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长风

　　清明时节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林河刚走到半路，原本晴朗的天空就飘起了细雨。雨丝细细密密的，像一张柔软的网，轻轻笼住了整座山。他快步躲进路边的小亭子里，石凳上还留着未干的晨露。
　　掏出手机正要给陈野发消息，雨幕中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穿着深蓝色的雨衣，步伐稳健地朝亭子走来。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滴落，在来人脚下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花？"
　　两人同时开口。陈野站在亭子边缘，雨衣上沾着几片路边花瓣。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有几缕贴在额前，显得比平日柔和许多。
　　林河轻笑一声，伸手拂去陈野肩上的雨滴："今早我听见你摩托车的声音了。阿杰说你是去采野菊花祭奠你父亲..."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还说只要你想他了，都会去采一捧野菊花。"
　　雨势渐大，敲打在亭子的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野的耳垂在雨幕中微微发红，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哑："林姨...她很喜欢鲜活的事物。以前她给我拍过照，就在修理厂门口。"他顿了顿，"我想她应该也想闻闻花香。"
　　林河的眼角突然红了。他转向雨幕，喉结上下滚动："我本来想...等我出人头地，闯出名堂再回来。"雨水顺着亭檐流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我想让妈妈知道，她儿子有多棒...让她为我骄傲。"
　　一滴雨水被风吹进亭子，落在林河手背上，冰凉凉的。
　　"可是离开家越久，我越迷茫。"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城市的万千灯火，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所以我想回来...回到有家的地方。"
　　陈野静静地听着，雨水从他的雨衣下摆滴落，在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五年了...小镇变了好多。"林河望着远处的山影，雨水模糊了视线，"我对这里的记忆也越来越淡...我甚至从没回来看过她。"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你说...过节的时候，她会不会很孤单？"
　　雨声中，林河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冰凉的手指。陈野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雨衣上的薄荷香淡淡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林河抬头，看见陈野眼中闪烁的光。那双总是沉稳镇定的眼睛此刻竟有些慌乱，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下一秒，他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陈野的雨衣带着山间的凉意，可胸膛却是滚烫的。
　　"不会。"陈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震动着胸腔，"你回来了...她就知道了。"
　　雨越下越大，亭子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避风港。林河的脸埋在陈野肩头，闻到了雨水、薄荷和机油混合的气息。那是家的味道。
　　远处，修理厂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犬吠声。大黄狗大概又在催饭了。林河突然觉得，这场清明雨，似乎把什么东西洗得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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