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同心镣铐
丹行远眼皮颤抖似要睁开,晏青很快收回手。
她接着转头去检查罗西的伤势,如之前一样并无新伤,只是因为修为太低难以快速从空间的对冲波动之中醒来。
身后传来衣服悉索的声音,丹行远缓慢地撑起身子。他按住太阳穴,眉头拧做一团,似是难以从漫长的谵妄中抽离。
醒来的丹行远果不其然对地牢之后的事记忆模糊,他隐晦地提起心魔,似乎在小心地试探晏青的反应。
“也许从海市蜃楼开始我们就已经中了计,甬道里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我发现你们都昏迷在地牢里。”晏青神色如常,只说后来丹行远心魔病发,自己从旁协助。
“只是无意触发了无字天书,也许是空间无法承受境中境,对冲力将我们送了出来。”
闻言,丹行远奇怪地没有多问什么,有一瞬的出神。
晏青在一旁看他反应不同平常,略带挖苦道:“还怕你怪我,看你对她似乎感情不浅。”
而丹行远缩回平日淡漠的壳子里:“哪里,多谢姑娘相助。”
晏青自讨了个没趣,只说:“不必,就当我日行一善。”
“只是,”丹行远看向晏青,眼底的红色逐渐褪去,眼神逐渐清明:“在幻境中,你我是否缔结了什么契约。”
晏青面不改色:“没有,你记错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
临到头,晏青又想起什么侧过身,逆光下看不清神情:“只是多嘴奉劝道友一句,情深不寿,不若放过自己。”
似是自嘲,丹行远勾了勾嘴角:“你要知若不是她,我早可以赴死。如今,也不过是未亡人罢了。”
“在我看来,倒像是一厢情愿。”
丹行远敛眉:“这世上又何来那么多得情所愿。”
晏青看着丹行远,突然觉得有点不懂他。
若不舍,为何当初不挽留?
若不恨,为何当初写下绝情书?
她想到那年月下拍在桌上的守剑心,又很好奇他是否亲手交给了玉霄。
原本她笃定守剑心定在玉霄手中,现在想到玉霄种种怪举,又觉得分明是他没有办法继承忘归剑,才不得不依仗闻照野的剑谱。
那她的守剑心又在何处?
注定无法从丹行远口中得到答案,反而越看他,胸中越是一股无端闷气。
这撬不开嘴的葫芦瓶!
晏青扭头再懒得理他。
可还没走两步,一股神秘的牵引力拽着她的右手向后,叫她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往后倒去。而身后的丹行远也往前扑来,慌忙间双手稳住了她的双肩。
二人低头看去,只见各自手腕上缠绕着发光的金线,闪烁着光芒,牵住了二人。
“……”
此刻百口莫辩。
晏青抬起头,看向沉默的丹行远,尴尬地笑了笑。
-
“你是说,当时丹药师暴走,空间坍塌,你急忙之中拉住他,没想到突然触发了无字之书……但是无字之书没有展开,所以把你们绑在了一起?”
罗西坐在两人中间,看着两人搭在桌上的手腕,此刻金线消隐,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一番分析,听起来毫无道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作为当时唯一清醒的当事人,晏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丹行远索性将手腕收回,掩盖在长袖之下。
“那现在,你们是被绑在一块了?能离开多远?”
面对罗西的疑问,晏青沉默地站起身,还没跨出长板凳,就被骤然出现的金线拽得坐了回去。而目前两人不过分隔坐在客栈长桌的两端。
不光晏青被拽,丹行远也被拽得往前倾去,不得已用另一只手撑住桌面。
“这金线若有术法,不若用同样施了术法的工具绞断?”
罗西问得天真,晏青苦笑了一声:羊角匕首都斩不断,连丹行远的魔剪都不行。
“并非一条线那么简单,恐怕是立下了什么契约。”晏青叹了口气。
一拍桌子,罗西焦急地追问:“哎呀,那是什么契约,说不定能顺着解开?”
此时丹行远不咸不淡地扫了晏青一眼。
作为当时唯一清醒的当事人,晏青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你忘了?”
“我忘了。”晏青沉痛地闭了闭眼。
无声言咒、瞬间结契,还能让丹行远这般修为巅峰的修者,在毫无神智的情况下瞬间结契——这几句话听起来如天方夜谭,饶是晏青也不敢相信。
而以丹行远的修为,想必清醒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才问出那样的话。
无字天书绝对不是外界想象的那么简单。
罗西奇怪:“这又是怎么回事,无字天书不是空间术法吗?”
在外门外派的认知中,无字天书乃儒家老祖创造的宝物,没事能进入空间做做梦,在修者眼里是个十足无用的术法。
“儒家本不以空间术法出名,莫说符宗,恐怕连云山剑派的剑阵都不如。但无字天书却被奉为儒家至宝,想必有其机窍。”丹行远点出:“也许,还得去找儒家才能解开此结。”
“这里没有闻照野要的东西,此地不宜久留,不若早些动身。”晏青第二次催促着众人离开,她在这里经受的种种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众人附议,晏青揉揉空空如也的肚子,提出自己要下楼吃点早餐。
她说完便自顾自地站起身要走,全然忘了与丹行远还牵着一根线,这下又是踉跄几步被拽得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尾椎骨生疼。
而毫无防备的丹行远,这次一张脸直接撞到了布满油垢的桌面。
“……”
晏青略有些地尴尬地转移开视线,问罗西:“哈哈,你们两个,要不要一块下去吃个早饭?”
