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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地
孟协笑了几声,将将准备进门大显身手,却见里头局势已然逆转,他的人竟被逐个击破了。
五皇子的手下竟然如此厉害!?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权势斗争最后难免有落逃的一方。孟协不待人察,当即决定先走为妙。
见孟协逃离,孟进脚步一顿。厢内的族人都被解决了,还被抓了几个活口。司徒迹一袖溅了数道血渍,但她人没事。
有侍卫意识到孟协始作俑者身份不明,作势要追出来逮人给主子交代,孟进见状不再犹豫,提步去追孟协。
程云站起身,眼见司徒砚分毫未伤,松了一口气。而司徒迹却红了半身衣裳。
程云朝着司徒迹躬身,也道:“程云护卫失职......”
司徒迹只在舒展自己的手腕,司徒砚自己推动轮椅靠近,关切道:“皇妹?你没受伤吧?”
司徒迹垂眸看他,脸上带了未褪尽的狠厉,还有几分疲惫,闻言只是摇摇头。
“多谢皇兄。”司徒迹抬手示剑。
这软剑有钢性却也柔韧,应是司徒砚藏在手边防身的东西,他却自己拿了出来。现下剑已脏了,也不好还给他。
那只洁白的手套都被浸润,司徒砚却像发现了秘密一般,不顾自己也被染脏,抓了那只手,慢慢将手套脱下。
手背的皮肤果然被染红一片,司徒砚垂目视若珍宝般将周边血色抹去,露出开裂的皮肤,隐约能看见侧面红白的脂肉。
司徒砚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司徒迹的视角只能看见他紧皱着拧成一块的眉。
手掌上有伤口,而手套并未破损。司徒砚抬首看她,满是心疼道:“皇妹,疼吗?为何会受伤?”
司徒迹只道:“旧伤。”
“是方才使剑崩开了吗?”司徒砚看向那柄软剑,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的从司徒迹手中夺去剑扔在地上,“你使惯了直剑,握软剑定要花更多力气......都怪我,我不知你有伤、害得你又疼一次。”
司徒砚说着,话中自责不止:“若是我能站起来,由我来保护你就好了。”
“一群废物!怎么让贼人混进来的!”司徒砚忍不住抬声斥骂,旁侧的程云几人一听,作势又要跪地请罪。
稽查所几人善于追踪捉拿要犯,正面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可言,刚才混乱中几人合力还尚且做不到全身而退,此刻听到五皇子斥骂声更是不敢动作,生怕自己被问责。
司徒迹抽回手,察看了四周状况,随后道:“皇兄,国事要紧。今日之事须得上报陛下,这几人切不要给他们机会寻死,一定要问出情报来,就暂且托皇兄你看管吧,将这处清查后便送去刑狱司。”
“付监察,既然稽查所众人在场,那卷宗便交由你们办了。”
付思明早时还想着,若是太女是个好脾气的,那就能糊弄着哄一哄她,跟稽查所合作问题不大。这会经历生死一线后的放松、窃喜,看到太女冷静应对、安排任务,只想狠狠刮自己耳光,先前的自己简直愚蠢、还对太女妄加揣测实在是大大的不敬!太女殿下明明是如此沉着强大的人!
闻声,付思明毫不犹豫地回了话:“是!”他已决定,今后将惟太女之命令是从。
“禀告五皇子、太女殿下,”方才跑出门外的几人中,有一人回来传消息,“策划此次事件的贼人已经窜逃离开此地,太女殿下的侍卫已去追了。”
司徒迹转向付思明,不必开口,付思明已明了。他立即招手,带上稽查所众人相继追出。
司徒砚扶在把手上的手指微动,身旁守卫的几人中也不知何时少了一人。
程云适时出声:“主子,刚才的动静不小,加上贼人用了火药,惊到了不少人,属下已经派人去封锁消息,太女殿下受伤,我等已去寻此处的驻馆医师,很快就到。”
司徒迹将手套戴回:“皇兄不如先离开此处吧,验尸搜证,交给他们去办。”
司徒砚也点头道:“以防贼人还留了后手,是该马上离开。”
孟进追出聆艺楼时就已打了暗号,通知属下前来接应。一路上又刻意与孟协保持距离,给后来的稽查所留了尾巴。
经过数道巷口,稽查所远远看见又一人背影窜入其中,而太女的侍卫也跟了进去,几人便一股脑也往里冲,在巷道转了向,却只能看见那个隐约散着发的背影,不见孟进。
待身影一闪而过时,付思明几人都无暇思考太多,稍作喘息就继续跟了上去。
见几人跟着替身而去消失在远处,藏身许久的孟协气喘吁吁出现,孟进紧随其后。
孟协确认他们没有回头,得意地哼了一声:“败犬而已,想抓我,他们还没那个本事。”
随后又转向孟进道:“怎么?还想抓了我去投诚?”
孟进道:“能有幸逃出来,你就老实些守着自己的命吧。”
孟协驳道:“呵,逃?若不是你犹犹豫豫拉着我,害我错过最佳的出手时机,我的人又怎么会失败?把你的人借我。”
“什么?”
“让你的部下全部听我命令。”
“为何?”
