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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
元旦这天孟贻君先回了家,代盛华带着周彧去应酬,他看中周彧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能喝酒,基本上没醉过。
十二点了还没个消息,孟贻君电话打到代盛华那里。
代盛华仔细看了眼来电,十分意外,接起电话,“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他晚上是一点酒都没喝,周彧全给他挡完了。
孟贻君:“周彧呢?”
代盛华:“他喝得稍微有点多,我一会儿送他回去。”
代盛华笑着打哈哈,想蒙混过关,知道孟贻君是这个弟弟格外照顾,自然会把他安全送回去。
孟贻君:“你们在哪?我去接。”
孟贻君听见周彧醉了,他等不了,抓着钥匙就出门。
能把周彧喝醉,这到底是喝了多少,跟谁喝的?他想起一桌子道貌岸然的学术佬就恶心,喝这么多能是什么正经的事儿。
代盛华那老头也是鬼精鬼精,对周彧不错是真,也没少利用他,周彧这个傻子,几年过去了怎么没一点长进,蠢货。
孟贻君赶到的时候,那群人刚从饭店出来,正准备散场,在门口絮絮叨叨,孟贻君看了眼店名,这么大手笔,今晚上招待谁?
周彧是真醉了,根本站不稳,代盛华在旁边扶着他,孟贻君没上前,在不远处等他们寒暄完,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不掺和。
等到人都走完,就剩下周彧和代盛华他才过去,代盛华刚想打电话就看见人了,笑眯眯地道:“来得挺快啊。”
孟贻君把周彧接过来,周彧187的个子,一百四十多斤压在孟贻君身上,稍稍有些吃力。
周彧下意识抱住孟贻君叫了声哥,嘴唇一直往他脸上蹭,傻子也能看出来关系不正常,幸好周彧现在是醉得不省人事,代盛华不会怀疑什么。
孟贻君:“谢谢老师照顾他,我送您回去。”
代盛华红光满面,一副事情办成了的样子,“你们当然得谢谢我,上次那火腿不错,有时间再送来一条。”
孟贻君有些意外代盛华说这种话,听起来莫名其妙,你们?他和周彧谢他?谢什么?
孟贻君笑着试探性地问:“老师这么高兴,这晚上什么事儿办成了?”
代盛华:“办得相当漂亮,今天晚上周彧这小子一滴酒都没白喝,全奖直博,普林斯顿!老师我够不够意思。你送我一个火腿根本不够,至少两个……”
孟贻君呆愣在那,耳朵里嗡嗡的,全奖直博?什么全奖直博?他什么时候考的托福?这事儿多久了,他怎么从来没听周彧提起过……
还是周彧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一直在防着他,生怕他从中作梗,毁了他计划好的一切,所以保研名单里没有他,他就马上给自己找了新出路,这个学他无论如何是要继续上的,没人能拦住他。
那周彧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要把他拴在身边捆死的?什么时候开始防着他的,他竟然毫不知情。
周彧跟着代盛华当牛作马这么久,有时间还帮他带孙子,感情一件事儿都没白干,攀上代盛华的关系可比攀上自己有用,他想得比自己想得周到太多。
他到底瞒了自己多少?
孟贻君脑子里就这一个念头,在巨大冲击下视线缓缓移向周彧那张明朗的脸,一瞬间觉得陌生,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紧贴着自己的这张脸他又无比熟悉。
周彧怎么会撒谎呢?怎么会瞒着自己呢?
他好像从来不会觉得周彧会撒谎,他也不相信周彧会对自己撒谎,可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从头到尾就没见过周彧真正的面目。
又或者说,他知道,但是他假装看不见,周彧太在乎当下和未来,不浪费任何一秒钟的时间为以后努力,不停歇地学着新东西,永远不会为过去困住,孟贻君讲难听话,他也能一杯茶的功夫忘掉,好像此刻属于他们就够了。
周彧甚至没有什么情绪问题,和他是两个极端,他一直藏着,直到把自己骗过去,周彧是没有,这也是他们相处的好的原因之一,他从来不需要照顾周彧的情感。
但是周彧过去的事情,他一无所知。是他不想回忆?还是他对自己没办法坦诚,他不知道。周彧真的爱他吗?
