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棒槌

　　旁边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徐启在黑暗中起身，裹着被子走出卧室。

　　屋外飘起了雪，地面上已经落了一层白，他打开窗户让雪花飘进来，落在手上的花瓣闪瞬即逝，化成一滴水。

　　徐启怔怔地看着远处不太亮的路灯，想今天孟由青的那句话。

　　其实他是心动的，那句提议对他来说就像他很想吃一块蛋糕，可每次去蛋糕店那种的都售罄了，等到最后他放弃了，告诉自己吃不到蛋糕也没事，只要那块蛋糕一直在就行。

　　可后来他偶然经过蛋糕店，发现他想吃的那块蛋糕还有一块，他满心欢喜地跑进去想要购入，却被告知他鸡蛋过敏。

　　他不配吃。

　　再后来，蛋糕为了不要他伤心，主动不在里面放鸡蛋……

　　“唉。”徐启低低地叹了口气，把窗子关上，反回身躺到沙发上。

　　他不知道孟由青住进家里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也不清楚孟由青的耐心会持续多久，可能到了他要去工作的时候或者等这段时间过去他放下执着，一切回归正常。

　　早上的饭是徐启做的，孟由青醒来就看他在厨房忙碌，他走进去在徐启头上摸了一把，温度已经恢复如常，脸上也看不出病态的样子，只是声音还带着沙哑。

　　“去洗脸吃饭吧。”徐启说。
　　“好。”孟由青看着徐启紧实的后背，在他屁股上狠狠抓了一下，掉头就跑，留徐启震惊地站在原地。

　　“从哪儿买的饺子。”孟由青夹着一只煎饺看着，嘴里咬焦皮的声音嘎嘣脆：“太好吃了，明天早上也吃这个。”

　　“我包的。”徐启说：“剩最后一点都煎完了。”

　　“你会包饺子？”孟由青问。
　　“这不是有手就会吗？”徐启说。

　　“我就不会。”孟由青摊摊手：“我只会擀皮儿，我们家每次包饺子饺子皮儿都是我擀的。”
　　“那是你太笨。”徐启低着头边喝粥边说：“饺子就两手一捏的事，你会擀饺子皮竟然不回包饺子，也挺厉害的。”

　　“术业专攻你懂不懂。”孟由青看着徐启，耳朵尖动了一下：“你包饺子我擀皮儿，你看看咱俩多配，吃饺子都不用买的了。”

　　“这倒也不用，我会擀皮儿。”徐启头也没抬，夹着饺子蘸醋。

　　孟由青当没听到似的，直接略过他的话：“中午我们包饺子吧，待会儿吃完我们就去买菜。”

　　“雪天路滑，不宜出行。”徐启淡淡拒绝。

　　“没关系，我们走着去。”孟由青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笑着说。

　　徐启没法，只能洗完碗套上孟由青拿过来的羽绒服跟着出门。

　　“哇，这是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吧。”孟由青看着天空中飞扬的大雪，从旁边树枝上捏了把雪，转身洒到徐启脸上：“徐启，你头发白了。”

　　徐启拍了拍孟由青的头，把帽子带上：“你的也白了。”

　　“我们这算不算是共白头。”孟由青笑嘻嘻地面朝徐启退着走。

　　徐启没说话，一早上的时间还不足够让他适应孟由青时不时来一句的情话。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又有些烧得慌。

　　孟由青突然上手捏了一下徐启的耳朵，温温软软的触感传向指尖，击了下心脏，他勾起唇笑了笑说：“又发烧了啊，耳朵都红了。”

　　徐启轻轻咳了两下，躲开孟由青的手，放大步子朝前走去：“好好走路。”

　　一句话随着降落的雪花飘过来，砸在孟由青耳边，扯着他的耳鬓把嘴角拉得越大。

　　他紧跟在徐启后边，快步上前和徐启并排走到在一起，脸撇向一边，手顺着徐启的衣服口袋塞进去抓住里面另一只手。

　　徐启挣了挣，动作幅度没有很大。

　　孟由青却表现十分夸张，另一只手把住徐启的胳膊，脚下打滑：“哎靠，摔了摔了。”

　　徐启见状急忙掏出手把人扶进怀里拖住，孟由青顺势抱住他的腰，头斜靠在徐启的肩膀上，稳住身形，嘴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徐启没动静静站着，过了几秒腰间感受到一股收紧的力量，他才抓着孟由青羽绒服上的帽子往后扯了扯。

　　孟由青对抗着来自身后的拉力，半仰着头斜眼看徐启。

　　徐启面无表情回视他：“抱屁呢，穿这么厚你抱得明白吗？”

　　孟由青眼睛眨了一下，停顿两秒后忽然破功，他松开手臂垂在两侧，头抵住徐启的肩膀开始狂乐。

　　“啧啧啧，大雪下的相拥真浪漫，他们怎么不亲呢，赶紧亲给我看。”
　　“小声点，你怎么不趴人家耳边说去，不知道你嗓门跟铜锣一样？”

