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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孟馨裹着披肩,站在书房门口。
闻韬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向妻子,挤出笑:“明天一早有个大会,材料还没理完,你继续睡吧。”
“我在床上躺了一两个小时,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老觉得心里慌,才起来找你——不知道楚楚怎么样,耘生只说她进了手术室,他还问起你在不在家。”
闻韬扭头瞄了一眼倒扣起来的手机,孟馨不怎么用手机上网看新闻,看来还不知道陶国华视频举报自己的事。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站起来:“你最近忙着照看耘生,劳心费神的,对身体不好,就安心去睡吧。 ”
“先是耘生受伤,现在又是楚楚出事,他们……他们不会对你……”她抓着门把手,眼里满是不安。
闻韬看她脸色不好,笑着宽慰她:“耘生那是被连累的,现在这关节口,李鹏程没那么大的胆子。”
“可是……”话没说完,她就听见楼下的门铃声响了。
孟馨心里一惊,默默看向丈夫。
闻韬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是闻磊,我同意他过来一起商量事情,你先去睡吧。”
阿姨上楼看见闻韬轻轻关上卧室门,小声问:“领导,是闻秘书来了,要开门吗?”
闻韬点点头:“让他上来吧,在茶室等我。”
他回到书房,还没来得及把桌上的文件归置好,闻磊竟然直接推门而入:“领导……”
“去茶室等着。”闻韬打断他的话,命令他出去。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紧急了,而且耘生那边也一直在联系我,您看要么给他回个电话?”
他发现闻磊语速极快地说完这些话,可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手上的文件。
“我知道了。”说完,闻韬停下手中的动作,等着他退出去。
可闻磊一反平时谨慎、有眼色的态度,又往前走了几步:“您是要找什么东西?我来帮您。”
书房的门似乎是被他不经意间带上,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闻韬桌前的台灯亮着。
窗外的树影摇晃着,映在闻韬身上。
他缓缓站起身,盯着逼近的闻磊。
卧室里的孟馨蜷缩在被子里,紧紧攥着手中的U盘,死死闭着双眼,泪水淌满枕头。
隔着几层墙壁,她不知道走廊尽头的书房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也不敢看刚刚闻韬用自己手机发了什么消息给儿子。
只是这样躺着,她的心脏就已经跳得疲惫而沉重。
她把捏着U盘的手压在身下,伸出另一只摩挲着肩膀外面的被子。
闻韬离开前,就是这样抚摸着她的肩膀,轻轻吻了吻她的鬓发,让她“别怕”。
她默默祈祷,祈祷黑夜快点过去,当她再睁开眼,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能平安。
闻耘生没能从沈应昌嘴里追问出什么,好在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妈妈的消息——
“你爸在家,没什么事,你安心在医院守着陶楚,做好手术记得报个平安。”
他第一眼扫过去是松了口气,可放下手机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又打开对话界面,往上翻了翻。
对比后,他直觉这不是妈妈发的——没有语气词,词句简短,叫的是“陶楚”而不是“楚楚”。
更像是……爸爸说话的口气。
他拨回去电话,却无人接听,爸爸和闻磊的号码也都联系不上。
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家,可回头看了一眼显示着“手术中”的灯,又不敢轻易离开这里。
沈应昌未必可靠——岑乐的死因,闻耘生也有所耳闻。
他僵坐在轮椅上,像被放在油锅上煎炸一样。
沈应昌留意到他的神情不对,竟然主动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闻耘生摇摇头不说话,沈应昌却不肯轻易放过:“是你家里?”
闻耘生心里的疑惑又翻腾了起来,在涉及自己家里的事上,沈应昌似乎急切得有些过头。
他故意说:“是又怎么样?楚楚还在里面做手术,我再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守在这里。”
他察觉到沈应昌下意识看了眼侧面——是进出大门的方向。
沈应昌想走!
他竟然连陶楚都想放下!
