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真相
春日的夜里,凉爽掺杂着些许清凉,丝丝缕缕的桃花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齐徐氏立在女儿寝屋外,疑心自己听错了,女儿素日是一人往来,寝屋怎会有男人的声音。
虽齐卿禾替妹妹出嫁过,但在齐徐氏眼中,女儿仍是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是以格外操心。
偏老妇人平生并未同什么大人物打交道,颇受不惯承惜的奉承,这才挑了个人不在的时候来。
齐徐氏听着女儿的声音,嗓音有些沙哑,不像受欺负的模样,她放下心来,上前缓缓推门,总归是自家女儿,横竖没什么不能见的,“那我进来了。”
哪知她手刚搭上门框,寝屋的门由里到外打开。
齐卿禾只着一身月白的寝衣,消瘦的身形不堪受风,她眉眼弯弯,浅笑嫣嫣,“阿娘来了,亏阿娘还惦记着我,我这会儿正饿着呢。”
说着,她接过阿娘手中的食盒,引着阿娘往屋里去。
简单的寝屋一览无余,除了床榻,桌椅,便是多宝格,空荡的房屋里,哪里还有旁人。
齐徐氏拍拍胸脯,彻底放下心来,她女儿那般乖巧,哪里会藏人。
齐卿禾神色如常,只稍稍苍白了些,嗓音略显沙哑,半点都不像生病的人,她一一摆出阿娘带来的吃食,清粥小菜点心,十分清淡。
她嫌弃地皱眉,尚未动筷就听阿娘开口。
齐徐氏道:“卿禾莫怪阿娘多嘴,总归是个姑娘家,做生意盘算也就罢了,少与同那些官爷大人搅和在一起,抛头露面的哪还像个姑娘家,再则,世事难料,天道无常,你行事应当更稳妥些,多多留意自己的安危才是。”
齐卿禾垂下眼眸,乖巧听阿娘训话,未有一丝吭声反抗,“阿娘说的是,我记得了,日后定然不会这样妄为,免得阿娘担忧。”
齐徐氏叹息,轻轻抚过女儿如瀑的长发,盯着她将清淡的饭食用完,“阿娘活了大半辈子,也没什么盼望的,只要你好好的,阿娘就放心了。”
这话乍听着寻常,细细听来,齐卿禾方觉不对,若是她生病一事,引得阿娘这样伤感。以往她替嫁,落水,也未曾见阿娘这样。
她面上不露分毫,紧紧握住阿娘的手,“阿娘说的是,我记住了。”
“那日你是不是瞧见了。”齐徐氏沉默片刻,忽然道:“这几日你生病,且好生养着,日后等你病好了,阿娘就告诉你。”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听得齐卿禾云里雾里,刹那间福至心灵,突然明了,阿娘说的是那夜,在阿娘屋中瞧见的,那页写着她名字的书信。
她浑身一僵,神色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阿娘说的是。”
齐徐氏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将碗筷一收拾,让女儿莫要送,径直离开。
人尚未走远,似是撞上匆匆赶回来的承惜,二人闲聊几句,旋即散开。
承惜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好,小步上前贴在门上,“姑娘,姑娘你还好吗?”
齐卿禾思绪还沉浸在方才阿娘的话中,被承惜骤然打断,明了这哪里是在问她,当即没好气骂道:“我能有什么事。”
她目光移向床榻,隔着薄薄一层床帐纱帘,靠墙厚厚堆叠在一起的被褥猛地被人掀开。
箫君柏面无表情扯开身上的被褥,缓缓起身,他窝得难受,手脚伸展不开,发麻酸疼,伸展着手脚靠近齐卿禾。
男人高大的身影缓缓靠近,笼罩着她,整张脸迎着昏黄的灯光,模糊不清,可她分明感觉,那平稳的气息,如同喷洒在脸上,肩窝,胸前,炙热滚烫,又叫她逃脱不得。
箫君柏坐在人对面,取了巾帕拉过她的手,轻轻擦干净手指,“方才我问的,你想的如何?”
齐卿禾这才看清,手指沾了些许点心碎屑,垂下眼皮不吭声。
箫君柏见她这模样,倒也不恼,“既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时候尚早,不如先收拾收拾。”
齐卿禾倏地抬首,直直对上太子那浅含笑意的眼眸,暗骂这人疯子,外头天都黑了,这会儿去扬州城,岂不是要趁夜赶路,那她今夜还能睡么?
