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香风远

　　三十九
　　向晚的天空，洁白的流云随风飘向远方。远山像一条条巨龙在美丽的片片彩霞里蜿蜒起伏。夕阳洒落在屋顶上，与暗红色的琉璃瓦交相辉映。喧闹了一天的学校恢复了宁静，校园里只听见校门前流水的潺潺声和偶尔汽车驶过的呜呜声。鹿羽和蒲萄在运动场跑道上悠然地散着步。漫步在这如诗如画的夕阳里，她们想念着家，想念着父母。彩霞灿烂的光芒，让她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故乡，是每一个漂泊在异乡的游子心灵的牵挂和归宿。背井离乡的特岗教师，朝思暮想着故乡，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家乡任教，能够陪伴在家人身边，或沐浴着父母的关怀，或享受着夫妻的恩爱，或分享着孩子的童真。然而，人生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随心所愿，愈是想回到家乡愈发难以回到家乡。“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成了每一位一次次参加家乡教师招聘而落榜教师的真实写照。
　　鹿羽和蒲萄在三年任职服务期满之后就积极参加家乡的教师招聘。可是，两次都因为招聘名额太少而擦肩而过。于是，“回家无望”四个字像是摆钟里的钟摆在她们的心里荡来荡去。“唉，算了吧，这一辈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吧！”她们渐渐地失去了参加家乡教师招聘的信心和勇气。尤其是鹿羽，自从喜欢上了杨若愚，她更是把考回家乡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其实，人的一生，凡事都不必灰心丧气，只要我们始终元气满满，乐观开朗，机遇和希望往往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为了召回户籍地归属的教师回到户籍地工作，也为了解决夫妻长期分居而来回折腾的乏累和稳定当地教师队伍，各地纷纷出台“归雁计划”。这一好政策，让那些身在他乡的教师看到了早日回归家乡的希望。
　　“鹿羽，我们本县今年也推出了‘归雁计划’，这下我们回家的希望不再渺茫了。”
　　蒲萄觉得有了“归雁计划”就一定能够回家。她高兴地对鹿羽说。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还不是一样的要考试，一样的困难。”
　　鹿羽认为有没有“归雁计划”，对于她们这些没有背景的普通人都是一样。
　　“我打听过了，‘归雁计划’就是为了方便外地教师返回家乡任教，所以各学科的招聘指标都有增加，相比较特岗教师招聘要容易多了。”
　　“多了几个指标又怎么样？那么多教师竞争，何况还有关系户。”
　　鹿羽依旧感到希望渺茫，同时心里暗暗地憎恨某些潜在的不公平现象。
　　“起码，我们的机会多了。这就是希望啊！”
　　“管他呢！等不需要考试直接聘任时再说吧。”
　　“不对啊，鹿羽，你以前可是不管什么事都是信心十足，从不退缩，并且总是鼓励我，开导我啊。现在，你怎么变得这么消极懈怠？是不是和杨老师有关？”
　　蒲萄有些纳闷：鹿羽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蒲萄越想越觉得鹿羽的消极、气馁不只是源于应聘成功的难度系数大，应该跟杨老师有关系。
　　“哪里有啊！我确实觉得难度系数太大，没有什么希望。你看前两次，我们就差那么一点点，白白辛苦了一场。”
　　鹿羽说的没错，不管是新教师招聘，还是“归雁计划”，那竞争都是相当激烈，都是犹如过独木舟。当然，鹿羽内心确实很矛盾：一方面她很想和父母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另一方面她又着实依恋杨若愚。
　　“人们都说事不过三。何况这是‘归雁计划’，只要我们有意志，有毅力，我们肯定行！当年，我们参加特岗教师招聘，那么卷，我们都成功了！你老实说，是不是和杨老师有关？”蒲萄再三追问鹿羽。
　　“真的不是，你别瞎猜了。”鹿羽沉默了好久。
　　“不是就好。我可告诉你，你千万不要为了杨老师而放弃考试。杨老师是有家室的人，就算他现在离婚了，他也是有孩子的人，难道你想做后妈？”
　　鹿羽的许久沉默，让蒲萄看出了鹿羽的心思，她不想自己的好姊妹在错误的泥潭越陷越深。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做人家孩子的后妈。”鹿羽轻轻地说道。
　　“嗯，这就对了。不说天下后妈有多难当，就是你父母这一关你也难以迈过去。你的父母和我谈过多次，总是希望你能够早一天回家教书，回到他们的身边。他们是多么的爱你，总担心你在外受到委屈和伤害，哪怕是一丁点儿。如果你父母知道你是因为杨老师而放弃回家的念头，你想过他们会怎么样吗？”