这是一个他从没想过的周彧,是他的想象太过贫瘠,还是他从几年前就觉得周彧是个乖小孩,从来没把他往复杂想?
他忘了周彧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生命似乎永远向上发疯似的生长,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有目标就不择手段,全力以赴,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那天在雪夜中的月台上,周彧抱着他跟他说什么?“我想有个没人的地方,只有我和你。”还有那些,“你这次求婚不算,我以后我赚好多的钱,我连带着我的人都送给你。”
这些话如同走马灯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孟贻君想着竟然笑出来,他妈的,真是可笑,还有周彧在那里歇斯底里控诉他不够爱他,趴在他脚边哭,在他面前装乖,真他妈会演啊……即便是现在还在装。
嘴上说爱着他,行动上却在背离,孟贻君不要这样的他。
防着他,瞒着他,这叫爱?从他嘴里吐出这个字儿是真脏。
他比自己心思沉,比自己虚伪,比自己卑劣,孟贻君想找一些坏词来骂他,但怎么都没法形容现在的感觉,他把周彧杀了都没法解气。
报答他?就是这么报答他的?真是精彩。
想走直接跟他说,让他走,搞这一套有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知道是周彧太贱了,还是他自己太贱了。
周彧可能都比他自己都清楚,他有多喜欢周彧。
周彧这什么意思?想分手是吗?
代盛华:“回去啊,怎么愣住了。”
代盛华的话把孟贻君的思绪扯回来,周彧的重量还压在他身上,他好像没办法思考了,身上有些发软,险些站不稳。
“我叫代驾。”孟贻君现在开不了车,就一瞬间,五脏六腑突然没了力气。
代盛华:“怎么?你也喝酒了。”
“没,我懒得开了。”孟贻君摇摇头,尽量让自己与平常无异,朝那边招招手,有个代驾正在那等。
代盛华坐在前面,孟贻君和周彧坐在后面,周彧还一个劲儿往孟贻君身上靠,他潜意识贪恋孟贻君身上的味道。
孟贻君推不开他,任由他抱着,脸扭向窗外,看着高架旁的高楼鳞次栉比,孟贻君险些流出眼泪,又生生咽了下去,本来就要找个时间踹了他,早晚的事,结果导向来看,没有区别,他没有伤心的必要。
周彧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话,他知道他抱着的是孟贻君。
“哥。”周彧喊了他一声,孟贻君低着头静静听着。
周彧一说话嘴里全是酒气,眼睛都睁不开,他又想睡觉又想说话。
“哥,你怎么不理我?”周彧枕着孟贻君的肩膀,手不自觉地伸进他衣服里,他平时睡觉手就是放孟贻君肚子上的。
代盛华在前面看着孟贻君表情严肃,估计是看不惯周彧这副样子,忍俊不禁。
代盛华:“我终于看他醉一回了,一晚上挨着我一直谢我,在学校看起来冷冷淡淡,多少小姑娘都没追到,真是没想到他喝多了话多。”
孟贻君没说话,手跟得了帕金森一样,想抽支烟半天没拿出来,气急败坏地把烟盒丢在脚边。
代盛华回头看他,以为他在生周彧的气,从自己这抽出来一支递给他,“跟小孩生什么气,你说我这都快到家了,你早说车上能抽烟。”
孟贻君的烟点着了,但是他没抽。
周彧今天穿得稍微正式了些,里面穿的白衬衫,第一个扣子没扣,干净的脖颈就露在他面前。
代盛华到家了,车上就只剩孟贻君和周彧了,
孟贻君拿着烧红的烟头对着周彧的脖子捻下去,周彧吃痛得直皱眉头,手也从孟贻君的衣服里抽出来,捂住脖子。
睁开满是醉意的眼看向孟贻君,“好疼,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什么咬到我了?”
孟贻君:“你看得清我吗?”
周彧傻傻笑起来,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孟贻君,你最喜欢欺负我,你刚刚是不是咬我了?”
