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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山上(三)
她的身姿在雨中不停舞动,细雨在她的双刀剑下被连续两次劈开。
琐碎的雨分散两处,钻入不同的草丛中,草丛被它们的身体碰的沙沙响。
不只有草丛与雨激烈斗争的声音,还有曾卿悦的脚步踩水声,声音此起彼伏,几位乐师在雨中作曲,各有千秋。
薛卫思从被声音吸引,到陷入到她的舞剑的身姿中。
只是几天不见,曾卿悦的刀法又更上一层楼。
他还注意到曾卿悦使用的刀与其他人不同,是双边都有短刀刃的双刀剑。
云雾透过的那一丝阳光就那么对着曾卿悦,她抬头望了望虽小但仍灿烂的光来源处,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脸在光的倾斜下也变得明亮。
薛卫思想,她有着令人羡慕的天赋,她还是这被云层覆盖的山内被太阳偏爱的气运之子。
还有着极高的主体性,和善意。
这是怎么样的人?
他越来越想了解。
阿耶阿娘的点滴在他心里铺开,他有一时间竟然将其中的一个片段换成了他与她。
他察觉到这种唐突,狠狠地骂自己,此等下作。
心已乱,还有了这种唐突的想法,他仓促离开,路上狂念清心咒。
他告诉自己,这样不对,这样不对。
后来几天,薛卫思一直在屋内修行,不敢迈出房门半步。
他不知道自己心是否静下来,怕又对曾卿悦产生失分寸的想法。
好在很有成效。
他出屋又开始在山中找地方修行练功,十多日都没有见过曾卿悦。
渐渐的,萍水相蓬的那些青春悸动慢慢褪色。
到了薛卫思要下山的前几日,这份情愫又从心底被唤起。
薛卫思按照自己的吃饭时间去膳房找吃的,还没进屋,那股熟悉的味道被吹过来,绕在他的身体周围,他怎么挥都挥不开。
但越害怕不就意味着自己没有放下?
他一直用这句话劝说自己,让自己勇敢的往里走,还问自己,怕什么?如果不是她呢?
但他的脚步根本不想跨过那个门槛,整个人在门口晃悠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窗户边看一眼。
他心里又紧张又害怕,又期待着,期待着会不会是他心里想的人。
窗户打开的那点缝里,曾卿悦在切换地方忙碌着,锅里冒着热气,他能辨别出来那就是银耳羹,还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快要到最后一步。
她拿着一大块冰糖还有三颗红枣尽数下锅。
跟之前他看到的还是一个样子。
薛卫思靠着墙,心里知道的、藏起来的那些记忆全部涌上心头,他那份靠自己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感情又冒出头,抵着他的心脏想要往外破,突突不止。
他以为自己病了。
慌忙逃离现场的薛郎君,揉着自己的心脏面露难色,周围人围上来关心他,他赶紧解释没事没事。
有人在他旁边聊天提到了曾卿悦,因为心脏的原因没有听得很清楚,他上前询问:“师妹,你刚刚提到了曾娘子?”
“薛师兄?哦是的。”师妹转头有些错愕,她想了想接着说:“薛师兄你不知道吗?曾师妹已经练至七阶修茯,马上要下山了。”
“啊?”
他的心脏一下就不疼了,脑子里在加紧处理这一信息,知道她天赋高,但没想到高得这么离谱。
一个月修行至七阶修茯,比自己天赋高十二倍……
此刻他心里那份情感没了,他只有对强者问世的惊叹。
他很想跟这位旷世奇才切磋切磋。
薛卫思本来想在产生这一想法时就冲过去,一定要去拼个高低,可是他念头一转,人家刚吃饭,现在去切磋不好吧?
他又一蒙头扎进山中,疯狂练剑。
等他回过神来,又到晚上了,回去时屋子周围已经没几人。
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大家已经准备休息,所以薛卫思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能打扰到别人休息是不?
薛卫思下定决心,明天,明天一定要找曾卿悦切磋。
大清早,外面的鸡刚睡醒,草上还结着霜,薛卫思拿着自己的佩剑就往山里跑,念着那个清心咒就猛猛练。
树叶被他划拉的动作吸引纷纷下落,瞬间被劈成两半,轻飘飘地掉在地上。
树影在阳光下被吹得摇头摆尾,薛卫思看到地上的画面抬头,察觉已是晌午。
他收起佩剑深吸一口气,离开山中。
去到曾卿悦所在屋子前,他肚子又叫了起来,薛卫思临时变道去往膳房。
这次还没到门口,熟悉的味道先传来。
薛卫思傻眼了,他想不会这么凑巧吧?
这都能撞上?
心里很忐忑,可依旧期待,他感觉冥冥之中有指引。
他没有去到门口,而是熟练的走去窗户边,那个熟悉的忙碌的身影,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这次除了银耳羹,还有一些其他吃食。
薛卫思三次看见她,她就这次吃得最丰盛。
薛卫思摇摇脑袋,有些不甘,还有些侥幸心理,他对自己说:“算了,她要吃饭,等会儿吧。”
这次他没有一头扎入山中,而是去不远处的训练场训练,他掐准了时间,准备在曾卿悦喝完银耳羹后一个时辰内,找到她,跟她切磋。
一个时辰后……
薛卫思问了一圈人都没有找到曾卿悦,直接去到了她的房间。
他先是敲敲门,发现无人响应,正准备推门而入,身后传来声音:“薛师兄?你找曾师妹?”
