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痣

　　除夕这天，家里只有张爸和轻羽两个人，但张爸还是弄得很丰盛。

　　饭桌上，轻羽说：“爸爸，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做这么多菜，要浪费了。”

　　张爸却说：“菜吃不吃得完你不要管，过年还是要有过年的样子。这些年在家里委屈你了，以后爸爸会尽量多抽出时间陪陪你。”

　　轻羽笑盈盈地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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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这天午饭都吃得早，吃完饭后才十一点，轻羽习惯性收拾碗筷然后去厨房准备洗碗。

　　以前张妈在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她来做，就连开水壶没水了，都要责骂她为什么不烧壶水。

　　她刚拧开水龙头，张爸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爸爸来洗，你去做寒假作业吧。”

　　轻羽挤了点洗洁精到洗手池里，“你那么早就起来做饭，肯定累了，你去沙发上坐着休息吧，我洗完了就回房间做作业。”

　　张爸叹了口气，一方面很欣慰，一方面又心疼轻羽太过懂事。

　　女孩子太过懂事意味着一味委屈自己。

　　“今后爸爸出去出差就不能照顾你了，现在我在家这些事就爸爸来做吧，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女孩子呢是要有自理能力，但也不用太过懂事，偶尔任性躲点懒爸爸不会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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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羽坐在书桌前，面前是做到一半的数学练习册，她一手转着笔，一手支着脑袋发呆。

　　唉，不知道嘉衍在干什么？

　　正这么想着，手机响了，是沈嘉衍弹过来的视频。

　　轻羽连忙塞上耳机，然后躲到窗帘后面，这才按下接听键。

　　与轻羽全副武装不同，沈嘉衍丝毫不避讳，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轻羽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忍俊不禁：“你这是做什么？”

　　轻羽压低声音：“我爸房间就在隔壁，我怕他听到，你不在房间里吗？”

　　沈嘉衍：“我家没人，我妈刚出去了。”

　　“哦，那你吃饭了吗？”

　　沈嘉衍简短的回答：“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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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他们太熟悉了，又或者并没有那么多话题要聊，一通电话下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大眼瞪小眼，各忙各的。

　　这会轻羽把手机支在书桌上，注意力都在题目上。

　　沈嘉衍也没有挂电话，就静静盯着屏幕里少女的侧颜看。

　　轻羽停下手中的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挂了？”

　　沈嘉衍却摇摇头：“你写你的。”

　　“这样你不无聊吗？”

　　“我就想看着你。”

　　轻羽不好意思地笑笑：“一直看不会腻啊？”

　　明明别人谈恋爱，都是女生比较黏人，到了他们这却恰恰相反，有时候轻羽像个不解风情的直女，总是一不留神就戳破了那些甜甜的氛围。

　　沈嘉衍语气认真：“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腻。”

　　一个小时后。

　　轻羽总算把题目做完，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转眸一看，沈嘉衍在那头看起了电视。

　　“写完了？”沈嘉衍的心思并没放在电视上，很快就捕捉到她投来的目光。

　　轻羽重新戴上耳机，声音仍旧压得很低：“嗯，写完了，只有语文没做了，我等过完年再写。”

　　轻羽趴在桌子上，整个人有点蔫儿，她叹了口气：“唉，明天就要过年了，又要走亲戚……”

　　每年过年，轻羽最恐惧的环节就是走亲戚，尤其她作为一个高中生，是被盘问成绩和被迫听说教最多的一个年纪。

　　“嘉衍，你明天在哪里过年啊？”

　　明天是大年初一，正常都是去爷爷奶奶家，不过沈嘉衍的爷爷奶奶前几年去世了，他妈妈和他外婆外公的关系并不好，去年的时候他就是在自己家过的年。

　　“不知道，可能还是在自己家吧。”

　　沈嘉衍对这些不甚在意，很快换了个话题：“我刚看谌彦军发的朋友圈，今晚上五一广场那边有烟花秀，你要是能出来，我们一起过去看。”

　　轻羽想了想：“几点啊？”

　　“零点的时候。”

