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小记

　　柳叔举着手电筒路过孟扶疏的房间，看到里面透着灯光，满意地离开。
　　“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位和嘛！”
　　悠长的声音消散在雪中，柳叔的身影渐渐走远。
　　孟扶疏蹲在床边，夏九思的鞋子已经被放在一边，裤腿被拉起来。
　　刚刚试探性动了一下脚腕，夏九思便“嘶”一声。
　　“很疼？”
　　孟扶疏抬头看向夏九思，对方无辜地眨了眨眼：“对啊，要你亲我一下。”
　　“……”
　　孟扶疏低下头，手一用力，“咔擦”一声便将脱臼的脚腕正了回来。
　　措不及防的一下，夏九思还没来得及喊疼便好了。
　　“扶疏你去哪？”
　　夏九思看到孟扶疏起身，急切地拉住对方的手，眼中划过一丝恐惧。
　　“去给你拿药。”
　　孟扶疏抬手将夏九思的手拨开，没再多看他一眼便出去了。
　　卧室中只剩下夏九思，他默默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指节无意识收紧，凸起的青筋根根分明。
　　孟扶疏很快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瓶子，缓缓走到夏九思面前。
　　“扶疏！”夏九思看到孟扶疏时眼睛亮了一下，盯着孟扶疏的目光半分不再偏移。
　　孟扶疏坐在床边，将夏九思的脚轻轻托起放在自己腿上，拿出那个瓶子按了几下。
　　清凉的药剂喷洒在脚踝处，夏九思倾身逼近孟扶疏：“扶疏，你别不理我。”
　　说着鼻尖便碰上了孟扶疏的鼻梁，双手虚虚搂住肩头。
　　孟扶疏忍无可忍，起身躲开，一字一句像是经年的寒霜：“夏九思，我说过，我们断了。”
　　如同利剑穿过胸膛，夏九思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他急切地翻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了孟扶疏脚边。
　　看到这一幕孟扶疏脑袋一空，还没来得及将人扶起来，夏九思便抱住了他的双腿，仰头看着自己，嘴唇微张，眼睛中满是血丝。
　　“你……”孟扶疏垂眸看着夏九思，徒劳地说出一个字，又闭上了嘴。
　　夏九思下巴轻轻蹭了下孟扶疏的腿，身居下位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眷恋。
　　“扶疏，我爱你，从前的我不懂，是首都人尽皆知的浪子，现在我懂了，我已经彻底跟以前的人和事都断掉了，你信我。”
　　孟扶疏毫无波澜，有些讥讽地说：“等你碰到比我更好看的，是不是也就要跟我断掉了。”
　　“不是的！”夏九思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举到孟扶疏眼底。
　　看到深蓝色的戒指盒时孟扶疏微怔，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什么？”
　　夏九思将盒子打开，忍着脚踝的痛意做出单膝跪地的姿势，望向孟扶疏的眼神写满了认真。
　　“这枚戒指是我亲自设计，亲手雕刻，可惜我镶嵌做的不好，就让工作室的人代劳了。扶疏，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孟扶疏不语，低眸看着那枚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戒指。
　　戒指上雕刻了款冬的造型，一颗颗钻石点缀其间，花心是一颗红色的心形钻石。
　　没能等到回答的夏九思失落的垂下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再做……”
　　话还没说完，戒指盒就被人拿走了，他兴奋地抬头去看，孟扶疏正慢条斯理地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扶疏你答应了！”
　　戴好戒指的孟扶疏将盒子扔在床上，俯身死死捏住夏九思的下巴，眉眼依旧冷漠：“我接受了戒指，你便只能是我的。”
　　闻言夏九思勾唇轻笑，神态从容一如常日：“哥哥，我整个人，都属于你。”
　　话刚说完，夏九思就被孟扶疏抱上了床铺，按在身下狠狠亲吻。
　　“那些人，碰过你哪里？”
　　衣服被全部解开，孟扶疏的唇自上而下吻过夏九思的每一寸，滚烫的气息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这里？还是这里？他们应该没有在你上面过，所以我是你的第一次，对吗九思。”
　　夏九思主动凑近孟扶疏的唇畔，轻声说：“你是我唯一的，老公。”
　　这个词一出，孟扶疏瞳孔震颤，手捏住他的后颈将人强行按向自己。
　　唇舌交缠，难舍难分，酿成一片氤氲。
　　床单被推在角落里，身影彼此交叠。
　　又下起了大雪，院中那个扭伤夏九思脚的雪坑被新雪一点点填平。
　　冷风吹过，便卷起薄薄的雪花，在空中翻滚，旋转，落地。
　　风雪持续了很久，时大时小却未曾间断，院中的雪层堆得愈发高，淹没了原有的旧雪。
　　雪地反着光，同屋内的灯光相互辉映，彼此交融。
　　直到太阳从山头冒出一角，风雪方才停歇。
　　累极了的夏九思紧紧搂着孟扶疏的脖子，晨光丝丝缕缕照在床边，却吵不醒熟睡的二人。
　　再清醒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夏九思先睁开了眼睛，随后便捏了捏孟扶疏的鼻子。
　　孟扶疏被他闹醒也不生气，捉住他的指尖轻啄一口。
　　“醒了便起吧。”孟扶疏率先起身，捡起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夏九思磨磨蹭蹭穿好衣服，踩着鞋子一瘸一拐走进浴室，从后面抱住了孟扶疏，下巴枕在他的肩头，声音懒洋洋的。
　　“既然收了我的戒指，就得下山跟我结婚去。”
　　他话说得理所当然，孟扶疏洗去口中的牙膏沫，偏头亲了一下夏九思的脸颊：“好啊，吃完饭就下山，坐我的私人飞机。”
