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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
Ruby把手机丢回包里,一边低头翻化妆包,一边朝洗手间走去。
已经走到门口,身侧忽然有另一个人靠近,两人同时伸手推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
“啧。”
Ruby眉头一挑,侧头去看是谁。
一转脸,一双眼睛,眼尾略垂,黑白分明,像只无辜又迟钝的大狗。
对方看见她,眼睛猛地又睁大了半寸,话也不说,退了两步转身就走。
她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那道背影闪进拐角,整整反应了三四秒,才认出来。
路……路什么来着?路淼!
不过头发染回了黑色,还换了发型,一时没反应过来。
翻了个白眼:“扮乖。”
洗手间内,Ruby正对着镜子微微扬起下巴,拿着口红细细描着唇线。旁边的小姑娘漫不经心地搓着手,不时从镜子里偷偷看她。正看得出神,那双媚眼忽地瞥向这边,小姑娘被抓包,自然慌乱,低头胡乱甩了两下手,擦也不擦,匆匆离了洗手间。门开又合,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Ruby整理着耳边的碎发,想起路淼那副鬼见愁的表情,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躲我躲得跟躲瘟神似的,有病。”
路淼去了其他洗手间,出来,远远看见顾習之。
“小顾博士!”
顾習之一看是路淼,还换了发型,便笑着夸她:“新造型很适合你。”
路淼摸了摸头发:“前天去弄的,还行吧?”
顾習之左看右看,连连点头:“好看的,不过为什么要染回黑色?你之前的发色也好看呀。”
路淼叹了口气,凑近了些:“不怕你笑话,前几天家里亲戚吃饭,饭桌上我舅说我一头黄毛不像正经人,我妈听后非要让我染回来。”
顾習之皱着眉头说:“你可以不用理会的。”
路淼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如果我不听,她就得闹上天,懒得跟她多烦。”
说着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保鲜盒,递到她面前,笑着说:“给!”
“这是什么?”
“酱菜!”
顾習之接过:“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路淼努努下巴:“当然。”
盒盖刚开,一股微辣带甜的酱香味就扑了出来。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种小菜,几根细细的红辣椒点缀着,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路淼指着介绍:“这是萝卜干,这是豇豆,这是酱瓜……还有雪菜和泡姜条。很好吃的!我外公自己做的,送给你尝尝!”
顾習之咧着嘴道谢:“谢谢,真不好意思!”
路淼冲她挤了挤眼:“不用不好意思,有事儿求你呢。”
顾習之恍然,开玩笑道:“哦~明白了,这是拿人手短。”
路淼把袋子往肩上一甩,拍拍顾習之手中的盒子:“嗳~不能这么说。我把上次你给我的茶拿给我外公,他一尝,拍着大腿说好喝,立马丢了茶杯就去厨房做酱菜了,这可是老人家的心意啊~”
路淼表情生动,把顾習之给逗笑了,一边盖上盒盖,一边点头:“好好好,那我怎么报答老人家的心意呢?”
“不难,不难。”路淼压低声音,左右看了一圈,“过些天老人家八十大寿,他就爱喝点儿,我想整两瓶好的让他高兴高兴。不过难度系数比较高,蹲了几天都没抢到,其他渠道我又怕是假的。”
顾習之一听,笑了:“你想要什么?”
路淼给她使眼色,做了个“mao”的口型,然后说:“你那儿有彩釉么?没有的话普通飞天五星也行。”
顾習之想了想:“彩釉有,不过……老人家想不想试试年份?”
路淼张大眼睛,惊诧道:“你连年份都有啊?”
“不多,只有30年和50年的。”
“那个可消费不起,彩釉两瓶就好。”
顾習之点点头:“你去安奈那儿,我会给她打电话的。或者我跟你一块儿去,明天可以吗?今晚我得加班。”
路淼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个儿去就行……咦,你们还用加班?”
顾習之抿了抿嘴:“年底了,一堆报告要写。”
路淼拍拍顾習之的肩膀:“我以为你们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呢,看来都不容易……加油加油。”
顾習之晃了晃保鲜盒:“替我谢谢外公,也替我祝他福寿双全,常青不老。”
路淼挑着眉笑道:“好嘞!”
