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的美男子偷偷跑了

作者:反是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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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刃仇雠匕饮血


      朔风如万马奔腾,卷起塞外经年不散的黄沙与初冬刺骨的雪沫,在羯族最后盘踞的巢穴狼嚎涧前呼啸。羯族残兵的身影在浓烟与箭雨中晃动,发出困兽濒死般的嘶吼。

      他们盔甲残破,眼神里混杂着绝望的疯狂和胡族特有的凶悍,弯刀敲击着粗糙的石垛,发出杂乱而挑衅的撞击声。

      北国玄甲军阵如同沉默的黑色铁流,在号角低沉悠长的呜咽声中,完成了最后的合围。冰冷的铁甲反射着铅灰色天幕的微光,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金属寒潮。士兵们紧握长矛战刀,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肃杀之气几乎冻结了空气。

      阵前,祈安一身银灰色轻甲,神情凝重,目光穿透战场烟尘,落在那狼嚎涧深处,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计算着每一步的代价。石周则如同磐石般立于阵前,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手中沉重的战斧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身后的乞活军旧部,眼神中燃烧着同样的复仇火焰。

      “呜——呜呜——!”

      三声短促而凄厉的牛角号骤然撕裂了短暂的死寂!这是总攻的信号!

      “杀——!!!”

      石周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第一个发出震天怒吼!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冲,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悍不畏死地冲了进去!

      “放箭!压制城头!”祈安清越而沉稳的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地传达命令。

      “咻咻咻——!”

      北国军阵中,早已引弓待发的强弩手瞬间松弦!密集如蝗的箭矢腾空而起,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黑色的暴雨般倾泻向狼嚎涧的垛口!城头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和盾牌碎裂的声响,羯族士兵的还击势头为之一滞。

      “架云梯!攻城锤!上!”北国将领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沉重的撞车被数十名精壮士兵推着,如同巨兽的犄角,轰然撞向堡门!“咚!咚!咚!”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大地的震颤,木屑与铁屑纷飞。数十架裹着生牛皮、顶端带着铁钩的云梯如同巨蟒般,被士兵们呐喊着竖立起来,狠狠搭上高耸的堡墙!

      蚁附攻城的惨烈场面瞬间上演!无数玄甲士兵口衔利刃,手脚并用,冒着城头如雨般砸下的滚木礌石、沸油金汁,奋力向上攀爬!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砸在下方的人群中,血花四溅。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睛向上冲击!

      城头的羯族守军也彻底疯狂。他们挥舞着弯刀,将爬上垛口的北国士兵砍翻推落;抱起巨大的石块狠狠砸下;将烧得滚烫的油倾泻而下,瞬间将云梯和下方的士兵变成一片火海,焦糊味和皮肉烧灼的恶臭弥漫开来,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地狱气息。喊杀声、兵刃撞击的铿锵声、垂死的哀嚎声、战鼓的擂动声、巨石滚落的轰鸣声……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的耳膜和神经。

      千渝就伏在距离堡墙不远的一处半塌的矮墙后。粗粝的石块硌着她的肋骨,每一次大地因撞车冲击而震颤,都让她的心脏也跟着狂跳。她紧抿着唇,脸色因紧张和极致的恨意而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点燃烧的寒星。

      她的目光并非落在那些惨烈的攻城景象上,而是像淬了火的铁钩,在混乱的修罗场上疯狂地钩索。穿透弥漫的烟尘、飞溅的泥雪、攒动的人头,只死死锁定一个目标——那个羯族首领尉迟鹰!他必定在这堡垒的某处,指挥着这场最后的抵抗!

      奶奶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桃源村焦黑的断壁残垣,还有那支冰冷的、刻着“鹰”字的箭矢……无数个日夜啃噬她的画面,此刻在眼前燃烧。

      那把祈安所赠、匕身刻着“风”字的短匕,被她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她的掌骨,成了她身体里唯一坚硬的部分,一个指向复仇的冰冷坐标。她甚至能感觉到匕柄上细微的纹路烙印在掌心的触感。

      “千渝!别冲动!跟着队伍!”祈安焦急的声音透过混乱的战场隐约传来。但千渝置若罔闻。她的全部心神,早已被那个刻骨铭心的仇敌身影所占据。复仇的火焰烧灼着她的理智,让她忘记了恐惧,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他!杀死他!