孟进不懂,此人刚刚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属下,这么快就能厚着脸皮朝他要人,果断拒绝了:“你已经暴露了,趁燕朝人还不知你身份,赶紧离开吧。”
孟协嗤笑:“暴露?我特意打扮成这样,带着发冠是入戏需要,而散发,又刚好能在行动时遮住我的侧脸,用了火药后更不会有人看清我的面貌。不然,你以为我是去故意扮丑的?即使他们记得,那也未必知晓我的身份。你不说,我就不会有事。”
孟进:“他们抓了活口,你能保证没人出卖你?”
孟协果然犹豫了。今日真是太失败,计划泡汤,折了属下,若还引起太女的怀疑,对蜃霖部就太不利了。
孟协咬了咬牙:“部落我不可能回去,我来时就向王上立下誓言,不寻到化霖草,绝不回去。你潜伏在太女身边,用不到几个部下,速速把他们的解毒丸交给我,这次,我必将做一个万无一失的谋划。”
见孟进还不肯,孟协一急,伸手抢过他腰间的锦囊,转身边躲边翻找,还是不察被夺了回去。
“行了,”孟进将锦囊收好,只摸出几个石头磨成的哨子,“这是信物,见此物如见我,你拿去,他们自然会来找你。”
孟协接过哨子收好,又问:“解毒丸呢?你能随时出宫?”
“他们的解毒丸自己收着,不在我这里。”
孟协轻蔑一笑:“呵,真是可笑的善心。若无把柄在手,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在关键时刻反捅你一刀。”
孟协还待说几句,忽的瞥见一队人马朝此处奔来。没功夫磨蹭了,孟协直接转身遁走,嘴角一抹笑意掩藏不住。
孟进心里存疑,一探那枚锦囊,果然少了东西!孟进立即追出去,却察出后方来人已至,左右思量,只能停步故作等候。
贼人留下的末点痕迹诡异,付思明来来回回寻了几趟均找不清方向,疑惑是否寻出了差错,无奈决定带着众人往回退几步再探,此刻回到巷道附近发现孟进身影,还不觉疲倦地与其说话:“原来兄台还在这处,看来方才真是被那贼人骗了,他果然藏在这吧。可有看见那个贼人往那里跑了?”
孟进控制住面上表情,随手指了两处方向,道:“似乎是往这两处去了,此人极其阴险,你们小心。”
付思明道了谢,一队人马分成两队又急急跟去了。
想是同族兄弟又身在绝地,孟进为了大局还是放了孟协一马。但孟协居然又阴了他!孟进少有地险些在人前失控,背后握拳的手指捏得颤抖发白。
聆艺楼已被官兵接管戒严,孟进到时才知皇子都已离开了,他却不知人去了哪,回到小院时只有紧闭的房门。
孟进拿出那枚锦囊,其上的绣纹摸起来还是熟悉的毛绒感。这里头塞的物品不多,只有一片干燥的化霖草叶片和他自用的解毒丸。
直至百年前,蜃霖部还一直被外邦人称为“永葆青春的族群”,因为蜃霖部族人下从婴幼儿,上只青壮年。从未有人见过蜃霖族人老去的模样,他们的脸庞不会有一丝皱纹,只有蓬勃的傲气与无尽的热血。
外邦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边疆族群拥有秘法,纷纷往来互市。
但只有本族人才知,蜃霖部存于蛮荒阴霾笼罩之地,弥漫散布的湿气与异草气味相汇聚集成霖,而霖气进入人体侵入脏腑无法消解排出,如同慢毒,在此久居的族群受其影响,多数人在三十岁时就已久病不治,基本无法存活至四十岁龄。
蜃霖族为寻到适宜生存的土地开启数百年的征战。领土一点点扩大后,却发现他们仅仅是从霖气郁结的草原到达了霖气郁结的丛林,他们依旧无法走出这片被侵染之土地,而族人也因战争损耗越来越少。
但蜃霖人从未停止对和平安全之地的向往。
直到燕朝商人带来内陆独有的枝枝草——一种燕朝人认为润心肺效果极低的药草——在内陆作为新品种大量种植后迎来巨额亏损,为了解决积压的枝枝草库存,商人将目光转向边疆的蜃霖族。
至十几年后,蜃霖人发现当初食用过枝枝草的人竟然无视霖气之害,成功活到了五十岁、六十岁!
枝枝草竟然可以化解霖气之毒!
由此,蜃霖族便迎来了新生:他们再也不是只有青壮年的族群,他们再也不必只践行以十年青春燃尽一生的热血,而是可以奉养父母之衰老,品味自己的衰老,直至百年后众亲再度相聚。
但当他们想要大肆购买时,燕朝商人早已放弃培育枝枝草,燕朝皇帝也嗅出了端倪,将枝枝草划归皇家私有,限制民间一切对于枝枝草的种植与售卖,只允许蜃霖部以朝贡名义向燕朝协商购买小批量的枝枝草。
这无疑的燕朝对蜃霖的控制手段。枝枝草份量远远不够族人食用,蜃霖族的药师只能取其叶片,放干碾碎成粉制成解毒丸,才得尽可能地供给族人定期使用。
前些时日司徒迹曾对他说,燕朝抓捕了一批间谍。或许那已经是对他的试探。今日聆艺楼之事,只怕她对他的信任要消失大半。
如今,孟进的解毒丸又被偷走了。
原来陷入绝地的不是孟协,是他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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