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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相契(四)
“你闻错了,”今涣离睁开眼,走到床边,不嫌弃地坐下,“你的尸身保存完整,没多久又困于百鬼聚阵,足够阴冷,并未腐烂发臭。你想葬在何处?”
“闻错了吗?”段然没纠结,瞅着自己不甘的双眼,指向裴越,“让他给我寻处风水宝地,待我母父洗刷冤屈,再由他们决定。”
裴越仿佛丧失所有生机,点着头,她说什么是什么。
她伸手,合上尸身眼眸。
甄楠速度很快,主要他怕自己不在,阿越受欺负。
她接过东西,看向裴越,“你坐那便可,等会儿我向你取功德时,你别抗拒就行。”
法坛置于小屋正中央,她焚香祷告:“以裴越之功德,炼段然之阴德。”
随后她烧尽三光符,采集日、月、星三光精华。手掐太乙诀,闭目存思。
冥想中,她思绪传入裴越魂魄,“我将以你一世功德,助段然积攒阴德,成功于地府任职,可否?”
裴越双眼瞪大,明明她没张嘴,声音却全方位覆盖他的魂魄。
饶是知道再多,也没亲身经历来的震撼。
他闭上双眼,心中回答:“可。”
功德破开个口子,源源不断涌向她。
她头顶甘露盂,心中观想甘露密字,将裴越功德力注入观想的甘露。
随后她手指向水和米,口念:“太乙救苦尊,变食做甘露。一粒变河沙,十方鬼神共。幽魂皆饱满,食之登仙乡。今将于享食,功德不思议。”
持续观想甘露遍洒段然身,其魂魄得以超升。
她睁开双眼,将加持过的甘露水与法食撒向段然,功德成功转为阴德。
段然欣喜地围着她转圈,“我感觉我下去就能直接当差,你转了多少给我?”
她勾起一抹笑,“他欠你一条命,便以一世功德相抵。”
空中忽的撕开一道口子,白无常摇着芭蕉扇蹦到她面前,“又来给我送鬼差?”
段然一双眼瞪大,裴越与甄楠同样惊讶。没成想,她与鬼吏如此娴熟。
崔奇凑在君墨爻耳边,“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无常?”
“给她安排在京朝的事务,”她看眼裂口,“就你来了?”
“是啊,忙得很,”白无常打量段然,“刚好现在人手不够,下去了解规章制度,你就在京朝北市干活。”
段然喜出望外,“多谢大人!”
她捞起今涣离的手,“我有眼不识泰山,往后你可要多照拂我啊!”
她折起元宝,给白无常烧了两个,“行了,快走吧!”
白无常在前面带路,瞥见坐那的君墨爻,一下蹿到他面前,“你又在?”
君墨爻一手捏紧崔奇手臂,扯出笑容,“来看看。”
它一脸戏谑回望她,“你们有事情!”
她瞬间到它旁边,语气阴森,“上次的事,我还没和你算。”
白无常一蹦三尺高,拉着段然跳进裂口,消失不见。
崔奇虚虚地看着她,“涣离同窗啊,以后我得罪你,你直接跟我说,我任打任骂。”
她瞥他一眼,“走了。”
到小桌旁,甄楠挡在她前面,“阿越受了不少苦,往后还需查段氏的案子,你能不能让他好受点?”
她斜眼看去,“她附着时间不久,你们已没纠葛。之前所受是你该的,往后不会严重,好生将养即可。”
甄楠想再说什么。
“甄楠,”裴越摁着木桌站起来,“你的酬劳,明日上学给你。”
一行人再回京朝,与来时一样的坐位。
今涣离心脏突突的,离开荒山,走到林中土路,这种感觉更甚。
她掀起窗幔,不放过林里任何动静。
落叶簌簌,一男子身着白衣,左右观察林间,听见马车驶来,他动作一顿,回头瞥了一眼,迅速跑走。
也是这一瞬,她看清男子面容,“师叔?”
“停车,”她快速下车,朝男子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土路越走越窄,已不适合马车前行。
君墨爻没犹豫,拉上崔奇,追赶今涣离。
“甄楠,你也去,”裴越发号施令。
他们一路跑到巨石后的槐树林,阳光明媚的天忽然乌云覆盖,大风卷起碎石、落叶,一个劲地拍在他们脸上。
“怎么阴冷阴冷的,”崔奇一边说着,一边吐掉嘴里碎石。
穿过指尖,今涣离在他们不远处,头一仰,向后倒去。
顾不得脸有多疼,君墨爻一个箭步冲过去,几乎是撞上,双臂死死箍住她的腰身。
她重重栽在他怀里,才不至于摔倒。
崔奇与甄楠赶了过来,“她怎么了?”
