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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动物疗愈手册
“兽化?”
又回到那间窄小的办公室,天太热,禾萍正在吃西瓜,大汗淋漓地听到这个精神体专业名词,眼神空了一瞬。
“嗯,我……捡到一个精神体。”
话没说完,禾萍就停止咀嚼,还坐直了上身,沈明绚立刻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有、有哪里不对吗?”
“中尉……精神体不是动物,”勺子一点点戳瓜瓤,禾萍斟酌词汇,“不太可能捡到。”
精神体只是披着一层动物拟态,芯子其实更像人,拥有情感,可以沟通,她们有的像三岁幼童,有的像活泼捣蛋的青少年,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总之不太可能就这么躺在大马路上,随机碰瓷一个铲屎官。
“它的能量波动很低,看上去好像饿极了,我听指导员说过……进食是精神体最低效的摄能方式,这应该是哪位病人的?我有点担心。”
“的确,除了嘴馋,精神体很少会大量进食,所以你怀疑是兽化。”
沈明绚点头。
“中尉,兽化的原因太多了,在青峨,这又是个很普遍的病症。”禾萍一顿,“没有更多线索的话,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沈明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隐藏掉重要信息,没什么收获也在意料之中,谈不上失望,她轻吸一口气。
“没关系,我就是想问要不要送回医院……或者还能继续喂它吗?”
“没事,它们不舒服会回到精神图景,既然这只还能在外面游荡,一般问题不大。”
“不过,”禾萍沉吟一声,“中尉,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吗?”
和兽化相比,沈明绚的病情更严重,很多人失去精神体后患上了严重的PTSD,从此拒绝和任何精神体接触。
听懂小禾医生的言外之意,沈明绚垂下眼眸,咬了下唇,“我……当然很想米饼。”
“抱起来很大只,外面一层硬毛,防雪又防水的,里面是很厚很厚的长绒,在雪地里抱着睡都不怕被冻醒,”沈明绚比划一下,“她还会唱歌,特别喜欢吃芝士玉米棒。”
“整天说自己是狼,梦幻之狼什么的,可大家都叫她小狗勾,她气得转着圈嗷嗷叫。”
“……可一喊米饼,还是颠颠地上前讨摸摸。”
禾萍很快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只可靠快乐的小狗,她忍俊不禁。
“捡这条命花了这么多资源,大家这么多努力,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我没什么选择,其他人总能有点办法吧。”
举手之劳,万一换来一点点转机呢?
又是这样满怀希冀,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
禾萍微微错过对视。
因为失去了同生共死的半身,体会到锥心之痛,因为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伞——禾萍顺下来这样一条清晰的行为模式。如果她坐在企业人才评估席上,那一定会给沈明绚的宜人性打上最高的分数。
而放到现在,她觉得很可惜。
禾萍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侧,从废土风的角铁架上抽出一本书。
“中尉,精神体是个十分庞大的课题,心理、哲学、医学,甚至还有量子化空间——很多研究在这里交汇,形成了这样一门独特的交叉学科。”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翻翻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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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沈明绚抱着一本彩页的,堪比百科全书的《精神小动物治疗手册》回了家。
窗外蝉叫的聒噪,天边云堆上来,压得很低,眼看快要下雨了。
她翻到兽化那一大章,禾萍说的没错,光病因就有整整一大页,看得人眼花缭乱。
【探索和精神体的相处,是我们的毕生课题。】
她扫到章首语,读到下面小字,“透过精神体,触摸的是一个人的灵魂。”
“精神体是精神力的具象化,本质是一种高维能量。
它在精神图景中降生,和意识领主是孪生姊妹,可以穿梭图景内外的特性赋予它们信使的角色……
也有很多专家认为,它代表里人格,兽的形态是本我的一种暗示。”
“和深藏不露的意识领主不同,精神体可以真切地展露被压抑的情感、成长创伤和内心深处的渴望。因此,和精神体相处,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着我们是否自尊、自信,又是否足够自爱。”
精神体的状态是一条长长的光谱,一端指向拟人,另一端就是兽化。从觉醒那一刻起,精神体和哨兵向导一起成长学习,它会越来越通人性,成为最默契最可靠的同伴。
中间出了任何岔子,可能是精神图景受损,精神力被大幅削弱,也有可能是各种心理障碍,精神体无法从精神图景中获取充足的能量,都会造成能量低,进而导致兽化。
兽化是一种退化,严重会出现大量动物本能,频繁觅食,丧失沟通能力,还无法同步感官,不再共享记忆。
久而久之,被孤立的精神体会越来越虚弱,陷入恶性循环,一步步走向崩溃。
沈明绚皱了皱眉,这些要比通识课讲的细,有些名词看不懂,但不妨碍她豁然开朗,也更加忧心。
后面几页紧跟着治疗方法,这本是常磐青大学牵头编写的教材,所以更倾向于社会的支持。
——童年存在迫害,就尽早隔离原生家庭,由塔代理监护权,矫正对哨向的认知障碍,认同自己的身份,接纳自己的天赋。
去接受自己,释放自己。
“社群和家庭缺席,就更应该引入新的支柱,鸟蛋需要放回巢中,需要亲鸟喂养,那我们用朋友、师长、恋人,重建我们新的家人。”
如此骄傲的一句话,沈明绚屏住呼吸,目光一次次扫巡而过,对这份昂扬肃然起敬。
当然,教材不止一个塔参与编撰,德隆接着在后面贡献了半页的静修理论,还有半页的从饲养谈精神动物的护理……又不是接生小猪崽,这什么土老帽啊,嗨呀呀,沈明绚啧啧道,换了个姿势,看得入迷。
滴滴答答,雨滴轻轻敲打叶片,落到屋檐上。
不一会儿雨点急骤,顷刻湿了门廊,在山间雨落声中,夹杂着鞋底摩擦草茎,复又踩上青石板的声音。
小院的门轻轻晃动了一下。
沈明绚耳朵动了动,她放下书,走到门口,目光穿过走廊,望向外面浇白的雨幕。
下一瞬小院的门被推开,席月戴着雨笠大步走来。
她像护小鸡仔似的,把秦朵牢牢挡在蓑衣下,小姑娘吧嗒吧嗒跟着,脚丫上抹的全是污泥,只剩一截还算干净的脚踝,她从茅草叶里露出湿漉漉的一张小脸,咯咯笑起来。
“阿姐,阿姐,我就说嘛,沈姐姐肯定到家了。”
“快去擦擦,别着凉了,”席月撵她进屋,松了一口气,囫囵擦着蓑衣下湿着的肩膀,头也没抬,“我以为你去民兵营了。”
“我去医院了,”沈明绚上前帮她拿东西,又打水给两位冲脚,“明天再回民兵营。”
席月:“医院……有什么事吗?”