　　张爸一般十点就睡了，从她家出发坐地铁的话，可以在零点前赶到。

　　于是，她点了点头：“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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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轻羽蹑手蹑脚地靠在张爸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的换了鞋，猫着腰缓缓打开防盗门，耳朵一直竖着听身后的动静，确认张爸没有被惊醒后，她轻轻合上门，飞快地跑下楼梯。

　　黑夜里，少女奔跑在风中，心脏剧烈颤动着，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奔向喜欢的人。

　　沈嘉衍站在路灯下，身后是一辆黄色的的士。

　　两个人碰面后，沈嘉衍拉着她坐上车。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五一广场。

　　寒风凛冽的除夕夜，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广场上人潮涌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辞旧迎新的期盼。

　　轻羽的手被沈嘉衍紧紧攥着，在人群中穿梭奔跑。她的围巾在身后飞扬，冷风刮过脸颊，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他们终于在零点倒数前挤进了广场中央，恰好听到人群中爆发出的整齐呼喊：“十、九、八...”

　　轻羽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冷空气灌进肺里，刺刺的，却让她莫名想笑。一开始只是轻声的笑，后来竟止不住地笑出声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沈嘉衍调整着呼吸，侧头看她，“笑什么？”他的声音还带着奔跑后的微喘，低沉又好听。

　　轻羽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像是盛进了所有广场上的灯火。她一边喘一边笑，断断续续地说：“嘉衍，你、你不觉得，我们刚才那样特别像日剧里的男女主角吗？就、就是那种……在重要时刻拼命奔跑的桥段……”

　　沈嘉衍挑眉，忽然凑近她。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是想说，像私奔？”

　　“轰”的一下，轻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索性黑夜为她遮上了一层“遮羞布”。

　　“三、二、一！新年快乐！”

　　周遭的欢呼声骤然炸开，淹没了她骤然失控的心跳。

　　第一朵烟花就在这时猛地蹿上夜幕，轰然绽放，流光溢彩，瞬间点亮了整个天空，也照亮了沈嘉衍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眼底映着璀璨的星火，变得格外明亮深邃。

　　轻羽还怔愣在他那句“私奔”带来的羞赧中，忘了呼吸。

　　下一秒，他温热的手掌已捧住她冻得发凉的脸颊，微微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褪去，人群的欢呼、烟花的爆鸣、新年的钟声，一切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

　　唯有他唇上的温度，清晰无比。

　　烟花一簇接一簇地升空，绚烂的光芒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流转闪烁，明明灭灭。

　　许久，沈嘉衍才微微退开少许，额头却仍抵着她的。

　　“新年快乐，轻羽。”

　　轻羽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映着漫天华彩。她轻轻喘了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新年快乐……嘉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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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了坐地铁。

　　从五一广场出去就有一个地铁站，好在还在运营，两个人买了票，刷卡入站。

　　地铁上空无一人，他们十指紧扣，坐在一侧，耳边是地铁穿过隧道发出的轰鸣声。

　　轻羽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吻中，脑子里一帧帧回放着那个画面，唇边似乎还留存有他的温度。

　　沈嘉衍的目光无意识落在车厢的某一处，他问：“轻羽，你想考哪个大学？”

　　“我吗？”轻羽定了定心绪，回答他，“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这是他们恋爱以来第一次谈起关于未来。

　　高考和中考不同，如果他们想考同一所大学，实在不现实。

　　想到这里，轻羽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你呢，嘉衍？”

　　“我也没想过，所以我才问你，你考哪个城市我就考哪个城市，你读哪个学校我就读哪个学校，如果可以最好我们选同一个专业。”

　　这并没有让轻羽心情变得晴朗，她一脸认真：“你别开玩笑了嘉衍，以你的成绩肯定是上清北的。”

　　“我没开玩笑，以前我从来都不会考虑未来，努力学习也只是为了得到我爸的重视，可是后来我发现，不管我多努力，考了多少个第一，他们还是不会在意我。”

　　沈嘉衍转头，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她看见他漆黑的眸里一片赤诚：“我不在意上不上清北，我只在意你，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那天晚上，两颗青涩的灵魂紧紧依附在一起，他们谈论着有关过去，有关羁绊，有关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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