箫君柏的目光在人脸颊上流转,语气平缓而不容置疑,“你没有别的选择,我才是你的生路。”
惊世骇俗的话从太子口中说出,惊得齐卿禾瞪圆眼,细长的秀美挑起,张着嘴骂人的话骂了一半,生生咽回去。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凭什么这样说,我的生路是我自己。”
“我以为,你已明了。”箫君柏淡声道:“你的布庄得以延续今日,是我吩咐的,凭你清白无重的身世,如何立足于世。”
太子说得轻巧,仿佛是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
齐卿禾怔愣看着他,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将她的身形浇得透底,连带着滚烫的心都凉透了,浑身寒毛倒立,令她颤栗不止。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布庄什么做生意什么继承父志,统统不算数,都是这人精心编织的网,叫她挣脱不出,无处可逃。
齐卿禾蜷指握拳,手指深陷掌心,隐隐的刺痛刺激着她,只暗骂着自己,竟这般蠢,这一切,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箫君柏拽过她的手,用力舒展开来,见着手掌中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鲜血淋漓,眉头微蹙,拿过巾帕轻轻擦干,缠着一圈又一圈,将手掌裹得严实,不见丝毫血红。
齐卿禾无知无觉,气若游丝,“既如此,你还问我做甚。”
反正太子也不允许她拒绝,何必多此一举。
箫君柏无言。
…
约莫半个时辰后,齐卿禾只收拾了几件衣衫,并一封留给阿娘的信,挡开太子的搀扶,直直上了马车。
寂静无声的宅院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不见一个人影,不闻半点脚步声,众人似都睡沉了般,了无气息。
趁着夜色离开,不引人注意,当是最好不过。
马车吱呀吱呀地驶离,缓缓奔向扬州城。
行至半路,齐卿禾憋了许久,终是没忍住问太子,“你既早知我是替嫁,当初在秋猎,你是否早就识破了我们密谋的私逃?”
箫君柏充耳不闻,阖目养神。
眼见人不回应,齐卿禾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头扭到另一侧,眼不见心不烦。
她只顾生气,倒忘了自己还在生病,思绪纷乱时,强压下的困意席卷全身,沉重的眼皮耸拉着,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人似是坐不稳,东倒西歪,竟直直往箫君柏身上倒去。
箫君柏猛地睁开眼,垂眸看向倚靠着的人,女子身上隐有花香袭来,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药味,清香过后,是无尽的苦涩。
他抬起臂膀,揽着人靠在怀里,缓缓俯身,紧紧拥着人,贪婪地闻这仅剩的花香。
女子纤细的手腕处,重逢时太子留下的青紫指印尚未全部消散,掩在衣袖中不为人知。
箫君柏心想,就该把她手脚绑着,叫她永远逃不出去才好。
明月高悬半空中,零星点缀,清风徐徐。
行至半夜,马车停在扬州城外,高耸的城墙之上,守卫官兵探出头来,冲着城下马车喊来者是谁。
随行侍卫递上官帖,待守卫仔细查验之后,方才入城。
说话间,齐卿禾沉睡未醒,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浅红,与太子相拥的地方,手指,额前,脸颊,滚烫无比,两道柳叶眉轻蹙着,嘴里嘤咛细语。
箫君柏推退开稍许,抬手摸在人的额前,炙热的皮肤叫他猛地一缩手,皱眉叫车夫快些。
不多时,马车停在驿站行宫,车夫摆好脚凳,车帘一掀,却见太子稳稳抱着人跳下车,大步往里走,吩咐迎上来的小厮去请大夫。
将人放在柔软的床榻上,箫君柏取过沾湿的巾帕,仔细替她擦去额角的薄汗。
医者来的很快,战战兢兢行礼,见着请脉医治的是名女子,迟疑一瞬,顶着太子不虞的眼神,拿起垫在额前的巾帕,搭在人手腕上,屏气静神。
“殿下,这姑娘虽起高热,却并非疫病所至,乃是气急所至。”医者坦诚相告,哪成想方才还算得上平和的太子,这会脸色一沉,正冷冷凝着他。
医者浑身一哆嗦,将将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净,结结巴巴着换了个说辞:“这姑娘性子急,心想事多,憋闷于心,久有心病,适才气急攻心,加之疫病所致,方才高热不退。”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阴沉的太子,骤然脸色铁青。
医者颤颤巍巍收回手,后背直冒冷汗,垂首不敢吭声,心中暗自疑惑,这真的是当朝正直公正,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么?
箫君柏气极,一时却不知道该气谁,到底没为难旁人,“你只管说,怎么治。”
“能治能治,殿下放心。”医者忙不送点头,执笔写了药方,交给一旁候着的小厮,躬身行礼,想着早早告退为好,“只消按时服药即可。”
“她何时能醒?”太子移开目光,扫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