      就在这时!

      “尉迟鹰——!”一声凄厉的呼号突然在左前方炸响。

      千渝猛地扭头,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北国校尉,手中长枪被一柄沉重的弯刀格开,那持刀的羯族将领身形魁梧如铁塔,脸上那道斜贯左额至颧骨的巨大疤痕,在溅满血污的脸上像一条扭曲的蜈蚣,正是她刻骨铭心的仇敌!尉迟鹰狞笑着,一脚踹在校尉小腹,弯刀顺势下劈,眼看就要将那校尉开膛破肚。

      就是现在!

      千渝的身体比念头更快。积蓄了将近四年的仇恨、在乱世中磨砺出的求生本能、在乞活军中学会的搏命技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她像一只被彻底激怒、锁定猎物的灵猫,猛地从矮墙后弹射而出,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死亡的漩涡!脚下是黏腻湿滑的血泥和冰冷僵硬的尸体,耳边是羽箭破空的尖啸和垂死之人最后的呻吟。

      一支流矢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她的发髻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几缕断发飘落。她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挥舞着死亡弯刀的仇敌身影!

      “挡我者死!”尉迟鹰的咆哮如同闷雷,带着羯族特有的、卷舌的粗粝口音。他刚劈开校尉的格挡,正要结果对手性命,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娇小却迅疾如风的身影直冲自己而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暴戾,左手反手拔出一柄腰间的短斧,看也不看,朝着千渝冲来的方向狠狠掷出!

      沉重的短斧带着恶风旋转飞来!千渝瞳孔骤缩,身体在狂奔中强行拧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向后仰倒。冰冷的斧刃几乎是贴着她胸前堪堪掠过,“噗”地一声深深嵌入她身后一个北国士兵的肩胛,血花迸溅。她没有丝毫停顿,借着后仰的惯性就地翻滚,躲开尉迟鹰紧接着横扫过来的一刀。弯刀砍在冻硬的地面上,碎石火星四溅。

      “臭丫头,找死!”尉迟鹰看清了千渝的脸,那眼神里的恨意让他微微一怔,随即化为更深的残忍。

      “奶奶的命!桃源的血债!”千渝的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她不再试图靠近,而是绕着尉迟鹰快速游走,身形飘忽不定,像一阵无法捕捉的风。她手中没有长兵,只有那柄闪着幽光的短匕。尉迟鹰的弯刀大开大合,力量刚猛,每一次劈砍都卷起腥风血雨,逼得周围的北国士兵连连后退,却总在即将触及千渝时被她险之又险地避开。她利用战场上的尸体、倒塌的木料作为掩护,动作带着山林采药人的敏捷和乞活军中学到的搏命刁钻。

      “像只烦人的跳蚤!”尉迟鹰久攻不下,被千渝这种贴身游斗的方式激得暴怒。他猛地一个旋身,弯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千军,逼退四周,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直抓千渝纤细的脖颈!这一下快如疾风,笼罩范围极大,千渝避无可避!

      眼看那沾满血污、粗壮如铁钳的手指就要扼住她的喉咙,千渝眼中却骤然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致命的手爪,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不是完全的后仰,而是将身体的重心瞬间放低,整个人几乎要扑倒在地。尉迟鹰的手爪擦着她的发顶掠过,只扯断了几缕飞扬的发丝。

      就在这电光火石、两人距离拉近到极限的刹那!千渝蓄力已久的右腿,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狠狠向上蹬出!这一脚凝聚了她全身的力气和刻骨的仇恨,精准、狠辣,带着风雷之势,重重踹在尉迟鹰毫无防备的裆下!

      “呃啊——!”一声非人的惨嚎骤然撕裂了战场的喧嚣。尉迟鹰那张布满刀疤的狰狞面孔瞬间扭曲变形,眼珠暴突,所有的凶狠残忍都在这一刻被无法形容的剧痛彻底淹没。他庞大的身躯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佝偻下去,弯刀脱手坠地,双手本能地捂向遭受重创的下身,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机会!

      千渝没有丝毫犹豫。她借着蹬踹的反作用力,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扑向因剧痛而门户大开的仇敌。她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左手如铁箍般死死扣住尉迟鹰捂向下身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其向外扯开,暴露出他那覆盖着粗糙皮甲和肮脏布袍的胸膛。右手中紧握的“风”字短匕,此刻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她燃烧的灵魂、桃源数百条冤魂凝聚的业火!

