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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陈念棠的心情，她一手拎洋胰子，一手拎洋点心，走在干净、漂亮的街道，感觉十分快活。
蹦蹦跳跳走了一会儿，陈念棠看到花坛边有张长椅子，走近打量一下发现很干净，便坐下准备享用手里的洋点心了。
打开油纸后她先把三明治顶上的洋馒头片取下来，细细研究起里面的馅料，淡粉色的火腿片纹路清晰，看着新奇，但也太薄了吧！
放了三片火腿看着也没啥分量，想到这个三明治的价格，她觉得这也太不实惠了。
吃洋玩意是体验新奇，不能想实惠不实惠，陈念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才又心平气和地重新打量起手里的三明治。
仔细闻了闻上面抹的淡黄色的酱，好像有鸡蛋黄的味道？
陈念棠觉得这味道闻起来很熟悉，她看一眼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快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还真的有股很明显的蒸蛋羹的味道！还有股淡淡的奶味......
这酱的用料里面肯定有蛋黄，那股子奶香味不知道是不是用了牛奶，陈念棠思索完毕后又觉得自己好笑，“这肯定是秘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猜出来，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发财。”
不再多想，她把洋馒头片盖回去，然后一口咬下去。
第一感觉是酥脆，这洋馒头片不如真正的馒头暄软，肯定不是蒸出来的，虽然嘴上说着不想了，但陈念棠还是下意识在心里嘀咕它的做法。
在嘴里咀嚼一会儿，肉香、酱香混合，咸香里带着些许甜，十分新奇的感觉，她越吃越觉得好吃，这才彻底把所有杂念抛开，享受起难得的美食。
不过两块三明治分量不大，全下肚了也真的只是尝了个鲜，陈念棠摸摸肚子，“这个钱要是离了租界去下馆子，都能吃撑了，不过今儿我也算是开了洋荤，值得！”
感慨完她站起来拎着香皂，坐电轨车回去咯~
回到客栈她特意从后门进去，本来想着悄悄把手里的香皂放回屋子，结果没想到大山正好在后院休息。
陈念棠手里纸袋子上印着的“汇司百货”四个大字让他忍不住咂舌道：“我滴乖乖，你还真舍得去那买呀？！花了多少钱？”
“比咱们用的贵好多！要不是我姐提前把钱给我了，三令五申让我必须给她带，我是怎么都狠不下心的，”陈念棠一脸肉疼地摇头，“她当时偷偷跟我说的，我还纳闷，现在明白了，要是家里人知道了非得骂她败家不可！”
可不就是败家，大山在心里嘀咕，但是这种话别人自己说可以，他就不好说了，只调侃道：“就帮忙捎带东西，你不给家人买点伴手礼回去？”
陈念棠睁大眼睛，“大山哥，我还是个小孩呢！就是跟着出来见见世面，哪里有钱买伴手礼！”
大山点点她的脑袋，“跟我还来这套，你在庙会上摆摊套圈被一个阔少打赏的事，我可听其他人说了好几次。”
“我那是帮朋友吆喝呢，我也是听了放快的人，可不敢犯忌讳。”陈念棠不承认。
大山斜了她一眼，“切，又不找你借钱。”
“哪里敢瞒大山哥，不过我真的只是给我朋友帮忙。也就是我舅爷走之前给了我几块银元当零花钱，不然我连门都不敢出。”
“但有了这次出门经历我明白了，这大城市只要不在外面吃喝，看看稀奇的话，除了车钱也花不了什么钱。”
“以后我就腿着出去，再带个水囊和馒头，一分钱不花就把稀奇看了。大山哥我先去后厨弄碗面吃，快要饿死了。”
说着她就快速把东西放回屋子，然后去厨房端来一碗面，当着大山的面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大山看着她这急切的模样，好笑道：“外面那么多店，随便买点什么垫一垫嘛。”
陈念棠含含糊糊道：“这不是回来不用花钱嘛，不过大山哥可别跟他们说，我刚刚说的是我饭量大，在外面没吃饱。”
“出息！”大山摇摇头，对她敢买汇司百货洋胰子的几分酸劲倒是消了几分。
陈念棠几口吃完面，把面汤都喝光了才把碗还回了后厨，然后跟大山一起晒起了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
把在面包店被人骂的经历改成路边被骂，她跟大山感慨：“你说那些穿洋装的人都斯斯文文的，那些跟我们差不多的人，神气什么呀？还说不该让我这样的人进去，好像她是那儿的主人一样！”
“宰相门前七品官，”大山撇撇嘴，“这些小鬼比阎王还难缠！你就任由她骂？没骂回去？”