三人一道下楼。
大白天的客栈堂屋看起来比傍晚冷清许多,只有两三桌住宿的客人在吃菜,客栈坐南朝北本就光线欠佳,那边跑堂的还正小心地将窗帘卷下,只留下一条白缝。
一大早的不开门迎客,反而闭门不接?
三人随意地捡了张桌子坐下,店里的小二不知忙着什么在跑前跑后,上了壶茶又忙着跑开。
从半掩的木门往外望去,街上的行人也少,对面的古玩店更是门窗紧闭,不若昨日集市喧嚣。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全身上下都裹得严实,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
晏青一边出神地望着,一边提杯饮了口茶水。
很快传来熟悉的牵扯感,对面的丹行远也正要饮茶,嘴还没碰到茶杯就被晏青先一步扯走,浑浊的茶水洒出了瓷杯。
又是一通手忙脚乱,晏青干脆与丹行远坐了一边。
“你们这样,倒像连体婴儿似的。”罗西坐在对面,忍俊不禁。
晏青黑着脸放下茶杯,竟一下没了食欲。
那边小二的从半掩的门探出脑袋,压低声音小声地朝掌柜喊:“来了来了。”
三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街道。
远远听到阵阵马蹄,滚滚尘烟先至,紧接着一队人马声势浩大地从街那边走来。
一群人皆身着深蓝武袍,护腰上一圈一圈绣着三教同心纹——最外层是佛门莲宗莲华圆纹,正中是儒家方正玉环,而道家流云阴阳纹位于正中——是了,那是在第一次仙魔大战后就驻扎魔界的九州人马。
九州三门六派中,以上三门最为显赫,其术法源远流长、规模也最为宏大,因而第一次仙魔大战后,约定由上三门组成“巡天盟”在边疆重地驻扎,同时从下六派中挑选精锐弟子加入。
听着唬人,也确实权倾一时。只是三门六派本就互相忌惮,况抽取下六派弟子着实有削减门派实力之风险,久而久之各门派互相推脱,巡天盟在第二次仙魔大战后实力大幅削弱,反而成了各长老给不成器的子女找出路的地方,好歹能保衣食无忧。
而迦南之地便是驻扎地之一。因近云山剑派,晏青记得当年有不少同门便是一腔抱负投了大漠迦南,此后再未见过面。
前头三个官兵骑着高头大马,仰着脑袋一颠一颠地走,身后陆续跟着一队十来人备剑的士兵。
近了客栈,领头骑马的勒了缰绳,往店门口走来。他只扫了门口的小二一眼,门口等候已久的小二便恭敬地将一袋灵石双手举过头顶。那人也不拿,扫了一眼队伍,马上有另一名官兵接过开始点数。
约莫是数量对上了,拿官兵朝马上的点点头,小二咧着笑,从他手中又接过十来块铜制小令牌。
小二点头哈腰:“爷您慢走。”
那边却伸手:“且慢,还有事要问你,你近日有没有见过这一男一女。”
说着那人从马背旁的囊袋抽出一卷图纸,卷轴抖开,上面斗大的红字写着通缉令,上下画着一男一女两张大脸。
饶是晏青视力好,也是眯着眼睛,好一会才看出个大概。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呢?
“认识吧,这是药宗那号丹行远,女的叫燕丰月,来自音宗。你们近日是否有接待过这一男一女。”
“……”晏青平静地移开了视线,与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西眼中有着明显的慌乱,丹行远食指点在桌子上,示意她不必惊慌,莫要打草惊蛇。
小二歪头作出苦思冥想的表情:“回二位爷,最近客栈确是没见过一男一女的队伍,这模样,应当是没接待过的。”
“什么叫应当,给我想清楚了,这是掉脑袋的事!你可知这二人做了何事?”
“饶命啊大人,小的知错,小的确实没见过,也不知道二人犯了何事。”小二背吓得跪了下去,连连告饶。
晏青也好奇,她和丹行远犯了什么事,要留下如此惨不忍睹的画像。
马上的官爷哼了一声,粗暴地收起卷轴:“你最好是真没见过,我告诉你,这二人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要捉回去,砍头的!”
“……”
什么年代了,还在砍头,巡天盟的刑罚手段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领头的提高了音调,朝在座的所有人强调道:“丹行远、燕丰月偷盗了上古神剑忘归,畏罪潜逃迦南。若有见过这二人者,应立即告知巡天盟,否则将判包庇罪一同责罚!”
在座零星的客人噤若寒蝉,领头的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颠着马走向了下一家。
忘归剑被盗?
这绝对是一个足以令天下撼动的消息。
自忘归剑第三任剑主晏雪回过早陨落后,晏青匆忙继承忘归剑,却也在短短几年后也送命断鳌滩战役。世人皆云古剑不详。
第四任剑主之后却迟迟找不到继承人,一直由晏青之徒玉霄保管。
古剑蒙尘,已是不幸,如今失窃,又是谁胆敢驾驭忘归?
晏青胡思乱想着,心里却被一个更大的困惑包围:
怎么回事,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呢,却先一步被人盗走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