——
每年12月中旬,商场的橱窗早早换上了节日布景。红绿配色撑满了整扇玻璃,金属铃铛挂在门口,随人流时不时发出“叮铃”的声响。
月湖边的广场已经搭好了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球饰和彩灯,树顶的金星在风里微微晃动。行人路过时偶尔停下来拍照,围栏里还有几个玩偶穿着圣诞装,给孩子们派发糖果。
酒吧玻璃门上贴着手写的粉笔字:Hot wine & Ginger cookies today :)
路淼盯着那个笑脸符号看了一会,推门进去,凑到吧台,露出了一样的笑脸:“我也要 hot wine and ginger cookies ”
安奈已经十分熟悉路淼的声音了,头也不抬,双手在吧台里忙碌着:“你不是要彩釉吗?”
“不急不急,走的时候拿就行,外面冻死了,先喝点热的!”
吕依依从安奈身后突然冒出来,吓了路淼一跳:“啊呀,吓死了!你怎么跟幽灵似的!”
吕依依面容憔悴,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你才幽灵呢!”
路淼看了看她:“怎么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吕依依眼尾泛红,扯过安奈递过来的纸巾擤鼻子:“重感冒,这几天在家躺着,今天才好点儿。”
见路淼离自己近,便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卡座说:“你上那儿坐去吧,别传染给你。”
路淼笑着说:“没事儿,我不怕,我刚打了预防针。”
安奈将热红酒推到路淼面前,伸手摸了摸吕依依的脸,又探了下额头温度,轻轻揽过她的肩,安抚地摩挲了几下。
转头问路淼:“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路淼双手捧着杯壁,脸靠着杯口感受着热气和酒香,低着脑袋抿了一口,砸砸嘴:“没吃呢,有什么可以垫肚子的?”
安奈想起顾習之送来的战斧还剩一块,便说:“请你吃澳洲和牛。”
路淼双手高举:“哦!好耶!”
——
入了夜,办公区静悄悄的,一眼望去尽是沉睡的格子间,只有零星几间办公室透出灯光。
顾習之坐着,手肘撑在办公桌前,脑袋懒懒的搁在掌心,望着飘窗上的两盆铁筷子发呆。
屋里安静,只有钟表指针缓慢划动的声音。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叶子,再滑到那一朵浅紫色的小花上。这是顾習之能找到的最接近雪青色的品种。
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未下,顾習之已能欣赏雪后的微光。这种云层初散,远山初醒的颜色,冷清透亮,是诗词画作中反复咏叹的对象。
流动如烟,静谧如绸,制成最简单的鱼尾长裙,就极为好看。顾習之见过一回,便深深记住了。
要是拿丝绒塔士多去配,旁人眼里就是公主与王子的完美童话。
顾習想起那幅场景,不高兴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牛仔裤。
“咚咚咚!”
“请进。”
门推开,是展陈部的实习生关梓羽。
年轻的女孩捧着一杯热饮,从门后探出脑袋,冲着顾習之笑:“顾老师,我们点了KFC,王老师让我叫你过去一块儿吃呢!”
顾習之微笑:“谢谢,你们吃吧,不用管我的。”
关梓羽进门:“王老师说要是你不跟我走,一会儿她就亲自来请你。”
“哈哈,好吧好吧,那你等我一下。”
顾習之无奈,只好把笔盖盖上,把文件摞齐。
关梓羽一边等她,一边喝热饮:“老师,你春夏学期是不是要来我们学校上课啊?”
“嗯嗯。”
“我看了课程大纲,除了你,林主任还有美术馆的王老师,我们系也有两个老师。”
顾習之点头:“是韩璐韩老师,和宋云宋老师吧。”
关梓羽惊讶:“你怎么知道?”
顾習之收拾完,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我认识啊。”
“你认识宋老师啊!她好有气质的是不是,她是我们系里最受欢迎的老师了。”
顾習之关了办公室的灯,只留她桌上的台灯,带上门,虚掩着:“我知道,你们还喊她宋美人。”
关梓羽在前面领着:“其他同学这么叫,我可没这么叫过她……我还挺怕她的。”
“为什么?”
“我大创的指导老师是她,她老严肃了!”
“严肃点不是挺好的么,说明对你负责。”
关梓羽想起给她看论文然后疯狂改论文的那些日子,想起她不苟言笑的脸和平淡甚至冰冷的语气,不由地一哆嗦,赶忙喝了口热饮:“虽然但是,真的太可怕了,不想经历第二遍。她的美我还是远远观望吧。”
顾習之笑了。
关梓羽扭过头来,眨着眼睛说道:“虽然宋老师确实是宋美人,但我还是比较喜欢顾老师你这样的,你要是是我们系的老师,我铁定选你当导师!”