陈念棠讪讪道：“那地方好气派，我哪里敢跟人吵，万一被那黑皮抓走了咋办？”
大山哈哈一笑，“你平日里看着胆子不小，也是不禁事啊！”
“我这才出来多久，平日里都是跟在大山哥你后面学，日后还得你多提携、多教教我呢。”
陈念棠又是一通拍马屁，把大山哄高兴了才回了屋子，躺到床上后她不禁感慨，“有人的地方就清净不了啊！”
刘大仙走得匆忙，苏掌柜一开始不高兴，对陈念棠没有什么好脸色，大山对她颇为同情，态度便十分热切。
等到慢慢的苏掌柜对陈念棠态度好起来，大山又有点不平衡了，无它，陈念棠在吃食和排班上跟他们这些伙计完全区别开来了！
大山那些伙计都是吃客人的剩菜剩饭，晚上也得排班守夜。
但陈念棠吃饭跟着苏掌柜一桌，不需要守夜，如今苏掌柜还发话，让她固定一个礼拜休息一天，出去玩一玩。
原本的小可怜一下子变成了“副小姐”，今儿还出门买了那么金贵的东西，大山难免唏嘘，深觉还是投胎最重要，有个厉害的长辈到哪都有人关照！
也就是陈念棠会做人，时常捧着大山，大山偶尔心酸一下，但总体上还算照顾她，不然客栈人来人往那么多事，他随便两下就能让人出个丑，还得哑巴吃黄连亏，有苦说不出！
陈念棠察觉出大山的心思后日常做事更加小心，当然，让她主动提出不享受那些优待、拉平大家的差距的傻事，她是不会坚决不会干的！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多、吃得也多，每天早起还要打一套拳，要不是跟着苏掌柜吃饭油水足，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还有每个礼拜的休息日，那更是她舍不得放弃的，如今她正干劲十足，想要去抄招牌、自学洋文呢！
又一个休息日，陈念棠挎上包，给包里装上纸、笔，又去厨房打包两个馒头几张饼子，给水囊装上水，就志气满满地出发了。
大山见了忍不住直摇头，“老天爷，这大冷天的，就这么喝冷水、吃冷食，不够遭罪的。”
学习的事怎么能叫遭罪！她在海城不知道待多久，当然得利用好每一个机会，以前那样渴望学习却无法学习才叫遭罪！
这次她也没有再去坐电轨车，虽然不从头坐到尾花不了那么多钱，但该花花、该省省——买纸买笔的钱得花，费点体力就能省下的钱，自然不能花。
陈念棠腿脚快，只花了半个时辰就从南市的苏家老店走到金陵路，再次看到那些写着两种字体的招牌，她内心十分火热。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开始默记那些洋文，感觉自己记下来了，她就找个角落掏出本子和笔，开始默写，写完再拿着本子回到原地对照着看，没有写错就换下一家。
一开始比较慢，背多了就越发熟练，加上有很多一样的字，她记得越来越快。
等到把所有见到的洋文都记下来了，她又蹲到一开始找的角落，细细打量起自己的成果。
“小子，我盯你很久了，你干嘛呢？不会是在踩点吧？”清亮的女声响起，打断了陈念棠的傻笑，她连忙站起来。
陈念棠找的角落在一家咖啡店旁边。
咖啡店的玻璃窗外支了几张桌子，上面撑着大伞，周边用栽种着花的高高的木制方盒围着。
如果是夏日，在这坐着肯定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但冬日寒风吹着，没人会在这儿受冷，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而桌子最左边有一个小角落，既避开了玻璃窗，又有方盒子挡住了外面街道的视线，陈念棠没想到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我不是坏人！”陈念棠赶紧解释到，她就是怕被人误会才不敢直接在街上久盯着抄。
结果没想到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还是让人误会了。
站在木盒子后面身穿洋裙、披着大衣的年轻女人下巴微抬，一看便是颐指气使惯的娇小姐。
怕她真的喊来黑皮把自己抓走，陈念棠连忙把自己手里的本子递过去，“小姐，我只是想学习这些洋文，所以找机会抄一下它们。”
女人皱着眉，一脸不信，“抄下来有什么用？你有老师教你？你有老师的话她会没教材？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干嘛？”
“我知道了，你想搞破坏！这些是你选中的目标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把这些店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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