　　本就是随意调侃的夏九思怔住了，随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夏九思当即给了孟扶疏一个拥抱，两人迅速收拾完，便在柳叔嫌弃的目光下乘着私人飞机离开了。
　　“扶疏，你看是这个白绸带好看还是这个粉绸带好看，还有花瓣，你喜欢红色还是粉色，还有……”
　　孟扶疏有些无奈地帮着夏九思挑选婚礼上大大小小的各种装饰。
　　在夏九思又一次纠结之前放弃的方案是否更好的时候，孟扶疏揉了揉夏九思的脑袋，温柔地说：“不要焦虑九思，现在的方案就很好，不用再改了。”
　　“那你觉得我做的戒指是不是需要改一下啊，我觉得好像不是很好看。”
　　夏九思看起来十分冷静，似乎只是在很正常地做婚礼策划，但从他不停地喝水，孟扶疏便知道他一定是在紧张。
　　“好了九思，一切都很完美，没有什么要改的，我们的婚礼会很顺利。”
　　闻言夏九思皱了皱眉，眸中划过犹豫：“可是……”
　　孟扶疏直接用嘴堵住了夏九思接下来的话，两人抱在一起，交换了一个漫长的亲吻，因此夏九思也一时忘记了焦虑婚礼的事情。
　　虽然夏九思的焦虑一直没能调理好，但距离婚礼当天还是越来越近，夏九思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紧张。
　　时间并不会因为他的紧张而慢些走，婚礼还是来临了。
　　孟扶疏很迅速地换好了礼服，从试衣间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找到夏九思的踪影。
　　“九思？”
　　“怎么了，扶疏。”
　　夏九思的声音从旁边的试衣间传出来，孟扶疏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门，有些无奈。
　　“你进去的比我早，出来的比我晚。”
　　“很快很快，等会儿你记得要从红毯过来啊！”
　　“知道了，是你娶我，我是新娘。”
　　孟扶疏勾唇浅笑，声音难得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磕磕绊绊穿好礼服，夏九思故作镇定地走出试衣间，专门走到孟扶疏面前晃了一下。
　　“很好看，特别帅。”
　　得到夸奖的夏九思瞬间多了几分得意，挺直背说：“那我先去正厅了。”
　　孟扶疏莞尔，伸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夏九思走后，孟扶疏一个人才后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司仪说：“下面有请另一位新人入场。”
　　他深吸一口，拽了下本就不歪的领带，面前大门打开，他大步迈过台阶。
　　红毯的尽头是始终看着自己，眼神半分不曾挪开的夏九思，穿着白色的西装格外耀眼。
　　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人隔空相望，孟扶疏终于迈出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第九十九步，他正好走到了距离夏九思一步之遥的对面。
　　司仪说了什么孟扶疏并没有听清楚，他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夏九思，说出一句句“我愿意。”
　　终于，到了互换戒指的环节，陈礼带着副硕大的墨镜翩然入场，将戒指盒递到两人中间。
　　就在孟扶疏拿过夏九思那枚戒指时，夏九思已经牵上了他的手，向前迈了一步，两人鞋尖相贴，亲密无间。
　　孟扶疏看着夏九思将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慢慢推到指根处，随后便弯腰吻上了自己的指尖。
　　顿时，起哄声响彻礼堂，孟扶疏反手握住那只牵着自己的手，将手里的戒指戴了上去。
　　不等司仪宣布拥吻环节，孟扶疏便将人彻底拽进自己怀中，吻上他的唇畔。
　　在场的所有来宾都看到了两个身高相差无几的男人拥在一起，见证了他们热烈的爱情。
　　婚礼结束后，两人回到定好的房间，孟扶疏因为喝多了酒直接进了卫生间，出来时正好看到夏九思站在门口同人说话。
　　“小白，谢谢你的祝福，也祝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夏九思低眸看着眼前的白晓寓，欣然接过了他送来的贺礼，一盏刻着“囍”字的长明灯。
　　“九思，你会一直幸福的，我先走了。”白晓寓眉眼温柔，带着抹淡淡的笑意，冲夏九思摆摆手，转身离开。
　　夏九思提着长明灯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目光触及站在卫生间门口好整以暇的孟扶疏，立马变得慌乱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随手将长明灯放在桌子上，来到孟扶疏面前直接跪在了他的脚边。
　　本就没生气的孟扶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把人扶起来，夏九思便抱住自己的腿开始认错。
　　“扶疏他就是来送个贺礼，我只有你，没有别人，你别不要我。”
　　孟扶疏沉默了，面前的夏九思满是慌张无措，眸中闪烁着恐惧，看样子是被自己之前直接分手走人吓到了。
　　他将人扶起来，抚过对方泛红的眼角，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咬字清晰：“九思，我相信你，我不会不要你，别怕。”
　　夏九思将人拥在怀中，呢喃着：“我迷途知返了，我学好了，你不可以不要我。”
　　“嗯，九思知错能改，我不会不要你。”
　　孟扶疏回抱住夏九思的腰，一遍遍说着安抚的话，不厌其烦重复着相同的承诺。
　　明明是在冬季的相遇，却谈了一场孟夏般的恋爱，青涩懵懂，爱意疯长，苦涩后便是经久的甘甜和永恒的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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