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有兰

作者: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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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兰(兰草长大)


      四月春风初至北,俏暖过连营,只嗔卫肃。

      连营是常肃,却仅威整,唯一无光全暗处阴寒凶晦,便称暗营。

      是为审敌。

      “呃……嗬……”

      木椅上靠横眉过褐疤,面皮皱,眼窝陷,此目灰唇裂如饥困豺,身前身后无伤无血,却神颓面浑眼浊,又自漏骨间湿寒,舌根声哑嘶若筛沙,整一枯虬。

      “咕嘟咕嘟……”

      炭火星撑开些暗,小炉茶滚,红香汽氤氲,教人觉温愈眠。

      “哗……”器起漫倾,水缓卸入杯。

      提器手指修匀停若霜雪削玉,青筋自骨间凝滑若隐似青水溯薄山,腕漫漫提时水便顺流入莹凉,也或有指尖碎红微热。

      “咚。”茶满器落。

      削玉松器柄,又收回黑绒裘氅。

      几刻暗中只断续哑嘶。

      至炉熄茶成温,手又轻出暗色握矮杯,抬步,缓行近椅侧,递水至糙皮唇边不远。

      椅上褐疤眼珠浑浊有微动,似正反应,半刻未能张开口。

      杯却未动。只有人作轻赞言语:

      “乌被哈仑都亚,木行次林阿古勒达塔。”

      “参未努西和。”

      已经七天了,还没有人能坐这样久。

      你很厉害。

      声似含泉回净纯风。无问只述。

      不知是哪句,将褐疤唤清醒几分,暗中勉聚神,而后腿上觉虫爬也不能踢,只似风拉枯柴生裂隙,粗嘶渐张口——

      便极缓反应脑中觉钻。

      哈仑都亚……

      哈仑都亚……

      “那胡……咳……那胡依……”不可能。

      “咳咳咳咳咳咳——!”便冲咳撑窄目欲看窗寻光。

      此处无窗,无光。

      “嘭……”炉炭星迸碎终消。

      椅上似昏惶。

      而后指腹摸索半刻,不知觉察什么,忽便有笑:“呵呵……”

      “哈仑都亚……”七日……

      “祖匆哈。其几日合……”骂不好听。

      “里得……莫日那忽!”三日……我记着!

      愤懑怒目转看身侧。却只见暗。

      无人。无声。无水。

      椅上愣。

      炉火早已彻熄。又成暗,又成寒。

      也似从未有热过。

      椅上一瞬不住骨寒,心恨狡猾。

      耳边却又响。

      “乌被哈仑都亚……”

      “木行次林阿古勒达塔……”

      “参未努西和……”

      “乌被哈仑都亚……”

      “木行次林阿古勒达塔……”

      “乌被哈仑都亚……”

      “嗬呃——嗬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饥豺恨极,便发狂粗嘶。

      贪不足,抢不足,杀不足,便恨极。

      看不能,动不能,痛不能,便粗嘶。

      “莫含忽和!!!!其力祖匆哈!!!!粗木骨含!!莫含忽和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求死。

      炉后暗处,浅眸黑氅无声看。

      过整刻。久不再闻污秽凶言,削玉又轻取火折,倾折慢点炭。

      而后支架,投茶,置器,摆杯,静待水滚。

      只似方来。

      而后水滚,又满矮杯,等杯稍凉,端杯近椅教饮,轻言:

      “乌被鲁哈仑都亚。”已经八天了。

      “提毕,努哈图。”喝一些吧。英雄。

      “南乌忽和西其图则。”我们明天送你走。

      “比施多达……努西。”你的同伴……很好。

      椅上浑浊目又微动,先指寻木头掐痕——仍是三日。

      便恍然懊悔。

      昨天他应该再记……

      今天是……第四天……

      同伴……不……不……

      主人为什么……不教人营救他们……第四天了……为什么……

      不想死……不想死……

      水……水……

      褐疤忽反应,便急伸脖子够水,却抹了圈什么也未触到。四处黑不见影。又安静无声。

      “嗬——”息垂如腐烂。

      “嗬——”气裂似濒死。

      “呃……呃……”膝腿又有虫爬。

      “呃……!!!”耳侧又起虚幻言声。

      “呃……!!!”唇裂渗血。

      便有厉声嘶:

      “莫其苍武亚耶仑崇日桑古都!!莫其屠和那哈仑都忽未格!!苍未桑古都乌瓦!!努行库仑则木!!!依曾依自!!乜骨勒错南木阿合塔!!乌格!!别胡日含未比同!!”

      “嗬……”力竭也自省。

      “嗬呃——!!”褐疤声停骤瞠。

      觉颈侧流热,许多水入喉,便渐不觉虫爬。

      又安静。

      “点灯?”有青年男声。

      “好。”浅眸轻应,就椅上肩衣,抹过短匕。

      暗营壁火明。

      “锃——”浅眸空冷,氅动收刀。

      抬眼看椅上脏污,觉脏了炉边好茶。

      “几日了?”青年笑问。

      浅眸看青年,才有笑:“三日。”

      片刻,褐衣黑氅端炉盏离。

      我是左都候崇日大将麾下亚武士。我是屠和那部效忠者忽未格。奉左都候大命,势必重兴天军,换毁,中州军一切武器,直到,卑贱者跪在我们脚下。

      好霸道。好威风。好厉害。

      ﹉﹉﹉﹉﹉﹉﹉﹉﹉﹉﹉﹉﹉﹉﹉﹉﹉﹉﹉

      幕府,大将军院。天晴风清,枇杷叶香。

      才是暖阳巳中。

      “你确无事?”

