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卡洛斯有些意外地看了奥斯丁一眼，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特蕾西亚小姐有话要我转述给您。”

　　“我？”

　　“是的，”卡洛斯说，“她感受到了您的冷漠，误认为您对她满是敌意。如果能的话，她想和您谈一谈。”

　　奥斯丁一时没有说话。

　　“我记得您说过，希望我和她能成为朋友。”卡洛斯叹了口气，“那的确是一位出色的女性，奥斯丁大人。如果因为我们的争吵而让您失去了这一段珍贵的友谊，那将是我的过错。”

　　奥斯丁沉默了一会儿：“你认为我不该失去她？”

　　“是的，”卡洛斯说，“您和她有一段美好的开始，不应该这样糟糕地、仓促地结束。”

　　奥斯丁打量着卡洛斯，似乎是在确认他的真心。

　　“无论如何，在和我的误会解除之后，请和特蕾西亚小姐正常地交流吧。”卡洛斯说，“请您牢记家族的体面和荣耀，奥斯丁大人。毫无道理地让一位淑女陷入困境，那实在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事。”

　　“按照你的说法，卡洛斯先生，那我是不是该向所有示好的女性展露热情呢？”奥斯丁说，“还是说，你希望我成为一个来者不拒的人？”

　　身为一名显赫的公爵，奥斯丁要接收多少淑女热情的视线和暗中示好的话语啊。那些故意掉落的折扇，那些暗送的秋波、绯红的脸颊，如果奥斯丁全部接受，他必然会成为花边小报上最风流的情场浪子。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卡洛斯头疼地说。

　　“但我只能看到，你准备把我推给别人，推给那个特蕾西亚·菲尔森！”怒火在奥斯丁的眼眸中燃烧起来，“为了这个，你还主动找上了她，是不是？”

　　卡洛斯有些惊讶：“什么？”

　　“别和我说是什么偶然，两个从未见过的人相谈甚欢？哈，上帝知道这有多么得虚假！”

　　“不，那真的只是……”

　　“你就那么无所谓吗？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奥斯丁激动地站了起来，“只要找到一个所谓的好女人，就能迫不及待地离开我，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

　　“不，您在说些什么……”

　　“帮她转告？为什么是帮她？你是我的人，卡洛斯，你一直都只属于我，什么时候，你要帮着一个外人来劝告我了？”

　　“因为我在乎您的感受……”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就该离那个女人远一些，离让我们争吵的一切都远一些！”奥斯丁大叫道，“我说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吗？你真的在乎我吗，卡洛斯？你真的在意我们之间珍贵的感情吗？”

　　“为了一个外人，就为了那样一个毫无交集的女人……”话到最后，奥斯丁的眼眶都泛起了红。他急促地呼吸着，面对卡洛斯震惊的脸，狼狈地转过了身。

　　“我很抱歉，但是……哦，让我静一静吧，卡洛斯。”

　　背对着卡洛斯的身影，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纤弱的样子，但对方低垂着头的悲伤模样，依旧让卡洛斯心生愧疚。

　　如果卡洛斯是一个足够狠心的人，他应该知道，现在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无情地转身离开。是的，就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缝，让那暧昧的花朵被黑暗侵蚀，在不断的冷漠以对中逐渐凋零。

　　但一种不理智的情感捕获了卡洛斯。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他从来都规避着一切会伤害奥斯丁的事。他希望他的英雄一直快乐、勇敢、坚强。但现在呢？自诩骑士的自己，却带给了对方无尽的痛苦。

　　“奥斯丁大人……”

　　奥斯丁依旧背对着卡洛斯，倔强的一动不动的样子，让卡洛斯以为对方在哭泣。

　　“我很抱歉……”卡洛斯靠近了对方，“我并不希望您难过。如果我做错了，您可以告诉我，但是，请不要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终于，奥斯丁转过了身，伴着通红的眼眶。

　　奥斯丁哭了，出乎卡洛斯的意料，但足以让他的心再一次被愧疚缠绕。

　　“这样的我难看极了，是不是？”奥斯丁哑着嗓子说，“这样丑陋的、嫉妒的模样，还是对一个无辜的女人……我不该让你看到，但是……哦，上帝哪，我克制不住……”

　　卡洛斯急切地用丝巾擦拭着奥斯丁的眼泪：“不，是我逾越了仆人的职责，奥斯丁大人。我尽然想对您的行为大加干涉，我尽然违背了您的意志。这都是我的错，是我遗忘了仆人的本分。”

　　奥斯丁低垂着头的模样可怜极了，伴着眼泪不住地流淌，不知道详情的人，或许会以为他遭受了多大的磨难呢。

　　“不，这都是我的错，卡洛斯。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得后悔，”奥斯丁握住了卡洛斯的手，让它贴紧了自己的脸颊，“特蕾西亚的确是一个好姑娘，我发誓我一开始是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但是，一看到你和她站在一起，嫉妒就让我忘记了一切。是的，我原来是这样一个吝啬的人，我一点儿都不慷慨，一点儿都不宽容，我原来一点儿都不希望你和我之间有别的人。”

　　“奥斯丁大人……”

　　“我甚至在冲你怒吼，上帝哪，我在让你伤心……我不希望这样，我真是厌恶这样的自己。”

　　为了安慰陷入自责旋涡的奥斯丁，卡洛斯再一次发誓，他和特蕾西亚是清白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片云和另一片云的偶然相会，不会再有其他的联系。但奥斯丁的情绪陷入了卡洛斯看不到的深渊，在其中独自哀伤着。

　　“请不要再悲伤了，奥斯丁大人，您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卡洛斯发自真心地说，“您一直都是最无私、最诚挚、最正直的人，您一直都同情着他人的苦难，为他人的悲伤而哀痛。如果您要把自己归类为无耻的人，那这世上，还有谁能称得上高尚呢？”

　　奥斯丁抱着卡洛斯的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他已经维持这个动作很久了。

　　“我希望您快乐，奥斯丁大人，”卡洛斯摸着奥斯丁的头发，那蜷曲的发梢带着蓬松的柔软触感，“所以不要隐瞒自己的真心。您知道的，我一直都在这里。”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卡洛斯……”奥斯丁闷闷地说，他抬起头，“我呢？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卡洛斯微笑起来：“您一直是。”

　　或许是卡洛斯的安慰起了作用，又或者奥斯丁察觉到卡洛斯的心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他重要的人并没有被其他人抢走，于是这个激动的年轻人终于恢复了冷静。

　　“我会去找特蕾西亚说清楚的，”眼眶还泛着红的奥斯丁说，“这对她而言的确是一场无妄之灾，我不该那么自私的。”

　　这一次，反倒是卡洛斯犹豫起来：“您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如果您并不乐意，您的确不需要这么做。您是高贵的霍顿公爵，奥斯丁大人，除了尊敬的王室，没有人能让您低下头。”

　　奥斯丁看了卡洛斯一眼：“就算这会带给特蕾西亚小姐麻烦？”

　　“是的。”

　　“就算我的名声因此而遭到影响？”

　　卡洛斯迟疑了：“我希望您的名誉不会遭到任何的质疑。”

　　奥斯丁笑了：“谢谢你，卡洛斯。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什么？”

　　奥斯丁似乎想要抚摸卡洛斯的脸颊，但他并没有伸出手，只是笑着说：“这世上，王室都无法让我抛弃尊严。能让我妥协的人，从来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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