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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账
“主帐簿在账房那，这是当初老爷嘱咐我照着主帐誊下来的，还是老爷有先见之明，现下这簿子八成在宋和佑手里。”陆管家递上厚厚一沓账簿，叹了口气，“只是这帐只记到了老爷夫人去南通时……”
闻此言，在场众人都有些神伤，宋惟月悄悄背过身，掏出帕子抹泪，陆管家摇摇头，止不住的叹气。
让衙役接来收好，解清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了一句：“节哀。”
“让大人见笑了。”宋惟月强扯起一个笑脸，随即转了话头：“方才好像听小蝶说大人您与小环相识？”
“确实相识，小环是我府上一个小仆的妹妹，前阵子突然失踪了，这段时间在城里打听遍了，却音讯全无。”
“那日我被宋和佑送回南通，在宋佑平带过来的一大帮下人里见着这个小姑娘，看她模样有些可怜，便向宋佑平要了过来，带去了南通。问她从哪来的，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她一概摇头，只说旁人都唤她环妹儿。”
“难怪没有消息，原是跟着你去了南通，这小环没事便好。”
若是问这宋惟月可否把小环带回去让她同阿满见一面她未尝会拒绝，但既拿了人家家的私账，须得尽快查明。
现下他得回县衙去，遂只是询问道：“若是宋小姐不介意，我改日让小仆登门拜访，让这兄妹见一面可好，免得他一直挂念。”
“无事，大人您让您家那位直接上门就行。”
“这些日子多谢宋小姐照拂小环，见她无事我也便放心了。”宋惟月与陆管家将解清昀等一众衙役送至门口，“宋小姐留步，此事我会尽快查明。”
“解大人慢走。”
“两事之间果然有所关联。”读罢邬元纬的来信，朱载埁思索着，这武清他没来错。
只是信中还提到几句宋家在探听解清昀底细，他与解清昀之间的交情隐秘，任谁来探听也探听不出什么来，只是眼下宋家这阵势，看上去是要对付解清昀。
他既不便表明自己身份，又需向外界透出点消息，让旁人不敢轻易动解清昀。究竟该如何操作，眼下他也无法即刻定夺。
“殿下可是遇上什么难处？”见朱载埁搁下信后便一直眉头不展，站在身侧的林宁走上前，“我替您按按头。”
“……”朱载埁闭上眼，并未答话。
“恕属下僭越，可是与解大人的事有关？”林宁一边按着。
“确是。”林宁和贾石自小便伴着他，抛去身份亲缘，实可称的上是兄长了，见他问了，朱载埁便同他讲了邬元纬信中提及之事。
“若是让邬元纬出面势必会暴露我，但眼下也想不到合适人选。”
“殿下，先前解大人被弹劾一事或可用上。”
“此话怎讲？”
解清昀只是一个小小知县，被人弹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是大罪，在这官场上连谈及的人都少之又少。
只是因朱载埁有意留心解清昀的动向，便吩咐林宁盯着消息。但此事事小，且罚的也轻，朱载埁这头也没刻意授意。
“未先谒漕运侍郎而直抵县衙，当时是罚俸三月，这么些年因此事被弹劾的官员也不少，但罚的这么轻的也没几桩。”
朱载埁睁开眼，林宁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说道，“不妨利用这点，向外头放出假消息。”
“你的意思是…对外宣称解清昀在京中有靠山，但并不点明究竟是谁。”朱载埁登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正是，正所谓雾里看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远远看见一株花，却无从得知这是否真是花。”
朱载埁当即提笔给邬元纬回信，嘱咐他让手下人继续盯着潘府，如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又让他找人在通州散些有关解清昀的假消息出去。
把信交给等在外头的江宁，朱载埁搁下笔，准备去县衙与解清昀同步这潘府情况。
“不必跟着，我自己进去便是。”
“可是殿下…”
“无妨。实是不放心你便在外头等着吧。”
“是。”
“呦！师爷来了，您来得正巧，大人正为那堆账簿头疼呢。”朱载埁才进县衙大门，正与旁边衙役闲谈的许流看见了他，便上前来，“我带您去后堂。”
“大人，师爷来了。”
从宋家拿了账簿回来，解清昀的书案本就堆满了各式文书，为了方便对账，他吩咐衙役把这账簿翻开，铺了一地。
两人进去时，解清昀正蹲在地上，手边还放着纸笔。
听见许流声音，解清昀正想起身，但在地上蹲了大半天，起身的时候有些晕，在加上腿也痲了，没站稳，跌了一跤。
“哎呦喂，是怎么了，大人，大人您没事吧。”许流忙上前，蹲在解清昀跟前。
解清昀这一下摔楞了，脚还有些痲，一抬头见朱吾来了，忙小声对许流道：“先扶我起来。”
“是是是。”许流忙不迭的把解清昀扶起，“大人呐，不是我说…”
“没什么事你先下去。”
“是。”许流边走还边自言自语，“嗨呀，又赶我走…”
