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间》

　　年轮无声

　　梧桐叶黄了又绿，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从"距高考687天"翻到"距高考328天"，时间像浸了水的宣纸，无声无息地晕开高一到高二的边界。

　　1 换座

　　高二分科那天，东方凌岳的座位从第三排窗边挪到讲台正前方——这是班主任对"尖子生"的特殊关照。新同桌是竞赛班的眼镜男生，桌洞里永远堆着《高等数学导论》。

　　李淼的座位卡在第二组第五排，恰好能看见东方凌岳后脑勺的发旋。当物理老师讲带电粒子在磁场中的偏转时，她会盯着他微微倾斜的肩线发呆，直到孙婷婷用圆规尖戳她后背："喂，洛伦兹力方向判定了没？"

　　午休换座成了心照不宣的仪式。总有人"忘记"值日，留他们单独锁门。东方凌岳会多花五分钟整理讲台，李淼慢吞吞地擦黑板。粉笔灰在阳光里飞舞时，他忽然说："你头发沾了灰。"手指虚虚掠过她耳际，像风吹过琴弦。

　　2 竞赛班与普通班的时差

　　竞赛班的灯总比普通班晚熄两小时。某个秋夜，李淼猫腰溜进空荡的实验室，把保温桶塞进东方凌岳的书包。桶里是酒酿圆子，还冒着热气。次日她发现桶底贴了便签："太甜。下次少放糖。"字迹工整，背面却画了只舔爪子的猫。

　　他们开始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页角传纸条。第238页的三角函数图旁，东方凌岳写："周末市图书馆有新到的《天体物理导论》"。李淼在抛物线下回："要帮妈妈看摊。不过下午三点后有空。"这些密语藏在参考书的海洋里，像银河中的暗物质。

　　3 家长会的蝴蝶效应

　　高二上学期的家长会，陈建斌的缺席成了公开的秘密。李淼母亲独自坐在角落，指腹有长期劳作留下的茧子。散会后，她往东方凌岳手里塞了袋桂花糕："淼淼说你爱吃甜的。"

　　当晚，东方凌岳的书房传来争执。"你将来要接手的是科技公司，不是小吃摊！"父亲摔碎茶杯的声音穿透门板。次日清晨，李淼在课桌里发现一盒进口巧克力，糖纸下压着纸条："桂花糕很好吃。"

　　4 运动会的暗涌

　　秋季运动会，李淼报了3000米长跑。最后一圈她脸色发白，看台突然爆发出惊呼——竞赛班方阵里，东方凌岳解下校服外套系在栏杆上，红白相间的布料在风里猎猎作响，像面叛逆的旗。

　　冲过终点时，李淼踉跄跌进某个怀抱。薄荷皂香裹着汗味，他往她手心塞了颗水果糖："补充血糖。"看台上，孙婷婷正拉着同学用人体拼出"加油"的字样，而裁判席的望远镜始终对准某个方向。

　　5 冬雪与春芽

　　期末考前夜，初雪覆盖了单车棚。东方凌岳的车把上挂着手织围巾，灰蓝色毛线歪歪扭扭织成北斗七星图案。他没有戴，却把围巾叠好收进书包夹层。次日李淼的数学卷上，多了一行铅笔小字："织错了。北极星在勺柄延伸五倍处。"

　　开春时，楚阳从职高寄来照片：他站在机床前比耶，背景是"市技能大赛一等奖"的锦旗。照片背面写："流水线也有抛物线，哥们儿现在搞数控编程了！"李淼把照片钉在床头，旁边贴着东方凌岳送的星图——某颗小行星被红笔圈出，标注"LiMiao-2024"。

　　梧桐新叶抽芽时，走廊里的光荣榜换了新颜。东方凌岳的名字稳居理科榜首，李淼的作文《论底层教育的破窗效应》被印成范文。他们依然隔着三排座位，但偶尔抬头时，目光会在黑板反射的光晕里短暂相接。

　　蝉鸣初响的黄昏，东方凌岳在空教室黑板上画下双星系统轨道："这是天狼A和天狼B，相距20个天文单位却共享质心。"粉笔断在抛物线顶端，他转身时，李淼正把一瓶冰镇可乐贴在他发烫的耳廓上。

　　"所以呢？"她眨眨眼。

　　"所以，"他握住易拉罐，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袖口，"不同轨道的天体，也能构成稳定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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