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手术室的灯亮了十七个小时。

　　乔野蜷缩在等候区的塑料椅上，指尖掐进掌心。沈父的咖啡杯在茶几上留下七个圆形水渍，像北斗七星的排列。凌晨四点十七分，主治医师推门而出，口罩上方的眼睛弯成月牙："肿瘤切除成功。"

　　病房外的梧桐树正抽新芽。沈砚礼在四月阳光里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窗台上摆着的小熊软糖——包装日期显示是昨天买的。乔野趴在床边熟睡，左手还紧握着他输液的手，无名指上套着戒指。

　　高考结束后的傍晚，沈砚礼敲开了父亲的书房。

　　"我有话要说。"他把MIT录取通知书放在桌上，旁边是乔野送的天文台年卡，"我要学天体物理。"

　　沈父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点："因为那个女孩？"

　　"因为0.00034%的概率。"沈砚礼解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手术疤——如今已经愈合成了猎户座的形状，"您说过，小概率事件值得深入研究。"

　　窗外突然传来石子敲击玻璃的声响。沈砚礼推开窗，看见乔野站在梧桐树下，手里举着刚拍到的英仙座流星雨照片。月光照在她耳钉上，折射出的蓝光正好落在他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上。

　　二十五岁那年的立春，波士顿市政厅的玻璃穹顶落满星光。

　　乔野的白纱裙摆上绣着猎户座暗纹，走动时星辰流转。沈砚礼的西装内衬藏了块手术疤痕的拓片——那是医生允许保留的唯一"纪念品"。当公证人念到"直至生命尽头"时，他忽然用无名指在乔野掌心画了个坐标：东经71°05'，北纬42°21'，正是MIT天文台的经纬度。

　　"备份誓言。"他低头吻她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万一宇宙重启..."

　　"就再去那里领一次证。"乔野把薄荷糖塞进他西装口袋，糖纸上印着【保质期：∞】。

　　婚礼后的派对上，沈父罕见地喝醉了。老人将泛黄的病历本塞给乔野，内页夹着当年没收的纸条：【社长，今天能逃课去看流星吗？】背面是沈砚礼后来补上的批注：【准假，期限一辈子】。

　　"这小子五岁就会算轨道方程。"沈父指着正在调试星空投影仪的儿子，"偏偏算不准自己会栽在..."话没说完就被沈砚礼用蛋糕堵住了嘴。

　　投影仪突然将整个宴会厅变成星图。宾客们惊呼着抬头，看见银河缓缓旋转，最终定格在他们高中天文台的穹顶模样——连当年乔野打翻墨水染出的污渍都完美复刻。

　　"第926次模拟成功。"沈砚礼的婚戒在控制终端上折射出十字星光，"现在可以回答你涂鸦本上的问题了——"

　　他按下回车键，所有星辰突然开始倒流，最终汇聚成婚礼现场的3D扫描图。全息影像的角落里，有个穿校服的少年正偷偷把薄荷糖放进女孩课桌。

　　"在所有的平行宇宙里。"沈砚礼的指尖擦过乔野无名指上的星轨刻痕，"这个就是我们的happy ending。"

　　夜深时，两人溜出宴会厅。查尔斯河畔的长椅上放着台老式收音机，调到145.8MHz时，杂音里传出十年前沈砚礼在病房的录音："...如果信号能穿越虫洞..."

　　乔野突然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物理试卷——那是高三那年被沈砚礼批改过的，最后一道题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如今下面多了一行新字迹：【论证通过，准予持证上岗】。

　　流星划过天际时，沈砚礼的婚戒突然微微发烫。内侧刻着的公式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 \Psi = e^{i\pi} \cdot QY \cdot Shen \]

　　——波函数乘以宇宙最美的公式，再乘以他们名字的纠缠态。

　　MIT的秋枫比想象中红。沈砚礼在查尔斯河畔租了间能看到猎户座的公寓，窗台上永远摆着两盒薄荷糖——一盒给熬夜写论文的自己，一盒给来蹭望远镜的乔野。

　　"你的小说结局写错了。"某天深夜，他突然摘下眼镜，指着乔野笔电上的段落，"质子衰变周期是10??年，不是10??年。"

　　乔野咬着小熊软糖，把文档里的数字一个个改过来："沈大学神，这是言情小说。"

　　"宇宙规律不区分题材。"沈砚礼俯身按下保存键，左手无名指的银戒碰到她的键盘，"就像我计算的千万种可能性里..."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爱你是唯一常量。"

　　毕业典礼那天，沈父第一次出席了乔野的签售会。老人默默买下十本《猎户座流星雨》，在扉页题词处要求写上："致我儿子计算失误的0.00034%"。

　　当晚的天文台，沈砚礼调试着新组装的望远镜。乔野从背后抱住他，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稳健的心跳——那颗曾经被肿瘤压迫的心脏，现在正为英仙座流星雨的峰值而加速。

　　"看。"沈砚礼突然指向显示屏，"我们发现的变星被命名了。"

　　光谱分析图上，新认证的变星编号后方跟着两个名字：【QY-ShenYL-926】。乔野的眼泪滴在键盘上，沈砚礼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哭什么？这是科学验证过的happy ending。"

　　星光穿过望远镜的镜筒，在观测日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最后一页写着：【当双星系统间距小于1光年，引力波将永远传递能量——就像我永远爱你，在所有的宇宙里。】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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