他摇摇头,伸指探她鼻息,呼吸微弱,好在平稳,掐人中却没反应。
“先离开这,”他将人打横抱起,这里给他的感觉,与当初到祖坟时无异。
进来吹向他们的风,此刻逆转,再次打在他们脸上。
再迟钝,也能发现此处不正常。
君墨爻干脆将她脸搭在自己肩上,“你们靠我近点。”
希望极阳之气,能抵抗此处阴气。
好在他们没走多远,出了槐树林,阴冷的天恢复明媚,徐徐微风扫过鬓间。
崔奇起一身鸡皮疙瘩,双手交叉,不断搓着双臂,“这到底是什么鬼?”
“极阴之地?”他脚步生风,却没一丝颠簸。
上次也是阴气极重,她突然没了踪迹,难不成这会让她走阴?
“听着就很危险,”崔奇瞅着今涣离脸上红痣,“感觉她身上迷雾重重,就像这红痣,一下化成红印,一下又消失。”
“你要了解那么多干嘛?”君墨爻瞥向他,眼神凉飕飕的。
“没,”崔奇控诉,“你不能这么敌友不分!”
君墨爻当没听见。
几人回到马车,裴越直盯今涣离,“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崔奇后一步进来,现在轮到他独享一边了。
君墨爻轻轻放下她,坐她边上,让她靠着自己,“去医馆。”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念起白无常教他的咒语。
金光掩在衣袖下,悄然汇入她。
马车迅速驶出土路,朝京朝奔驰。
幽冥之火在黑暗中悠悠晃动,光头鬼扣起不存在的鼻屎,丢在今涣离身上,“你怎么又来了?”
她哼笑一声,没追上师叔,追到地府来了。
她一指朝上点了点,“那位在不?”
要是他在,自己还是避让较好,再来一掌,死劫别说生机了,直接死的不能再死。
“放心好了,但凡带点官职,现在都忙得找不着北,没空找你麻烦,”光头大刀阔斧坐在一旁石头上。
她放心下来,推开他,坐他位上,“什么事?跟我说说?”
光头鬼作势扬手打她,“你个霸王,天天来地府欺负鬼。”
石头还有空余,它愤愤坐她边上,“就上次那事,现在丢的鬼数都数不过来,又要和上面申请去人间找鬼,又得和道士联系,随时关注有没有走失的鬼。繁冗的很,还好我一心投胎,坚决不当差。”
她眼珠一动,“我倒是又碰见一个,和上次阵法一样,形式不同。回头你告诉牛头马面一声,让它们查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光头鬼皱眉深思,“行。诶,哪时候?怎么没见黑白无常捉鬼回来?”
她耸肩,“还没破,给它跑了。”
“你个废物!”光头鬼跳起来指着她,“学那么多本事,去上个学,全还你师母了。”
她还没怼回去,暖意涌来,金光丝丝缕缕融入魂魄。
光头鬼看得眼呆,“哪个好人这么无私?”
她抬起自己的手,双眼微沉,这是当她话放屁呢?
感受到身体强烈召唤,她与光头鬼道别:“先走了。”
马车距离城门还有百米,车上几人都察觉她有醒来的征兆。
今涣离眼睫颤动,缓缓睁开眼。
崔奇整个人斜着,双眼瞪大,指向她,“她醒了!”
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君墨爻肩上,她将脑袋抬起,转而用手垫着下巴,侧过脸,唇几乎贴着他耳廓。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我是不是说过,不准给我度让功德?”
他抖一激灵,“没啊,怕你摔所以握住你的手,可能心里不小心把咒语念出来了吧!”
“那么巧?”她稍稍直起身,捏住他的下巴,面对自己。
目光略过他的眉眼、嘴角,细碎的划痕,透出结痂的血痕。她勾起一边嘴角,“怎么破相了?”
他眼珠右移,求助崔奇。
崔奇捂着心脏,一张脸涨得通红,深表爱莫能助。
“你是不是忘了,车上还有其他人?”裴越声音不高,眼神阴毒。
她松开手,歪头看过去,“没把你当人,看不出来?”
裴越一手砸在桌上,“那别坐我马车。”
她嗤笑一声,“懂了,过河拆桥。”
外面甄楠似乎听不下去,“涣离同窗,阿越还是病人,你不帮他治,好歹让着他点。”
她体谅般坐直,盯住崔奇,“说说,怎么带我回来的?”
崔奇咽下口水,看眼君墨爻,为什么这人突然那么恐怖?
君墨爻扭头,不看他。
崔奇咬紧后牙,对上她的视线,“你一下车,这位姓君的就追了出去,我们一直跟到槐树林,那个风大的哟,多说两句话,嘴里都能带点土特产回来……咳,这个姓君的看到你晕倒,一瞬间跑过去接住你。随后我们迎着风出来,他把你抱回来,正打算去医馆,没想到半路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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