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

　　叶蝴蝶看着我没有急忙回答，而是想了想再答复我：“因为，她一直都是蕊儿。”见我又要皱眉，她才解释上：“洪老爷养活了凤歌，不意味着蕊儿也能养活红鸾。他俩都是仙身，人族说蕴养就能蕴养？再说了，仙界公认的第一堕仙只有红鸾。一路追杀的也只有她。”
　　我看着她，脑袋里懵懵的，如同被一团雾气遮住了，正想说，玉米已经凑过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听说天界当年把第一个堕仙诛杀了。莫不是，就在这里？”他抬起细长的老鼠脑袋四处张望，嘴里发出几声啧啧。
　　我脑子一转，看着没有否认的叶蝴蝶：“红鸾，早就？”见她微微点头。我把话堵在了喉咙里，眼眸慢慢专向戏台。也就是说，凤歌，从来等的，就是，一场空。
　　结局的唏嘘来得突如其然，让我出了城，都没有再开口的想法。守在城门的稻草人依旧在尽职尽责。我回头一望，城里的稻草人还在热热闹闹。仿佛天界的追杀与它们从不想干。其实，也本就无关。
　　走了几步，我才向叶蝴蝶开口：“我们出去后，还会有人进来吗？”
　　叶蝴蝶看着我，摇了摇头。
　　一旁的玉米帮她注解：“制造结境的主人都消失了。”他朝四周望望，低叹一句：“这个结境，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听了，我本就低沉的心绪更加沉甸甸的。三人，又排列往田埂上走。
　　突然，在前面开路的玉米转身提醒我们：“他不是说，有酬金。”他高兴地往金黄的麦田里一跃，在里面张口就开始嚼成熟的麦子，兴奋极了。
　　身后的叶蝴蝶向我靠拢，她的呼吸刚好打在我的颈脖处：“小蛮，你也找找。”
　　虽没有心情的我，但也不想让她多担心。我瞧玉米钻进了金黄堆里乐不思蜀，则抬脚跨进翠绿田里。刚一落地，一颗绿油油的珠子就滚在我的脚边。我拿起来，直接给叶蝴蝶看。
　　她往我手中瞧瞧，然后笑笑：“这是你应得的酬金。”
　　听到声响的玉米赶紧钻出来，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看到我手中的绿珠子，也不顾嘴里的麦子会掉，张开嘴激动地手舞足蹈：“天呀，小蛮姐姐，这是他最后的一缕魂珠。他活了这么久，肯定不差。你赶紧吸收了。”
　　听了他的话，我朝叶蝴蝶瞧去，她微微点头，我这才将凤歌的魂珠拿到嘴边，还未用力，魂珠便自己化入我的嘴中，一股清凉之感在四肢百骸游荡。不一会儿，我动动手指，感觉指尖充满了力量，一个响指，声音直接如洪钟般在麦田里荡过。这力道，可真不弱。我激动地向叶蝴蝶看去。
　　她对我一个伸手，我搭手被拉，重回田埂。
　　玉米的触须一抖，他警惕着：“不好，结境要消失了，我们得赶紧出去。”说完，他直接放弃了两腿奔跑，而是俯下身子，化成一只大老鼠：“上背。”
　　我和叶蝴蝶一听，知道事态严重了，赶紧一个翻身坐在他的背上，抓牢他长毛，任他在狭窄的田埂上飞驰。不远处，一道透着亮光的结界开始闪现。而我们身后的麦城，则在消散。若是我们没有出去，是不是和蕊儿一样，会永远消失在这个消失的结境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想知道，更不想去尝试。几个眨眼，玉米已经逼近结界，他再铆足力来一个最后的大飞跃，整个身子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而落脚点正好掉在结界外。
　　在冲击力滚落的趔趄前，叶蝴蝶先拉住我的手。我们几个翻转顺利逃出了凤歌的结境。平安落地后，我再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结界，依旧是龙蕊那间布满灰尘的闺阁。
　　我朝桌边的缸走过去，发现那副红荷图不见了，但桌面上多了两本书，一本名叫《鸾歌》，一本名叫《凤舞》。当我想拿起它们时，却在指腹刚触碰到它们，这两本书突然化成了齑粉。好似它们被放了太久太久，已经无力再支撑这具形态了。只需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它们自毁。看着桌上成为粉末的它们，我有些难受。红鸾和凤歌，应该真的不在了。但他的质问还留在我的耳边：“不如，你来看看，我有罪无罪。”
　　我收回了手，对着桌上的粉末叹了句：“愿你们长眠安息。”
　　玉米出来后就化成了人身鼠头样，听了我的话，挠了挠自己没有几根毛发的头顶：“小蛮姐姐，你在对谁说？”
　　“红鸾和凤歌。”我刚一说完，神奇的事又出现了。
