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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龙女转世陈国节度使曹化元之女曹青羽(二卷)
第十九回龙女转世陈国节度使曹化元之女曹青羽(二卷)
卷一 暮鼓十八声,井底绘浮生。
《渡山寺听禅》
暮鼓十八声,井底绘浮生。
执念投胎处,锁链自缠成。
相思灯上字,剪刀手中擎。
天不予强求,戏台演伶仃。
渡山寺的铜钟在暮色里响了第十八声,小沙弥不能蹲在藏经阁后院的古井边,看师父用柳枝蘸水画着轮回图。
“师父,人到底是怎么投胎的啊?”不能轻轻扯住老和尚的袈裟。他今早超度完刺史叶留痕的独女,那具十六岁的尸体手里,似乎还攥着半块绣并蒂莲的帕子。
老和尚万戒的柳枝在“饿鬼道”上点了点说:“就像露珠顺着荷叶纹路滚落,魂魄是追着临终时,最烫的那滴执念投胎的。”井水映着师徒俩晃动的倒影,有片枯叶正卡在“人道”与“畜生道”的裂隙间。
三百里外的刺史叶留痕府邸,叶小姐的闺房还留着降真香的味道。她咽气前盯着窗外那株未结苞的垂丝海棠,指甲掐进床沿的雕花里,那里藏着去年上元节,卖灯书生悄悄塞进来的诗笺。
“若是想着仇恨,就往修罗道去;若是念着未享的富贵,多半堕饿鬼道。"万戒老和尚突然用柳枝挑起井底沉淀的香灰,“但若是执着于……”
不能看见香灰在水面拼出模糊的人形,像极了今早那具尸体腰间挂的羊脂玉佩——刻着“永宁坊杜”四个小字。据说刺史叶留痕上月刚退掉永宁坊杜家的婚约。
第二年春分,永宁坊的杜举人抱着新生的儿子听街坊闲谈,说刺史叶留痕续弦夫人难产而亡,接生婆拿出来婴儿时,已经是窒息死亡多时,死婴掌心攥着半片腐烂的并蒂莲绣样。
“这孩子见光就哭呢。”杜举人突然发现怀中的婴孩盯着书房那盏走马灯——灯罩上题着去年上元节被退回的诗。小娃娃伸出青白的手指,准确按在“相思”二字上。
老和尚万戒的柳枝此时正在新画的轮回图上颤动。渡山寺后山的野海棠突然开了,花瓣飘进井里,盖住那个逐渐清晰的“人”字。
节度使曹化元之女曹青羽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很久了,这厢见了二人不再说话,终于忍不住的说:“你们非要打什么禅机,显得自己多么高深似的。明明是说人话,就能让人更好明白的事体,非要说的云里雾绕的,好生个没趣的俗地,说着用手呼扇着鼻子前,仿佛要呼扇走污秽掉的空气一般。”
老和尚万戒此时突然听了,手中的柳枝子一颤,竟自落入了井里,脸上一红,说到:“不过是为了一个‘雅’罢了……呃,呵呵呵……”。
不能沙弥见有人搭话顶撞师父,不由的不服,回到:“你也不过是个银样的蜡枪头黄毛丫头,怎就敢如此的白话我师父?!”
曹青羽听了更是啧啧称奇,说:“呦,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你们师徒可是肖极了的。我嘴巴不想说那些恭维话,你来接话,我就说说。首先这个雅和禅机,本就是个落了相,而你小沙弥直白我银样的蜡枪头黄毛丫头更是落了相。但我起了说道心,也是落了相。我不爱偏袒什么,只是就事说事,不然污秽了这大好的渡山寺景致。
人到底是如何投胎的?人是由着自己临死时最放不下的那个念头来投胎的,为自己下一世去结缘的。比如说那灵武国的君王临死时执念便是痛恨将军解云盛,一心要将军偿还亡国之恨。
天道之下,哪里是能随他拿捏满足他一人的?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去评断了。你既然一个国家管理不好,我便让你管理一个家好了,嘿嘿,结果一个家的管理能力也没得,来世他可再去做啥呢?