薛卫思把推开了一点的门又合上,转过身强装镇定:“嗯。”
“她在吗?”
“她走了。”
薛卫思眼睛快要瞪出来了,他吃惊再次询问:“你是说,曾师妹已经下山了?”
“是的薛师兄。”
他直接坐在地上,抱头思考,那个悔恨啊。
早知道就直接找她切磋了,管她吃饭做什么?薛卫思一直问自己,这么关心她吃饭吃没吃完,有没有消化干什么!
薛卫思问了这个问题问了好多遍,一直问到下山见到何泽。
他那天跟往常性子都不太一样,故作高深的样子,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给何泽都看头大了。
何泽给他背直接来一拳重击,薛卫思疼得当场下跪:“干嘛!”
何泽见他终于有反应了,自己顺着旁边的座椅坐下,他贱兮兮地问:“念叨什么呢?”
“何泽,我们是不是兄弟?”薛卫思真诚的眼睛那样直直看着他。
何泽非常不习惯,嫌弃的给他推开:“你再这样看就不是兄弟了。”
薛卫思摩挲自己的掌心,一副紧张样:“我感觉我生病了何泽,如果我死了,作为兄弟你会给我上香吧?”
何泽疑问,并且附赠薛卫思一个弹脑瓜:“你说啥?啥症状啊?”
“病的确实不轻,能蹦能跳还觉得自己有病。”何泽指指他的脑门,“不是身体有病,是你的脑子有问题了”
薛卫思跳到他身后给他捏肩:“我是觉得是心病。”
“我在山上碰到了一个人,她天赋特别高,然后我一直想跟她切磋没切磋到,她就下山了。”
“然后我这几天就疯狂想,感觉都快入魔了,一直就是想到没跟她切磋到。”
何泽冥思:“你的话,想跟人切磋也确实有可能。”
“你这是得了没跟强者切磋的失落症,确诊确诊。”
何泽直接拍桌定音,不容薛卫思反对。
薛卫思过会儿见他没有动静,又补充到:“但是除了想跟她切磋,还会想到她舞剑的样子。”
薛卫思屁颠屁颠地给何泽倒茶。
何泽刚接过薛卫思倒好的茶水喝起来,听他这么一说一口水喷出,他有点蒙圈:“男的女的?”
“女子。”
“我知道了,你对人家情根深种了。”何泽拿帕子擦擦自己的嘴,又蹭蹭自己的衣服。
“什么?”
薛卫思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角度,只是他总觉得自己是因为曾卿悦太强,高手间的惺惺相惜罢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的好感?
他已经不记得了。
何泽这么说了之后,他脑袋里想到了好多跟曾卿悦有关的画面。
想到曾卿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想到曾卿悦下雨天迎雨舞剑。
想到曾卿悦在膳房里面忙碌的背影。
这一刻他心脏再也无法压制自己,血从血管爆冲到脑袋里,冲散了他想跟曾卿悦切磋的念头,想念的想法不断膨胀。
只是一会儿,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曾卿悦在阳光下的脸。
他知道了,他确实喜欢上了。
这么一确定,薛卫思难过起来,转眼间泪眼婆娑,给何泽打个措手不及。
薛卫思的态度转变得太多了,他快接不住他的招了。
这是在干嘛?
薛卫思呜呜咽咽地说出断续的话,何泽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听清楚了。
“呜呜呜,那要这样说,那天就是我见曾娘子最后的机会,被我错过了。”
“为啥错过?”
“我看人家在吃饭,不想打扰人家嘛。”
“你……”
何泽被弄得哭笑不得,你说他不懂情爱,可人家知道不要打扰人吃饭,看上去还挺有心。
结果现在懂了,发现自己错过了,在这边委屈,哭天喊地。
薛卫思声泪俱下,何泽也声泪俱下。
只不过一个是难受的哭泣,一个是看得笑到眼泪溢出。
赫然,薛卫思停止了哭声,他直起身子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说了这么一句:“感觉跟她有点缘分,说不定以后还能碰到。”
“如果碰不到,就证明没有缘分。”
何泽蹲在那,抬头给他投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目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成熟?”
“我跟她能碰到都是巧合,可也是因为巧合才让我有了别的想法。”
“如果以后都碰不到了,那也不过是我人生中一个站在山顶的短暂目标。”
“如果还能遇见,那才是真的有缘分。”
“你觉得你们会遇见吗?”何泽问。
“我有预感,会。”
后面薛卫思执行任务路过街头匆匆见过她一面,可任务更重要,薛卫思没有停顿继续前行。
等他们正式见面,曾卿悦已经在牢狱中。
而他紧张的要死,又要保持大理寺卿的威严,他害怕伤到她,又怕她一身本领却干坏事。
好在误会揭开,他们还一起携手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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