　　桌上的粉末居然自己烧了起来。但这些粉末燃成的火苗有些怪异。一股红舌和一股绿舌纠缠在一起，燃烧着彼此。而这突来的火苗却没有伤及其他物品。就连桌面依旧完好无损。
　　最先作揖的是叶蝴蝶，我和玉米瞧见也跟着一拜。听见叶蝴蝶轻轻一声：“走好。”火苗猛地烧起来，一瞬便什么也没有了。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出了门，看着龙府衰败的迹象，我不得不好奇：“帷幔后面的龙老爷还是龙老爷吗？”
　　说完，我向叶蝴蝶看去，她没有答语，但我俩已经有了答案，改道直奔龙老爷的卧房。
　　一推开门，浓浓的药味充斥着整间屋子，而厚重的帷幔遮住了不少光源，让房间异常压抑。我虽有猜想，心里蹦得有些紧张，但还是淡定地揭开帷幔。里面有一炉小火，上面熬着浓黑的药汁，让药味塞满了每一个角落。在一张茶几上，放着一个封的严实的金属面罩。而最里面，是一张木塌。暗红的帘子将木塌遮得严严实实。我壮着胆子往前走，慢慢掀开一条缝，里面的场景还是让我一惊。
　　倚靠坐着的是龙老爷，不，是洪老爷，是没有头颅的洪老爷更为贴切。他身上穿的，还是我在结境中一刀割喉断颈那一身。因为是我自己亲自动手，印象太深了。而这里的他，只留有一具身躯，是因为他的头颅留在结境中。所以结境中的凤歌，只有人头，稻身。他需要寄居。
　　而这里满屋子的药味不过是为了掩盖龙老爷尸身的恶臭。毕竟人族寿命短短几十年，人死身灭。但想要肉身不败，得想些法子保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进来，帷幔被掀，老管家破口大骂：“你们怎么能私闯？”
　　还不等他把话讲完，玉米也叫嚣上了，指着他就开始：“你个老者也真是的。龙老爷明明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故弄玄虚。”
　　不知道老管家是因为听到哪句话，更气愤了，瞠目结舌：“我家老爷哪里死了，你们莫要胡说。”他边说边扒开玉米，冲我走来，然后一手抛开我，将帘子又在边上压好，转身看着我们，眼里十足的火药：“你等太不懂事，立马滚出府去，我家小姐不需要你们找了。”
　　“可我们找到了。”我刚一说完，就听到帘子里一阵咳嗽。惊得我们又朝帘子里看去。
　　玉米直接放话：“什么妖怪，速速现行。”
　　老管家狠了他一眼，继续挡在帘子前，大有不让我们再冒犯的架势。而在他的身后，又响起了几声虚弱无力的咳嗽。
　　“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无头的龙老爷隔着帘子终于开口了，“我本不姓龙。不过是欠她的。梦中所见道人，不是俗人。想来我和天界的仙人定有机缘，才会让我苟活至今。本想着借她转世照拂，赎清罪孽。没成想，还是护她不周。”
　　他说得断断续续，总感觉一句要接不上一句。他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不知，她现在何处？”
　　我看向叶蝴蝶，密语：和盘托出，据实已告？
　　她回我：他等不了了。
　　我朝帘子直接说结果：“她不会回来了。”
　　帘子里发出一阵笑声，可没笑一会儿又是剧烈的咳嗽。急得老管家要去找大夫。被他伸出的枯手拦下了：“也好，也好。”枯手无力的搭在塌边，他似乎是在用最后的气力开始交代真正的身后事，“小吉，这座宅子留给你了。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小吉闻言，突然匍匐跪地，老泪纵横：“老爷，小吉会永远忠于龙府。老爷。”
　　可任他如何叫喊，帘子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我们仨一对视，默默退了出来。没走一会儿，就听到小吉更加心碎的嚎啕大哭。
　　看着处处透着死气的龙府，不知这座深宅大院，是不是会被这些死气吃了。走出大门，玉米将厚重的大门关上，发出刺耳的咯吱拨动着我的心弦。
　　我抬头看向龙府的匾额，在它左下角居然看到有落款。我眯着眼睛细看，发现是天喜二字。洪天喜的执念可真深。若不是他曾用自己的人气滋养了凤歌一时，也不会沾得凤歌的仙气过活这么久。这些机缘巧合，可真是织布上的线，纵横有序。
　　突然，一阵咕噜声传来，玉米摸摸自己的肚子，委屈着：“忙活了这么久，还以为吃得饱，没成想出来还是饿了。”
　　我朝天边看去，桃红的晚霞越挂越低：“没赚到银钱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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