“解大人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方才蹲久了腿有些痲，一下起身没站稳，让五郎你见笑了。”
解清昀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他的腿还痲着呢！
“五郎你先坐。”说罢他也坐在小桌一头。
“五郎你来的正巧，可是有什么新线索。”
“确实有新线索。”朱载埁把那信中关于潘府的内容悉数告诉了解清昀。
“可五郎这几日不是在武清吗？这通州的消息又是从何得知的。”
“此事是贾石无意间听见的。”来得路上朱载埁便先想好了说辞，“派他送了些货去武清。”
“原是这样，也算的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解清昀稍稍一回想，这几日他似乎确实也没见着贾石。
“你这边可有发现？”说完自己掌握的情报，朱载埁开口问起解清昀。
“方才去宋家要了账本来。”解清昀颓然，“一来这账目众多无从下手。”说罢这句，他便停了嘴。
“二来呢？”等了半晌，见解清昀仍未继续说下去，朱载埁追问道。
“二来我看不明白账本…”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几乎如蚊虫轻扑般轻不可闻。
“早知道还是学点数学了。”解清昀正懊恼着，当初同学都在卷二学位考CPA，他只想着先把本专业弄明白再说，现在好了，专业专业没学明白，有用的技能一点也不会。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正默默在心里哭号着，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是我耳鸣了吗？我刚好像听见笑声了。”抬起头发现朱吾神色如常，并未有何表情。“刚才摔一跤难道还摔出幻听来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五郎家是做生意的，这账簿或许能看懂？”
“家里账簿有账房先生管。”见解清昀有些失落，“不太复杂的我也能看。”
自与解清昀相识借用商人这一身份后，朱载埁有心了解了这做生意所需的技能，他悟性高，很快便掌握了基本，不说有多精通，糊弄解清昀是完全够的。
“太好了！有你我便放心了。”
“这是我方才看过的，怎么算都不对。”解清昀找到方才自己看过的那本，递给朱吾。
“此处是出账。”朱吾用手指一点，“这是入账。”
“这出账入账怎么写在一处？”解清昀仍是不解，“难怪我方才算不明白。”
他挠挠头，“不如五郎教我如何看帐，待我学会了，两个人看起来快些。”
“好。”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解清昀向朱吾躬身行了一个礼。
“你这是……”朱吾露出疑惑的神色。
“啊啊啊解清昀你又在干什么？一得意就忘形，你现在的身份是知县啊！”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赶紧想办法圆过去啊。”
“呃…孔子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五郎既教我看帐，那便可称一声师父…”解清昀有些编不下去了，只得把话头迅速一转，“对了不如五郎你现在就教我吧…”
朱吾把他知道的都教给了解清昀，看宋家这账簿是够用了。
解清昀上手很快，一点就通，没过多久便能独自看了，两人决定从后往前，一一查对。
没留心时间，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我这本尚未发现有何问题。”
“这本也是。”
“今日先看到这吧，时候不早了，五郎你早些回去。”解清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那我明日再来。”朱载埁跟着解清昀出了县衙，远远的看见林宁正在一个巷口等着。
“明日再见。”解清昀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同朱吾告别后，解清昀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得赶紧回去告诉阿满环妹儿找到了。”
才进巷口，解清昀便拔高了声量：“阿满！阿满！”
“大人何事这般高兴？”阿满替他开了门。
“阿满，环妹儿找到了！”
“大人此话当真？！”
“我骗你干嘛。今日我在街上碰上了。”
“那大人环妹儿现在在何处？”
“在宋府。”
阿满有些着急，说什么都要马上去看一眼，解清昀拦下他：“哪有晚上拜访别家的道理，我同宋小姐说了让你去府上看环妹儿，她答应了，你若实在心急，明早再去也不迟。”
“对了，环妹儿在宋家过的还行，今日瞧着面色红润了不少，脸上也有些肉了。”
“那就好，那就好。”
阿满又要哭了，解清昀拍拍他的肩：“明日便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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