　　鹿羽是独生女，父母打小就宠爱她，把一切的爱和希望都寄托在鹿羽身上。鹿羽每次回家，父母总是嘘寒问暖，给她做最爱吃的东西；而鹿羽每次返回学校，父母又总是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随女儿一同来到学校。每当谈及女儿找对象的事情，他们便叮嘱女儿一定要找一个本地的男孩子，在本地成家立业。
　　鹿羽听了蒲萄的话，联想到父母平时对自己的爱，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违背父母的意愿，不去做一个好女儿。她看了看挂在西天的晚霞。晚霞是那么的美丽，只可叹它很快就会消失在黑暗中。“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鹿羽想到父母就像这美丽的晚霞，她的心里突然酸楚起来。
　　“好，我们要充满信心，一起努力，一起加油，争取一起回老家。”
　　“这才是我认识的从不服输的好姐妹。好，我们和衷共济，一起努力，一起考回家。”
　　说完，她们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像那满挂天边的晚霞。
　　鹿羽和蒲萄沿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晚霞消失在山峦的黑暗里，校园的路灯次第亮起来了，她们才向宿舍走去。
　　又是一个星期六。蒲萄因为有事回家了。鹿羽上个星期才回家，不想再受路途的劳累，于是没有陪同蒲萄一起回家。
　　杨若愚不想回家听母亲的絮絮叨叨，这个星期也没有回家。他原本想继续阅读钱钟书的《围城》，晚上再找鹿羽去镇上吃夜宵。但他拿起小说，竟然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心乱如麻，有一种莫名的伤痛。于是，他把书放回办公桌，拿起手机给鹿羽发微信。
　　“鹿羽，在干嘛呢？”
　　“睡觉。你呢？”鹿羽知道杨若愚今天没有回家，她很想找杨若愚去镇上玩，可是由于昨晚睡得太晚，实在是太想睡觉了。
　　“本来想看看小说，可又看不下去。”
　　“那就好好睡一觉。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实在是太困了，我睡了。”
　　“好，你睡吧。”杨若愚放下手机，傻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他好想现在就去找鹿羽，可是留校老师太多，而鹿羽又想睡觉。他只好忍受着心痛，盼望着时间很快过去，夜晚早点到来。杨若愚就这样没精打采地像一具尸体斜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睡着了。
　　夜，终于来了。
　　杨若愚和鹿羽来到镇上。他们先把车停好，然后愉快地走进电影院。
　　今晚的电影是《爱在黎明破晓前》。这是一部讲述美国青年杰西在开往维也纳的火车上，邂逅了法国学生塞利娜，两人一见钟情。火车到达维也纳，杰西说服塞利娜一同下车，他们一边游览城市一边攀谈。而后他们去了无名坟地，去了普拉特的公共游乐场，一起乘坐转轮。日落时分，他们第一次拥抱、接吻。在一家夜总会，杰西和塞利娜一边玩弹球游戏一边谈他们的过去。后来，他们又假装向最好的朋友打电话，以测验他们两人相互间的感情有多深。他们决定今后不再见面，仅仅在一起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再后来，这对恋人来到公园，对着一轮明月将酒一饮而尽，决定半年之后在同一个约会地点见面。最后，塞利娜独自一人上火车，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鹿羽和杨若愚被剧中两个人浪漫的爱情故事而深深地吸引和感动。鹿羽把头偎依在杨若愚的肩膀上，杨若愚则搂着鹿羽，他们就这样温馨地聚精会神地观看着电影。
　　鹿羽原本想在今晚和杨若愚谈一谈她准备参加“归雁计划”招聘考试的事情。可这样一个温馨、浪漫的氛围，她怎么舍得去破坏？她只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溜走，永远浸润着她。然而，美好的时光，你越是想挽留，它越是溜得飞快。一百分钟的时光很快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鹿羽和杨若愚恋恋不舍地走出电影院。
　　出了电影院，感觉时间还早，明天又是星期天，他们决定再去KTV。在梦幻的灯光下，他们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完全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累了，他们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一直嗨到凌晨一点多才晃晃悠悠回到车上。一上车，他们便瘫坐在座椅上，浑身乏力，不多时，便呼呼大睡了。
　　这一晚，是鹿羽和杨若愚彻底放飞自我的一晚，是他们自相识以来最浪漫和快乐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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