闻耘生心想,自己现在连路都走不了,陶楚这里也得有人守着。
沈应昌既然能从李家人手里救下陶楚送来医院,那自己就赌一把——
“沈应昌,我守着楚楚,你现在赶紧过去。我家里地址是……”
沈应昌打断他:“我知道。”
听到他分外严肃地说出这句话,闻耘生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更紧张还是更松快。
沈应昌匆匆看了一眼手术室,留下一句:“等手术结束,告诉我一声。”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去。
闻耘生转头和助理说:“跟上他,看他去哪里,随时汇报。”
一个小时后,闻耘生收到助理的消息:沈应昌到了闻家楼下,十分钟前,闻市长和闻磊坐上车出发前往单位,沈应昌开车跟在后面。
闻耘生得知爸爸暂时还安全,看来昨晚那条消息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交代助理盯紧沈应昌,刚发出消息就看见“手术中”的灯灭掉了。
陶楚被推了出来,他连忙操作轮椅迎上去,得知她没有生命危险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也平安。
他给沈应昌发了条消息,然后紧跟着陶楚到了病房,护士说她大概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醒过来。
闻耘生本来想给她换到单人间,可是想了一想,现在人多反而安全一些。
天已经亮了,病房里有人开始洗漱,窸窸窣窣的动静听着叫人踏实。
他把纸巾沾湿后,探出身子替她擦拭昨夜留下的血迹和泥灰 ,小心地避开她脸上的氧气管。
瘦削冷硬的脸,蓬乱潦草的短发,对他而言格外陌生。
和她重逢以来的这几个月,他多么想抹去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八年,和她重新开始。
可直到今天,他才不得不逼着自己看清楚这八年究竟意味着什么,把他们各自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们像是一前一后走在黑夜中的悬崖边,不知道哪一步迈出去,就会粉身碎骨。
这么窄的路,该怎么并肩?
他把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倚在轮椅上揉了揉酸痛的腰,硬挺了一夜没睡,心力交瘁。
可他现在也不敢懈怠,拿出手机想看看经过一夜的发酵,舆论变成了什么样,却看到屏幕上闪烁着妈妈的来电。
“妈——”
“你和楚楚在一起吗?在哪个病房?”
“6楼612——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来找你们。”
孟馨没料到612是个多人病房,她闪身避开端着洗脸盆迎面走过来的病人家属,把肩上的小挎包拎得更紧了些。
走到陶楚病床前,她一愣,轻声问儿子:“这孩子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闻耘生没有接话,只是仰头看着她一脸憔悴的样子:“是不是昨晚担心得没睡好?爸还好吧?”
“我看你才是一夜没睡吧?妈在这里守着,你回自己病房睡一觉。”
“我在她床边趴一会儿。”
陶楚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趴在她的手边。
她努力地回想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却听见耳边有人轻声问:“楚楚,你醒啦?”
她微微偏过头,看见孟馨阿姨带着笑——她还是像原来一样温柔,只是苍老了许多,看起来不像五十岁左右的官太太。
听见动静的闻耘生也猛地抬起头,只是两眼还迷蒙着,嘴角已经扯开冲着她笑。
陶楚像是回到童年的某个午后,在闻耘生家打了个盹。
孟馨阿姨喊她起来喝银耳红枣汤,不敢和她挤沙发的闻耘生盘腿坐在地毯上,只把头搁在沙发角落上。
可下一秒,涌入她脑海中的记忆像冰冷的海浪重重拍击——他们两个人怎么在这里?沈应昌呢?闻韬呢?
孟馨看到她嘴唇嗫嚅几下,却没发出声音,赶紧端起旁边的杯子喂到她嘴边:“不知道术后能不能饮水,你先抿一小口润一润嘴唇,别咽下去。 ”
陶楚摇头避开,看向闻耘生:“你爸……”
闻耘生笑着看向她:“我妈刚从家里回来,我爸没事,你放心。”
陶楚松了一口气,却没留意一旁的孟馨别过头,脸色变得难看。
话音刚落,闻耘生发现助理打来电话。
“怎么了?”
“闻总,领导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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