      韩城将军晨往连营从事方回府,见人悠哉浇花饮茶,自也倒了杯饮,听前后不住有些忧心。

      “有事如何。”李阙将军抬眼蕴笑看人。

      韩城将军唇动语噎。而后久违想起此人从前如何凶残磋磨外甥徒弟,即心觉人对上儿子还是手轻许多,便心叹又坐饮茶。

      “幸你非我师父。”韩城将军忽笑道。

      韩城将军太尉子,家严却要承命,无人敢往死里苦训折磨。

      ……

      也有。

      韩城将军暗吃瘪抬眼看,对一双挑眉深笑,便不忍直视起身直离——

      出门却见少年无异回。

      “舅舅。”少年轻声温唤。递审讯册。

      早年是借传舍偷运铁石出关买卖,彼时事了,今又是军中刀剑兵器监算得有掺劣铁,不多,但有,即是大危。

      随后依新兵器批号沿查,事就出在平阳郡中制兵处——军中不知内应有无,官大有事,官小不顶,传出反倒乱人心,恰少年未入军籍又需历练,李将军拍了拍乖儿子肩便教人去了。许桑一同,事罢回都尉处复命。

      “这样快?”工官提许多人,往来联系者愈多,韩城将军有些意外,引少年回。

      “可用饭了?”韩将军递水又问。

      少年摇摇头,又看爹爹阅册,端水未饮有些紧张抿了抿。

      从前只看,今是头一回亲做。

      韩城将军见状有些好笑又不住心疼,恰朝食时至,便教少年先用。顿顿说饱,三年也未见长许多。

      少年确是饿了,饮尽水又饮一杯便未推,一手拿筷一手拿饼,吃得有些快。

      而后韩城将军便见少年举着半个饼,目渐钝,嚼渐慢,筷未放仍握着,却是腕落上案——而后手触案忽又眨醒——看看爹爹又回头吃——又目钝渐慢——

      韩将军神一紧即起身,近步托住孩儿脑袋,就闻气息已沉。

      “嗯?怎了?”李阙将军偏头看问。

      “李阙,你——”

      韩城将军抿蹙难言评,一手托少年,另手取饼取筷放回碟上,抱起熟睡孩儿转身看那厮安坐榻上,便是不住生心火勉压声:

      “起开!”只差说些好听的。

      李将军忙让身又放册出门往取被,回来见儿子面色红润只是睡了,啧一声心落看人,眼中说你大惊小怪。

      “他都——”韩城将军就要理论——

      “恰好恰好,此前几夜不睡往我那枇杷树上跑,这下是能好睡了,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李阙将军低声下气谄笑捋了捋宝贝毛,又给儿子盖被,拿起纸册,往案旁坐又看。

      “……”韩城将军火起暗啮无处发。

      却忽听问:

      “年后关外暗线回信几成?”李将军看人声悄。

      “……二成,不到,自都城来。”韩将军稍顿,答。

      李阙将军又看册,眉间渐凝。

      而后半刻抬眼,目中有涩:

      “崇日近处的,或已断了。”

      韩将军目怔。

      ﹉﹉﹉﹉﹉﹉﹉﹉﹉﹉﹉﹉﹉﹉﹉﹉﹉﹉﹉

      平阳关西北出千余里,是羌都赤图。赤图西北有部名歌林,是羌右都侯布列封地,赤图往东北,五族合为屠和那部——自四十年前羌军战败退关便封为左都候崇日食邑。

      赤图王廷,王殿主殿,白石高台柱雕花。

      青玉笔,朱砂墨,柔荑粉蔻娇。

      “大王,父亲下月整岁生辰,大王……陪妾去可好?”

      春雪方消天仍灰,女子临案立研墨,美目流盈,娇柔有请声,通身窈窕绿衣清丽,显不多冬末生气。

      “不吵,松诗。”案后羌王执笔未抬眼,声低却似柔哄宠爱。

      女子愣,莹白脸颊不住便红,垂颈羞笑又再无声。

      良久,羌王落笔狐眼抬,见女子只似讶然未料意外,便看女子眉间蹙笑低问:“未含苍图依依得那,努行未比施托仑其格?”

      为什么一个人守在这,不去给你父亲挑选礼物?

      女子见容颜心颤,闻言直失语不能言,半刻回神反应,便看羌王恰到好处美目流委屈轻声:“苍未努忽松诗依得那阿仑达塔。”您教松诗一个人在这里等了很久。

      羌王笑意未变道:“那莫图亚西林,比乌仓右,错行其依得那。”

      我的事情没完,你长大了,自己去吧。

      女子颈颊便皆红了。眼前人是七岁起便喜欢的大哥哥,不是大王。便少许多算计小心,看案后希冀确认问:

      “苍未错都其浑?”您也去对吗?

      羌王渐眯目,似笑,缓后靠身,看案前,半刻,唇动有声回:“依行比其亚穆特格,桑乌得库依布哈,依行比松诗木仑卡那,莫次央错行。”寒笑参半,不能辨。

      如果你是王的妾妃,自己去领四十鞭,如果你是松诗小妹妹,我会去的。

      女子瞠反应,面色褪白,顷美目惶乱松墨重跪地,紧咬牙后悔方才便应离,身热冷汗出透衣欲言——

      却听座上忽低笑,又有温柔催促声:

      “那库乌琴,错行其未比施托赞盖仑布格。”

      不准撒娇,松诗,去给你父亲挑礼物。

      女子又愣,心渐落回,跪身抬头欲看王。

      只见高处案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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