“没,是我找小禾医生问几个问题。”
“嗯。”她便不再问,眼睫抖了下,湿成了几绺,“我跟朵朵去采菌子了,碰见孟秋,送了一盆螺蛳。”
“哈哈,孟老师怎么这么厉害,又来送吃的。”
这唯恐孩子饿的老奶奶心思,和冷面判官完全不符。
“她也是从稻田捞的,”席月轻笑,“等入秋了,到她们田里捞螃蟹去。”
“好。”这才夏天嘛,已经有秋天的计划了,是不是意味着席月已经习惯她这个室友,她可以安然住到秋天……或者更久一点?沈明绚忍不住开心,笑得有些傻气,“那我去把螺蛳洗了。”
不等回话,她赤着双脚,抱着那一大盆螺蛳,踩过从屋檐流淌下的小溪,遛去厨房不见了。
什么兽化啊自我觉察啊,都不再重要,沈明绚叽叽喳喳地洗螺蛳,剪去螺尖,帮席月生火炒菌子,另起锅倒油,给螺蛳撒上切碎的小米辣。
滋啦——爆香把这些思绪都冲到爪洼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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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月份,山里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到傍晚雨停了。
院子里只留几道湿痕,一只小兽趁着夜色,从银杏树干荡到墙头,月光均匀地洒在她的毛上,像一层银白的糖霜。
难得从一张熊脸上看出几分严肃,她绷紧皮毛,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缝钻进来,还好,今天的食盆里也有苹果……诶!怎么才半只!
胡须一竖,她抿起耳朵,凑近小心嗅了嗅,没等嫌弃,紧接着嗅到嫩竹叶断口的清香,是饭!小兽没忍住嗷呜一口,埋头大吃起来。
饱餐一顿龙颜大悦,她跳到沈明绚的床上,左右端详,在枕头旁边做了个窝,蜷成了一团。
说时迟那时快,黑咕隆咚的,某人猛地翻身,一下抓住小偷的两只前掌。
桀桀桀,来吃霸王餐就会变成小能苗。
“咕呜——”龇牙。
“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叫什么。”
抓着两只前掌,互相揉揉碰一下,沈明绚赖皮道:“那我就叫你毛毛好了。”
说着揉了一大把毛。
!!!
“怎么嘛,不说话就是确认了。”
咿——!大尾巴烦躁地抖了又抖,摆明是嫌她幼稚,气她没礼貌,小熊猫张口就咬,挣脱开后举起爪子就要怒拍两下。
然后预备好逃之夭夭——
“你看呀毛都打结了,唉,还以为你是实心的,好瘦,都摸到骨头了。”
忧心忡忡,“怎么回事啊,小宝宝。”
……支棱着的爪子没挥出去,一念之差又被人哄着揉了,手指没分寸地轻轻挠在掌心,嘴里还嘀咕着原来小熊猫没有肉垫啊。
怎么这么啰嗦。
呔,没点边界感。
小熊猫哼了一声。
她改了主意,今晚非要打扰这个坏人不可,于是小祖宗换了个姿势,屁股朝外蜷成球,再懒得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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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很多很多私设,写起来还挺费劲的。
精神体不一定会和本体的性格一致,一般来说过分压抑自己、童年没有被好好对待、有心理障碍的人可能整套哨向系统都更复杂一点,要是还和精神小动物相看两厌的话,那就更糟糕了。
以及:精神体这种摆脱肉[体介质,无视时间空间的能量团,我用了3.5维或者更高的维度来解释,当然这完全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完全胡说八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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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更新,修了一下34-38章,调整了章节顺序,让逻辑过渡更自然。
另外……算了一下从六月底开始应该周更8章,目前5章,还欠3章(。
(死手快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