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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师兄分担
清晨的雾还没散,廊下的青石砖沾着潮气,谢无衍刚走到议事殿外,就见殿门敞着半扇,里面传来扫帚扫过地面的轻响。
他本是路过,目光扫过殿内熟悉的布置,脚步不自觉顿住,恰好拦下一位正弯腰拖地的弟子。
“师兄,怎么突然收拾起议事殿了?”他声音放得平和,这议事殿向来半月一理,今日却这般仓促。
那弟子直起身,甩了甩拖把上的水,随口答道:“没多久妖帝妖后等人会来此商议两界盟约,宗主命我们提前打扫,半点灰尘都不能留。”
说罢他拎起沉甸甸的拖把桶要去换水,瞥见仍站在殿门口的谢无衍,似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几分理所当然的笑,还回头冲殿内另外两位扫地的弟子喊了声:“你们看,谢师弟来了!”
接着他又转向谢无衍,语气熟稔又随意:“既然师弟来了,就替我们师兄几个分担分担吧。”
话音未落,湿漉漉的拖把就往谢无衍怀里递,谢无衍下意识抬手接住,冰凉的水渍瞬间渗进外袍袖口,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弟子已拎着桶,招呼另外两人“换完水就去前殿歇着”,几道匆忙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廊尽头。
殿内只剩他一人,风从敞着的门灌进来,吹得案几上的旧纸页轻轻翻动。
谢无衍低头看着怀里的拖把,指节一点点攥紧,木柄被握得泛白,神色渐渐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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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序刚踏回万妖泽,就被槐砚带到了他的寝殿,只见石桌旁围坐着三道熟悉的身影,日光透过槐树叶洒在石桌上,茶盏里飘着淡淡的槐花香。
她脚步顿了顿,笑着走上前:“爹娘……,你们今日怎么这么好心情,来哥哥的院子里晒太阳?”
槐渊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抿了口茶,沉声道:“进去说。”话落,他自然地牵过唐婉的手,指尖覆着她微凉的手背,率先往殿内走去。
槐序垂了垂眸,提着淡粉色的海棠襦裙的裙角跟上,槐砚则走在最后。
殿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檐角阴影里,几道身影悄然显现,目光紧盯着闭合的殿门。
槐渊在案前坐下,手肘抵着案沿,指节轻轻叩着桌面,神色依旧是往日那般严肃,没先开口,殿内的气氛便先沉了几分。
唐婉挨着他坐定,指尖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眼角的余光却频频往槐序身上瞟,见女儿站得笔直,眼底藏着几分紧张,便悄悄冲她挤了挤眼,又轻轻摇了摇头。
槐序盯着唐婉的表情看了好一会,愣是没看懂什么意思,就见槐砚踏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朝她狡黠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促狭:“娘别跟她打眼色了,岁岁,你老实说,昨晚大半夜不在房间,跑去哪了呀?”
这话一出,槐序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了僵,指尖下意识往唇瓣上碰了碰。
昨夜楼飞雪送她回来时,曾替她拭去唇角沾的蜜饯渣,此刻这小动作反倒像露了怯。
“没、没去哪……就是夜里睡不着,在万妖泽里随便走走。”她声音放软,眼神不自觉往院外飘,想找机会岔开话题。
“哼!”槐渊抬手猛地一拍桌子,惊得槐序身子一缩。
“没去哪?昨夜我与你娘本想过来看看你睡得安稳与否,到了院外竟见你偷偷出去,我们便悄悄跟着,倒要看看你去哪!”
说到这儿,槐渊的语气骤然转厉,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戳破:“你竟敢瞒着我们,跑去幽都?还与那魔尊楼飞雪私会!”
唐婉在一旁连忙拉了拉槐渊的袖子,却还是忍不住看向槐序,眼底满是担忧:“岁岁,幽都与万妖泽虽无死仇,但你也知道,眼下仙妖两界议事在即,这节骨眼上你与魔尊走得近,若是被仙界知晓,指不定要拿这事做文章。”
槐砚也收了方才的促狭,凑到槐序身边,小声问道:“岁岁,你告诉哥哥,是不是喜欢上那楼飞雪了?”
槐序攥紧了裙摆,唇瓣动了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低着头,用手肘狠狠顶了顶槐砚的胳膊,低喝道:“你一边去,净添乱!”
怼走槐砚,她才抬眼看向槐渊与唐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气的执拗:“爹,娘,今日我也不瞒你们,我是喜欢楼飞雪。”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连窗外槐树叶落下的轻响都清晰可辨。
槐渊语气又沉了几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圣女,而楼飞雪是魔尊,是仙界认定的异端,你既喜欢他,就该预料到,这事难被四界容下,往后的路,只会满是坎坷。”
唐婉听得鼻尖发酸,连忙起身走到槐序身边,轻轻拉过她冰凉的手,语气里满是疼惜与无奈:“我的岁岁好不容易动了心,怎么就偏偏是他呢。”
槐渊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软了几分:“罢了,岁岁,你要记好,万妖泽永远是你的退路。”
他顿了顿,又沉声道:“只是眼下,总得做做样子给外人看。”
话音未落,槐渊抬臂便带起一阵凌厉风势,掌风直朝槐序脸颊掴去,声线也添了几分刻意的严厉:“糊涂!四界安危、圣女职责,你竟全抛到脑后了?”
