苟且偷生已是侥幸!”

      页目向问:“蝴蝶楼是什么地方?”

      林凯文咬牙切齿道:“风俗店,这群狗官,平日里怎么不见得过问?此刻才晓得刁难!”

      师爷并不理会王郑氏的哭诉,将那卷宗档案一一念白:“你却还背了十余起绑架案,可没栽赃?”

      “大人!奴婢是被裹去的,和奴婢无关啊!”王郑氏猛磕脑袋,直至血淋淋一片才被警员拉住。

      总督高高在上,话音轻轻落地:“犯妇王郑氏,判处监禁十五年,罚百金。”

      她还想辩解,却见总督已将火签掷下,一旁的警员架起她就往场下拖。只听得一阵呜咽,人便不见了踪影。

      凌依依匆匆赶至,只听了几句宣判,便急着排开人群往台阶上去。不知从哪窜出几名乔装的警员,当即将她拦下。

      只听他无奈辩白:“大小姐,总督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让您通过……您就体恤一下小人们吧。”

      凌依依急道:“你们让开!我保证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警员嘟囔道:“您上次就这么说……可小罗不也照样被革了职……”

      凌依依未料及父亲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心中已然有些生气。然而面对那几个一脸苦相的警员,她也不好硬闯,便默默留在一旁观看审判,心中开始盘算着新的计划。

      师爷将堂下“囚犯”一一点过,无一例外都是出自那茅檐瓮牖的黔首,又都无一例外遭人陷害,拐进那大山之中。单凭他们诉说遭遇,场下百姓无不动容。

      但师爷与总督偏偏能给他们找上罪名,按律又押回牢中,仿佛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受害者。

      围观百姓都看得窝火,又都不敢发作。忽然传来一阵推攘的声音,有人挤上前排,就要越过人墙。

      页目向踮脚,试图寻见引发骚乱之人,却见对方身影熟悉,竟然是关老大!

      关老大遭警员拦下,粗着脖子大吼:“婆娘!你跑哪去了!”

      有个女囚犯闻得声音,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一旁警员强硬地按下去。

      “老爷!”女囚顿时声泪俱下,“你救救奴家!”

      师爷不由分说,赶紧令警员将她带下去。

      关老大尚未分晓内情,只觉着她是咎由自取,攥紧了拳头,任凭女囚如何相求,也不肯搭救。

      熟识的看客忙与他解释:“你糊涂啊!你婆娘是遭原先拆船厂的贼娃绑了去!如今好不容易得救,你怎么不花钱买她出来?”

      他似有些难以置信,眉头紧锁,忽然回过味来:当初他刚混上四十二区船头,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好日子没过几天,却听手下传婆娘跟人跑了。他本就是凭厚聘买的媳妇,故也未曾怀疑,如今细想......

      他顿时懊恼不已,立马与边上警员求情。警员哪管这些,厉声将他吆走,凭谁也不能耽误总督办案。

      页目向不免长叹一口气,这些囚犯里并无自己同伴的身影,倒不知是否为幸事了。

      他正准备离去,回头却不见林凯文身影。

      “莫非......”

      正此时忽然刮起大风,扬起沙尘迷人眼睛。树枝唰唰作响,阴云随风疾走,露出一片天光,阳光从中倾下。

      众人尚未看清状况,只听见师爷高声急呼:“救驾!救驾!”随后捂着脑袋往树丛里去了。

      一群带着鹰面具的刺客从四面八方涌上法场,警员们拔刀招架。囚徒们趁双方火拼之际,纷纷奔逃,混进人群。

      凌总督盯紧下边乱斗,发出信号弹,正要进府回避,忽见两柄钢爪直奔自己而来。他堪堪躲过,忙取出一只玉箫,当即吹奏出一曲《富贵花》。

      曲声里暗藏杀机,仿佛有无数看不清的利刃随着音波一同袭来。

      鹰面刺客轻松一跃,飞出三丈,钢爪猛力交错,将那道音波劈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哀鸣。

      总督见状不免生出几分慌张,试探问道:“飞鹰会?”

      刺客轻蔑笑道:“无可奉告。”

      忽然传来一阵琴音,像是水面的涟漪,一圈圈震荡,在总督府的墙壁上刻下一寸厚的疤痕。

      鹰面刺客冷哼一声,无意再战,翻身飞出府厅。

      凌依依抱着弦琴小跑前来:“父亲,您没事吧!”

      总督摆手示意:“无妨,三辖司法厅与卫城厅的人赶到了吗?”

      “刺客先一步逃了......父亲,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将无辜的人视作罪犯?”凌依依责问道,“他们也是受害者,您这样做会让百姓心寒的!若非如此......也不会有......”

      “依依,你太年轻。”凌总督摇头叹道,“凡事讲个说法,你若将他们捧作受害者,那歹徒在哪儿?”

      凌依依正要答他,却又遭他打断:“你这次不过幸运,才带回了些人,那下次呢?”

      总督继续道:“上次扫荡,判官已经捕足了数量,你还要抓,那抓来的能是什么人?”

      凌依依摇头道:“父亲你错了,一定还有漏网之鱼,所以才会匪患不断。”

      总督亦摇头:“依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些人本性确实是好的,但有些东西,一旦染上,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正因如此,才得问清原委,斩草除根!否则还有多少无辜者会沦落至此!更何况这不正是判官先生留下的指示吗?”

      凌总督长叹一声:“有些话,我不能直明与你说.......有些事,判官能做,我们却不能.......”

      “您已是北城港总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凌依依神色一变,压低声音,“三辖......?”

      见总督默认点头,凌依依沉默半晌,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先带队去擒刺客。”

      鹰面刺客们听见一声长哨,便都往外逃走。

      页目向逆着人群试图寻找到林凯文,忽被一双大手一提,惊觉之余,冰霜已悄然攀上对方手臂。

      林凯文急忙抽手,猛一振臂,抖落寒霜。

      他不怒反喜,幽幽赞叹:“叶先生果然深藏不露!”不等页目向解释,他便忽地又隐入人群,不知去向。

      页目向还在原地纳闷,凌依依恰好领着几位警员路过,疑问道:“页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您有见着什么可疑的人吗?”

      页目向想起先前种种,不知如何回答,便心虚地说了个“没看见”。

      凌依依瞧他眼神躲闪,却也没当场揭穿,假意先追去别处。待页目向离开后,才暗自尾随,往林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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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北京
    因为工作原因,南洋篇结束后,会不定时更新,努力和现实斗争,肯定会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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