又比如说那贼匪燕长弓,临死前不思己身,一味的憎恨他人,投胎后是让解云盛的来世痛不欲生了,但结果呢?跟着那些儒生一起在地下做了永世不得超生罢了。反倒成全了解云盛来世看破红尘,送了一份出离大礼。”
不能沙弥一边听了,说到:“果真是比我师父的什么饿鬼道、修罗道、畜生道、人道的直白多了。但真的是没有蕴意,比不得美酒入喉一般的感受。”
曹青羽听了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在人世里,自然要用人都能听得明白的人话说了。难不成穷到捡破烂,还非要说个高大尚的物资回收不成!我自去了,你们继续高雅蕴意吧……”
老和尚万戒的柳枝沉在井底,水面上的香灰渐渐散开,倒映着曹青羽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女施主倒是爽利。”万戒搓了搓手指,那井水忽然泛起涟漪,竟浮起几枚铜钱,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可‘直白’与‘禅机’,不过是话分两头——有人见山是山,有人见山是云雾里的骨头。”
不能沙弥听得一愣:“师父,您这又是在打机锋?”
曹青羽“噗嗤”一笑,转过身来,袖中滑出一把描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画着一只歪脖子的鹤,正啄着铜钱:“老和尚,你这‘骨头’莫不是指那灵武国的亡君?他转世后连一个夫人都沟通交流不好,倒把自家夫人气得抑郁成疾,得了癥瘕之症。他又怎知那夫人,偏生前世是他最宠信的臣子!这人间种种因果承负,能逃得了谁!”
井水“咕咚”一声,随着这个加重的“谁”音,铜钱突然沉了下去,仿佛是心中怨气再明白因果承负后,消散了。
【论道第一回合:执念如锁】
万戒拾起脚边一片海棠瓣:“女施主说‘执念投胎’,可曾想过,若有人临死念着‘莫要再遇某人’,天道会如何判?”
曹青羽扇子一合,敲在掌心,说:“那便是‘锁’了。你越躲,它越追。比如叶刺史的女儿,生前最怕嫁去杜家,结果转世成了杜家的哭包儿子,远胜过夜夜梦见自己穿嫁衣!
人生来世上,只是为了学会一生里要明白的道理。今生该你完成的课业,你不去做好,老想着逃避、拒绝接受,那么到来的,就会更加猛烈不堪受也要受了。”
不能(突然插嘴):“那……要是有人死前啥都不想呢?”
井水(无风自动,浮起一枚生锈的钥匙)。
曹青羽使着扇子,在不能光头上一敲:“你每日参禅打坐,可曾有一日入得静?这便是人了。哈哈哈,你抱着人心,哪里能啥都不想的?你若没了人心,这尘世间,又哪里能留得住你!”
【论道第二回合:因果如戏】
曹青羽弯腰从井里捞起钥匙,吹了吹:“喏,这就是那贼匪燕长弓的下场——他死前骂尽天下人,如今在那永世不得超脱之地,日日唱诵论语,专演自己最恨的角色。”
万戒突然用僧袖拂过井口:“阿弥陀佛,那杜举人的儿子今日抓周,抓了把裁衣剪刀。”水面浮现景象:婴孩咯咯笑着,一手抓着剪刀,一手抓扯着走马灯,来回的抓戳着,碎了那盏题诗的走马灯。
曹青羽眯起眼:“瞧,这一世的‘相思’债,了断得多利索,无缘怎样都无缘,天不予就是天不予。”
【论道第三回合:人话对禅机】
不能小沙弥挠头说:“师父,咱以后超度亡魂……能直接说‘您下辈子当心点’吗?”
万戒和尚听了,猛地咳嗽:“呃,不如说‘随缘消旧业’……。”
曹青羽扇子“啪”地打在小沙弥光头上:“笨!你就说——‘您这辈子的摊子,下辈子会换个身份接着收拾’!他自会在那边乐得多掏打赏钱。哪里能晓得,自己就好比那一国之君沦落到一家之长,再沦落为谁,哈哈哈,还有更小的么?畜生!人都贪心,只想自己认知里想要的……”
渡山寺的钟突然自鸣十八响,音波震荡,惊飞满山海棠。
【论道尾声】
三人低头看井——香灰凝成两行字:“雅言人话,俱是落相。不如笑骂,捅破天光。”
曹青羽把钥匙抛回井里,转身挥扇:“走啦!下次带壶素酒来,听你们编新故事。”远处仿佛传来杜家婴儿的哭声,和走马灯燃烧的噼啪声。
曹青羽的素白裙角刚踩上石阶,井底突然“哗啦”一响,那枚生锈的钥匙竟自己跳了出来,悬在半空滴溜溜转。
不能瞪大眼睛:“我滴妈呀,师父!钥匙成精了!”