　　头顶传来两道声音，孟由青和徐启纷纷看过去，两张清丽的脸一闪而过，留下窗帘微微晃动。

　　孟由青连忙推开徐启，往四周看了看：“这些人真有闲情雅致哈，哈哈哈。”

　　超市里人很少，可能是大雪天的缘故，只有几位导购在往架子上添加货物。

　　孟由青推着购物车在前面走，车内已经堆了满满一筐，徐启看着那冒尖的购物车忍不住提醒：“我们要不这次少买点儿？提不回去。”

　　孟由青看着购物车思考一下，挑挑拣拣放了些零食回去：“就这些吧。”

　　买的东西有些多，徐启站收银台看着收银员一件件扫描商品，孟由青在旁边没事干，又在四周溜达着。

　　一个转身看见收银台旁边的的架子上放着他小时候很喜欢吃的糖，他走过去拿了几包，正看其他品种时发现旁边架子上摆满了小盒子。

　　他抬头在架子的缝隙里偷瞄了一眼徐启，拿起面前的小盒子认真看着。

　　“你在干什么？”徐启结完账走过来找他。
　　孟由青慌忙站起来，扬了扬手里的糖：“买糖。”

　　“哦，那结账走吧。”徐启转过身在架子上扫了一眼，去收银台等他。

　　孟由青把盒子归回原位，摸着耳朵走过去，将手中的糖放上台子，眼睛一个劲朝四周提溜。

　　“你买这个干什么？”徐启压低声音问。
　　“什么？”孟由青疑惑。

　　徐启偏过头指了指收银员手里正在扫描的商品，没有说话，微红的脸颊暴露了心里的紧张。

　　孟由青看到被他误拿的小盒子，一向遇事不乱的人也尴尬无措起来，他手上胡乱抓了两把，嘴巴张了张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收银员把它装进袋子。

　　“走吧。”徐启的嗓子似乎变得更哑，他提了两个袋子头也不会的走了。
　　孟由青红着脸提上剩下的袋子，在收营员礼貌的微笑里冲出超市。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沉默到家。

　　“你收拾一下，我去和面。”孟由青把袋子放到地上，脱掉外套一溜烟进了厨房。

　　徐启开始一一整理，把包饺子的食材拿进厨房，其他东西也都分类放到各处，最后留下一盒冈本留在袋子里。

　　他盯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后顶着尴尬把它放到茶几上等待孟由青给它找个去处。

　　“你去调馅儿。”孟由青和好面，把面团包进塑料袋对走进来的徐启说。
　　“好。”徐启应。

　　两人之间拧着一股说不清的电流，一个擦肩一个对视都会让他们张皇无措，庆幸的是还有水流声和剁馅儿的声音能够稍微地替他们遮掩一下。

　　“把案板拿出去。”徐启一手端盆一手拿面吩咐道。
　　“好。”

　　孟由青拿着案板和菜刀走出去想要放到茶几上，一低头正中央赫然摆着那盒超薄凉爽，他瞪了一眼跟过来的徐启，把案板放下，捞起盒子挑逗似的在手上转了一圈儿塞进徐启裤子口袋里。

　　“收好了。”孟由青拍拍他的肩膀说。
　　徐启没敢看孟由青，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忙转身回了卧室。

　　孟由青看着他仓皇逃窜，得逞地笑了笑，潇洒地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开始擀面。

　　再回来时，徐启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镇定坐在小板凳上，拿起孟由青擀好的面皮儿开始包。

　　孟由青手上动作如他所说还挺熟练，完全能跟上徐启的速度，但他好像并不满足，两个人较着劲儿比拼速度，之前的旖旎一哄而散。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提前包完了所有的馅儿，中途孟由青因为面不够又和了一次。

　　圆滚滚的饺子摆了满满一桌，孟由青吃得太撑倚在餐椅上看徐启收拾。

　　“这么多咱俩吃的完吗？”孟由青问：“往哪儿放啊？”

　　“冰箱里冻点儿，再给你爸妈我爸妈拿去点儿，应该差不多。”徐启说。

　　“行。”孟由青点点头，又问：“什么时候送啊？”

　　“下午吧，这会儿先给冻上，你休息一会儿就去送，晚上就能吃到了。”徐启把饺子摆好放进冰箱。

　　“你呢？”孟由青起身靠在门上，看着蹲在地上的徐启。

　　“明早？”徐启想了想：“他们这两天上的夜班，晚上吃不到，明天早上给他们拿过去，醒来就可以煮着吃。”

　　“哦，那你今天跟我一起去我家……送饺子。”孟由青说。

　　徐启猛地转过身看着他“啊？”了一声。

　　“就这么定了。”孟由青说完仰着头转身离开。

　　“我不去。”徐启大喊。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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