孟贻君盯着他的反应,眸光渐渐暗下,直到没有一丝光亮,面上肌肉僵硬,脸色难看得吓人。
为什么他这次喝这么多都能感觉到痛,那为什么当初没一点反应?
周彧不是一个对疼痛不敏感的人,他早就该怀疑了,周彧是谁?为什么接近自己?为什么骗自己?周彧后来再见他那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他是真没认出来,还是在装?
人怎么会喜欢一个恶劣欺负自己的人?
孟贻君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他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周彧,他就这样坐着,听着周彧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周彧的话没什么逻辑,但是从头到尾全是孟贻君,他彻底醉了,脑子里还是孟贻君。
孟贻君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车停到楼下,他木讷地把周彧带回家,孟贻君要疯了。这两件事到底要不要问清楚,他都不知道……
孟贻君打开周彧的手机,背景屏早就换成在小樽时候的照片,背景和他的微信头像一样,他什么时候把微信头像也换成自己拍的了。
孟贻君一条条翻着他的聊天记录,聊得最多的人就是代盛华,全都是让他办事,小到给他送茶杯,写发言稿,写总结,大到帮他开会,谈项目。几乎每天都在发号施令,周彧这个人得是多能忍,所以他能忍受自己的巴掌,忍受自己的怒火,忍受自己的羞辱。
他怀疑周彧喜欢的祝羽荷反倒寥寥无几,从换了手机到现在,周彧就主动发过一条消息,问陈家源在哪里,周彧真的喜欢过祝羽荷吗?是不是也在跟他撒谎,孟贻君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孟贻君打开周彧的朋友圈,周彧从来不发朋友圈,但是他最近看到,他的主页突然出现了朋友圈入口,肯定是发了什么没让他看到。
周彧就发了唯一一条,并且私密起来,没有文字,孤零零一张照片在那,是孟贻君在地铁上那张照片,他在笑,玻璃上还映着周彧的轮廓,那是只属于他们俩的蓝调时刻。
这好像是周彧藏起来的心事,他喜欢孟贻君,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孟贻君手停在那里,他不想继续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要看周彧爱他的证据,还是要看不爱他的证据,无论怎样,就到此为止吧。
周彧神志不清还在叫孟贻君的名字,迷迷糊糊看到孟贻君坐在床边,突然间想到什么,手撑着爬起来,手脚并用从床上下来,世界都在转,刚下床就栽了个跟头,脑袋磕在桌脚。
周彧捂着头痛得龇牙咧嘴,孟贻君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不知道周彧想干什么,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周彧想干什么。
周彧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孟贻君翻过他东西,仔仔细细地翻过,但是这个他没见过,什么时候放这儿的。
周彧晕的实在站不住,只能爬到孟贻君面前,手里拿着盒子炫耀似的朝孟贻君笑,宝贝地打开,一块玻璃种平安扣。
周彧不由分说把盒子塞进孟贻君手里,“我爸出车祸没的,那个人最后还不上钱用这个抵,我妈一直没舍得带,是新的,你拿着……你拿着……”你拿着这个等我。
周彧把脸埋在孟贻君腿上呜呜地哭起来,孟贻君低头看着他的发旋,他的手心上手背上都是周彧的眼泪,按道理说,他应该去关心周彧,去问问他家里的情况,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他的关心更加没必要。
周彧醒来没摸到旁边有人,睁眼一看旁边没有睡过的痕迹,孟贻君呢?昨晚上嫌自己喝酒,所以没在房间里睡?
家里也没人,哪儿了?
睡衣领口磨到脖子,痛的周彧一激灵,照镜子一看,肯定是孟贻君给他烫的,估计昨晚上带他回来的时候又抽烟了。
周彧给孟贻君打电话,“你去公司了吗?”
“在忙。”孟贻君那边像是真的有事情,匆匆挂断电话。
周彧给他发消息,“晚上回家吃饭吗?”
孟贻君在办公室看了一眼,指尖在删除聊天上悬着,犹豫间点了不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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