      “奶奶——!”一声泣血般的尖啸从千渝喉中迸发,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凄厉得令人心胆俱裂。

      寒光一闪!

      没有半分凝滞,带着千渝全身的重量和滔天的恨意,那柄祈安所赠、伴她走过无数险途的短匕,如同刺穿一张薄纸,精准无比地、深深地、决绝地捅进了尉迟鹰的左胸!

      噗嗤——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血肉被锐器洞穿的声响,仿佛在千渝耳边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锋利的匕刃切开坚韧的皮甲、撕裂粗糙的布帛、穿透紧绷的肌肉纤维、然后……抵上那层温热而坚韧的隔膜——心脏的外壁!阻力传来,但复仇的力量势不可挡!千渝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腕狠狠一拧,向前猛推!

      “呃!”尉迟鹰佝偻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闷哼。他暴突的眼珠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张沾满血污和汗水的、年轻而疯狂的脸。剧痛从下身瞬间转移到了心口,那是一种冰冷迅速蔓延、攫取所有生机的感觉,力量像退潮般从他魁梧的身体里飞速流逝,捂向下身的手无力地垂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她手中这把刺入仇敌心脏的匕首,以及眼前这张因痛苦和死亡而扭曲的脸。

      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液体猛地喷涌而出,溅射在千渝的脸上、手上、衣襟上。是血。尉迟鹰的鲜血。温热的,粘稠的,带着生命最后的热度。这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千渝浑身一颤,握着匕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却又被一种更深的力量死死定住。

      尉迟鹰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像一条离水的鱼。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倒气的声音,嘴角涌出带着泡沫的血沫。那双瞪大的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依旧死死地“看”着千渝的方向,里面映不出任何倒影,只剩下空洞的死亡阴影。

      “为…什…”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为什么?千渝的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为桃源村那几百条无辜的性命!为被你们像牲畜一样屠戮的奶奶!为被你们焚毁的家园!为这三年多每一个被仇恨啃噬得无法入眠的夜晚!为那些被你们当作“两脚羊”蹂躏、最终绝望投江的女子!无数的面孔,无数的哭喊,无数的血与火,在她眼前疯狂地旋转、重叠,最终汇聚成眼前这张濒死的、可憎的脸!

      千渝像一尊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石像,僵立在原地。双手依旧死死地握着插在尉迟鹰胸膛里的匕首柄,维持着那个向前倾身、奋力刺入的姿势。温热的、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腕、小臂不断往下淌,滴落在脚下的血泥里,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四周的喧嚣——刀剑的碰撞、士兵的怒吼、垂死的呻吟、战鼓的擂动——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她的耳朵,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然而,这一切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雾,失去了真实感。

      结束了?

      奶奶,乡亲们…我…杀了他了。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冰冷感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取代了刚才搏杀时的灼热。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和疲惫,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预想中复仇成功的狂喜、宣泄的快意,一丝一毫都没有出现。

      心口的位置,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支撑着她三年多、日夜燃烧的仇恨之火,在匕首刺入心脏、完成搅动的瞬间,仿佛也随之熄灭了,只留下一地冰冷的灰烬。

      她茫然地抬起头。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压得很低,零星的雪沫混着飘落的灰烬,无声地洒下,落在她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视野所及,是地狱的景象。残肢断臂,破碎的旗帜,燃烧的残骸,扭曲的面孔……死亡以最原始、最丑陋的方式铺陈开来。

      这双手,刚刚结束了一个生命,一个背负着滔天血债的生命。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解脱?为什么只有这沉重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奶奶慈祥的笑脸在脑海中闪过,那么温暖,那么清晰,却让她心口猛地一缩,痛得几乎弯下腰。她杀了仇人,可奶奶再也回不来了,桃源村那袅袅的炊烟,孩子们的笑声……所有被焚毁的美好,都随着尉迟鹰的死亡,彻底化作了灰烬,再也无法复原。复仇,什么也填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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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5个月前 来自:广东
    我自己看这本书的时候流泪了好几次,好想有读者和我讨论这个故事和人物到底怎么样呀,希望有读者能从头看到尾,哪怕只有一个读者能认识我笔下的人物,都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谢谢大家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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