这一掌又快又重,唐婉惊得脸色煞白,连“不可”二字都没喊完整。
可就在掌缘即将触到槐序肌肤的瞬间,槐序指间那枚玉扳指突然亮起一层莹白光晕,随着一声轻响,竟硬生生将槐渊的掌力挡了回去。
槐渊掌心发麻,踉跄着后退半步,满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枚玉扳指。
槐序早闭上了眼,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半分,她缓缓睁眼,余光看见指间的玉扳指正泛着莹白的余光。
“这是怎么回事?”槐渊伸手指着那枚扳指,语气里满是疑惑。
槐序垂眸看着指尖的莹光,喉间轻轻滚了滚,声音放的很轻:“这是……他送我的。”
话落,唐婉便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攥紧了槐序的手,能凭一枚扳指挡下槐渊的掌力,楼飞雪竟早为岁岁备下了这般强劲的护具,可见心思之深。
槐渊也愣在原地,指尖微微蜷起,方才的疑惑渐渐被凝重取代,半晌才沉声道:“他倒是舍得。”
槐序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扳指的纹路,莹白的光在她掌心晃了晃,才慢慢敛去,只余一丝温润的触感。
槐砚在一旁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别扭的妥协:“现在这么看,他对你看起来也是真心,但还是有待考察。”
他顿了顿,又板起脸补充道:“万妖泽的规矩不能破,往后他若敢私闯,我第一个不饶。”
唐婉听了,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你呀,嘴上不饶人,心里比谁都担心岁岁。”说着,又转向槐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言言说得对,真心假意,日子久了自会分明。只是眼下,你俩可得注意些,小心给人抓了把柄。”
槐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槐序,语气里满是笃定的试探:“上次梦妖,也是他在帮你吧。”
槐序猛地抬头,满眼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啊!”
“这还要问?”槐砚轻哼一声,双手环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那模样竟有些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你亲哥哥!”
槐渊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此刻见兄妹俩说笑,又想起槐序这些年在万妖泽的孤单,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既然你们两个心意相通,那这商议,到时候,我们便拒了吧。”
槐序猛地抬头,诧异又惊喜地看向槐渊,声音里藏不住一丝雀跃:“爹,你的意思是……你不会逼我断了和他的往来,也不答应仙界那桩联姻了?”
槐渊看着她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的光,原本沉凝的神色软了大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疼惜:“难道我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度过一生吗?”
这话一出,槐序鼻尖瞬间一酸,先前憋了许久的委屈与不安,竟在此刻悄悄松了劲。
她快步上前,轻轻挽住槐渊的胳膊,声音发轻却满是依赖:“爹……”
唐婉在一旁笑着打趣:“你呀,总算肯松口了,先前把岁岁愁得饭都少吃了半碗。”槐砚也抿了抿唇,虽没说话,眼底那点紧绷的戾气,却也悄悄散了去。
“娘,你胡说什么呢?”槐序脸颊一热,连忙松开挽着槐渊的手,小声反驳:“我和谁过不去都不会和饭过不去的。”
槐砚被她这副嘴硬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朝着唐婉打趣道:“娘,我看啊,这不是愁的,是担心吃多了,往后穿不下嫁衣吧。”
“哥!你瞎说什么!”槐序又羞又气,抬手便往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指尖还带着点没散的暖意,倒没真用力。
唐婉也跟着笑,伸手点了点槐砚的额头:“言言,你怎净拿你妹妹打趣?她本就脸皮薄,再被你说,可要躲起来不露面了。”
槐砚揉了揉被拍的胳膊,却没服软,反倒朝槐序扬了扬眉:“我说的是实话啊,难不成你不想穿嫁衣?”
槐序被问得脸颊更红,往唐婉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张脸瞪他,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槐渊坐在一旁看着,原本因仙界联姻悬着的心,竟在此刻彻底放了下来。
这般鲜活的模样,才该是他的岁岁。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槐序的发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往后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记得和爹娘说。”
槐序鼻尖一酸,用力点头,眼眶却悄悄红了:“嗯,我记住了。”
唐婉见状,连忙拉过她的手,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岁岁,娘去给你煮点吃的,这次保证你能吃个精光。”
槐砚也凑过来,故作夸张地说:“娘,也给我多炖一碗,我可不想岁岁一个人长肉。”
“哥!”槐序又气又笑,伸手去推他,屋内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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