万戒袖中暗掐指诀:“非也,是燕长弓的戏唱完了。”
曹青羽听言,无奈的说:“不晓得又是哪个多事我善良、我慈悲、我为天下好的俗心僧道,去超度多事了。真当自己是主宰了,真当老天爷的意志,是不存在得了么?!”
钥匙“咔嗒”裂开,掉出半片泛黄的纸,上头歪歪扭扭写着:“解将军,第三世”。
【论道第四回合:戏中戏】
曹青羽干脆不走了,将身倚靠在银杏树下,用扇子掩唇笑:“老和尚,你猜那贼匪在冥府唱《论语》时,可曾遇见灵武国的亡君?”
水面浮现景象:
——永世不得超生之地,一群儒生打扮的鬼魂正排演《孝经》。燕长弓被按着涂脂抹粉,扮演“孝子”,而台下坐着个啃指甲的瘦鬼,正是转世三次都败光家产的“亡君马乔羽”。
万戒突然把井水泼向空中:“阿弥陀佛!解云盛的第三世正在渡山寺门口——”
水珠凝成画面:一个疤脸樵夫放下柴担,盯着寺门匾额发呆。他腰间别着半截断剑,剑穗颜色与叶小姐的并蒂莲帕子一模一样。
不能倒吸凉气:“这、这是……”
曹青羽“唰”地收扇敲他光头:“笨!上辈子被燕长弓害惨的将军,这辈子来讨“卖国债”了!”
【论道第五回合:天予不取】
万戒突然掏出一把盐撒进井里:“女施主,若杜家儿子长大后偏要强求卖灯书生转世呢?”
水面“嗤”地腾起白雾,显出:
——十八年后,戏台上杜家少年身穿戏服,举着剪刀追到绣楼,却见“卖灯书生”转世的男子,戏台上穿着新娘戏服,自己掀了盖头,笑盈盈递过一盏新做的走马灯,灯上无诗,只画着裁衣的剪刀。
曹青羽哈哈大笑:“瞧见没?天不给的缘分,强求时如此的成全了,他们这辈子是个唱戏的!”
不能突然福至心灵:“就像师父您硬要讲禅机,结果柳枝掉井里……”。话音未落,山门处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那樵夫的断剑,自己出鞘钉在了“渡山寺”的“渡”字上。
【论道终章】
三人回头时,银杏叶落满井台,香灰凝成新字:“强求者渡人,放下者自渡。”
曹青羽把素酒坛子搁在井边:“下次论道,该说说老和尚你当年为什么还俗又出家……”说着,就真的出了院子,出山门而去。
远处杜家男婴儿的哭声忽然停了,有人听见他在咿呀咿呀的说着,依稀是在说:“裁衣…裁衣…”
一月后,曹青羽闲来无事,一身公子服,带着随身侍卫和侍女,抬了两担素酒,又来了渡山寺。她觉得渡山寺的老和尚和小沙弥很好玩,左右无事,给自己打发时间,让人生得个乐子。
临近寺门,看到山门那个“渡”字上,犹自插着樵夫的断剑,想来是太高也取不下来,就那么插着了。于是叫了侍卫,让他们想法取下来,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得了灵的宝剑,竟然能够自己出鞘。
曹青羽的侍卫刚搭上断剑,那剑身突然“铮”地一颤,竟震得两名壮汉踉跄后退。剑穗上褪色的并蒂莲纹路渗出暗红,一滴血珠顺着“渡”字的撇捺滑落。
不能从寺门探出头:“女施主别碰!这剑会……”
话未说完,断剑突然从“渡”字上自挣出来,凌空飞行,直冲曹青羽面门而来!她描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那只歪脖子鹤的眼睛竟闪过一丝金光,断剑在离她眉心三寸处硬生生停住,“当啷”落地。
剑身映出扭曲的画面:
灵武国城破那天,君王马乔羽三尺白绫,将自己挂在树上,腰间的定国神剑在发出不断哀鸣声中,竟也自断了,断裂处渗入了几许马乔羽的魂魄,对解云盛满满的恨意。
万戒(突然在井台边高诵佛号):“一念嗔心起,百世剑鸣悲!”
预知下回如何,请看 卷二 逆鳞书血字,剜目铸新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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