顾習之看着她:“要是我当你导师,可能比宋老师还严肃。”
关梓羽转过身,倒退着走:“你吓我呢吧。”
顾習之怕她撞到,快走两步拉住她:“好好走,别摔了。”
关梓羽弯着眼睛任她拉着自己转了个圈,头一歪,说:“你看,宋老师就不会这样,冷冷冰冰的。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有同学见过,说男帅女美,一家子的优秀基因。依我看,应该和宋老师一样,都是冷冷冰冰那一挂的。太冷清的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亲切可爱的。”
顾習之笑出了声,松开她的胳膊:“或许你见过就不会这么说了。”
关梓羽拉开展陈部的门,一股炸鸡汉堡香味迎面扑来。“得嘞~改天高低得见见。”
——
路淼盯着牛排直砸嘴,拿着餐刀浅浅一刀切下,汁水裹着油脂迸发,绵软丰腴。“极品!我开动啦!”
安奈洗着杯子:“怎么样?”
“好吃好吃!免费的真香!”
吕依依坐在路淼旁边,用叉子叉了一块送进嘴里,舌尖瞬间被脂香包裹:“哦~好吃,哪来的牛排啊?”
安奈递了些纸过去:“小顾的。”
路淼切着块儿:“她怎么什么东西都放你这儿,搞得像她的仓库似的。”
吕依依盯着路淼切块儿,切下一块,叉起一块。
路淼抬头瞪她,狠狠“啧”了一声。
吕依依嘻嘻哈哈笑着:“她还住过我们家一段时间呢,她留了好多咖啡,茶啊酒啊的,你要不要,给你送点?”
路淼啃着肉:“她住你们家干嘛?她不是有家吗?”
吕依依擦擦嘴,回忆道:“那时候她还在上学,我们刚搬家,找她来暖房……”
看向安奈:“住了一个多礼拜吧?”
安奈递了杯热腾腾的蜂蜜柚子水,点头:“嗯,差不多是她刚从国外回来那会儿。”
路淼“哦”了一声:“她留学回来是接着实习,然后就留在这儿工作了吗?”
吕依依摇头:“我们找她来玩儿的时候,她没有在实习。”
路淼吃得香,干脆拿起骨头啃:“我听她学妹说她本来可以留校的,既然没在这儿实习,那干嘛不留校?”
安奈想了想:“不知道,我不是很清楚她在学校的事儿,只是听她提过说不想再在学校呆着了。”
吕依依点头附和:“是,她回国去学校报到了一下,接着就来桂城了。博士论文也是在这儿写的,中途没回校过,只有答辩和拍毕业照的时候回去了,感觉对学校很抗拒的样子。”
路淼嗦着手指:“不在学校写论文不是很正常么,我有朋友读博全程就没怎么在学校呆过。”
吕依依撑着脑袋:“不一样的,小顾在学校有很多项目,以前只有寒暑假会回来,回来也只呆一周。我俩去过她学校找她玩儿,她那工作室简直就是她第二个家,连床都有。一直不在学校很正常,但一直呆在学校突然不去了才不正常啊,我俩猜她可能是和谁闹不愉快了,也没多问。”
路淼听后,嘿嘿笑了两声:“也未必是和谁闹的不愉快了,她这种情况有更合理的解释。”
吕依依抬眸看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解释?”
路淼昂着下巴,笃定地说:“PTSD了呗!你想她从本科就一直呆在那里,谁不烦呐!我太懂了,我上学那会儿看见教室就烦!”
吕依依无语,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结果就这?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嘞!”
路淼擦擦手,刚想说要不要打赌,话到嘴边,身后传来推门进来的风铃声。
三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两人。
一个身着灰色羊绒大衣,收腰线条勾勒出纤细笔挺的身形。一条雪青色的围巾,半掩着下颌,露出疏淡的眉眼,是雪后山水,月清烟紫。
一个肩头覆着一件棕色皮草,松松垂落,黑色的针织套裙贴上腰线。一双白色的皮手套,轻抵红唇,眼影醉醺,是流焰香尘,烛映妆红。
冷月照霜雪,红唇点玉樽。对比鲜明。
门还未完全合上,已有几道目光投来。交谈声未停,已含了几分探究。
路淼躲无可躲,安奈藏不可藏,只有吕依依一个人好奇地打量,悄悄摸摸地赞叹:“呵!俩大美女!”
安奈抚上吕依依的肩,轻轻捏了捏。吕依依转头,安奈闭眼摇摇头。
吕依依秒懂,眼睛睁大,看向路淼。
这人正欲盖弥彰地捂脸。
吕依依“噗嗤”笑出声来。
来对了,还好今天来店里了。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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