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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人
江迟崖抽够了烟,吹够了风,拖着脚步回到了自己的休息间。
房间里摆了个酒柜,柜身请技艺高超的师傅雕了花,看上去华丽又神秘。柜子里塞了不少酒,各个品种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迟崖跳过喊得出名字的酒,将目光锁定在柜中央一瓶灰扑扑的酒身上。
这酒没什么特别的,不如其他酒昂贵,也不如其他酒精致。
但它在江迟崖心中的分量是最高的,甚至于一直都没舍得喝。
瓶身上贴着的纸片已经泛黄,边缘被磨的破损。纸面上已经现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霉点,依稀可以辨清上边模糊的字迹:
送给我最好的迟崖,天天开心!
这是楚一恒亲手酿的第一瓶酒,青梅酒。
江迟崖将酒封扯下,撬开了瓶盖。浓郁的梅子香伴随着厚重的酒精味一齐涌出,醉得人上头。
琥珀色的酒液从瓶口流出,灌入到另一个雕了花的杯子里。
江迟崖凝视了片刻,最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不好喝。
很酸,但放了糖又中和了不少。
可他不喜欢。
这酒给他的感觉就像楚一恒一样。
他就这样一杯一杯地喝,喝喝停停。
直到最后一口酒液进入他的肺腑,他才觉出些餍足来。
酒喝着不觉上头,但余味一过劲儿便上来了。江迟崖无力地支着脑袋,身体在沙发上歪向一边。
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睡着了。
杨灏江放缓脚步,确认江迟崖完全睡熟后,轻手轻脚地将休息间的门关上。现在九万正忙着,他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状态。
这一层是江迟崖的私人层,平时不会有人来。走廊没开灯,静悄悄的,只有鞋子踩在地毯上发出的“沙沙”声。
江迟崖没有锁门的习惯,因此杨灏江很轻松地进入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股很浓的烟味,经久不散,也不知道江迟崖抽了多少。杨灏江将窗户打开,使房间中的烟味散出去一些。
他一眼便注意到柜子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脸他很熟悉,但一时间确实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照片旁放着一截燃完的烟,和一封没有密封的信。
信封上没写收信人,也没有寄信人,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杨灏江轻轻一弹,一张薄薄的信纸从信封中掉落出来,飘落到地面。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做成的那款,没什么装饰。但信纸却大相径庭,纸张摸上去手感很好,四周则印上了鎏金花纹,包围着信的内容。
信纸上写满了文字,但来来回回却只有相同的三个字。
“对不起”。
杨灏江忽然想起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勒,但他没想到江迟崖对这人的执念如此深重。
楚一恒,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说话温和的男生。
他听闻过二人玩得好的消息,也听说了楚一恒的死讯。其间也曾听到过二人吵架闹掰的传闻。
这一整封“对不起”,应该就是写给他的。
杨灏江好像知道为什么江迟崖会毫无保留地将他那酒交给时越江了。
相同的脸庞,替他给的不仅是思念,还有诉不完的歉意。
杨灏江轻叹口气,将信纸放回信封,又将信封放回了原处。
窗外有风吹过,将江迟崖桌面上的纸张吹得哗啦作响,飞乱了一片。杨灏江俯身将地上的纸张捡起,而纸张最上方的黑体大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股份转让书?”
杨灏江轻声念出,眉头又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他将剩下的文件捡起,按页数整理好。
他一页一页翻看着,在最后一页发现了李智春和江迟崖的签名,并盖上了红色的公章。
签署日期正是前不久。
“什么意思?”杨灏江掏出手机,将股份转让书一页一页拍了下来,“也就是说,掀云和绛色是原本是李智春名下的财产,那江迟崖又在其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江迟崖又为何愿意替李智春卖命?他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呢?
怎么看江迟崖都像是吃亏的那个角色。
杨灏江将文件放回了桌面,又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再没什么新发现后,便退出了办公室,顺带关上了门。
夜晚的狂欢还在进行着,他不能离开太久,以防有人需要他时找不到人。尤其是九万,一下见不着他就像浑身长虱子似的,浑身不舒服。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回到一楼大厅,他就被九万拦下了。
“你刚刚去哪了?哪哪都找不着你人,有个客人点名要见你,快去吧,一会儿晚了客人得不高兴了。”
“行。”杨灏江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跟着快步往前走去。
要见杨灏江的人头上扣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长相,但从他的坐姿可以明显看出此人不拘小节。
“那……你们慢慢聊?”九万识时务地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房间门。大门一下子将外界的嘈杂声阻断,室内寂静无声。
帽子人见四周安静下来,立马取下了扣在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却又成熟的脸。
“杨哥。”
杨灏江下意识地扭头看他,见是陈蒋,心下的紧张瞬间缓解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
陈蒋却没接这话,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李智春为什么被抓吧?”
“不是因为害了……”杨灏江停顿了一下,随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音调都拔高了不少,“楚一恒?”
“对。”陈蒋接道,“但是关于楚一恒的死,我听到过另一个版本,是当时那些小孩传的,说楚一恒吃了含有坚果的糕点,过敏去的。而这糕点恰巧是江迟崖送的,也就是说,这第二个版本是江迟崖害的人。”
杨灏江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我觉得,这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江迟崖或许真的送了糕点,可最关键的死因不是这个。那这话肯定是有人可以传播,绝不可能是那帮孩子捏造的,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李智春?”
陈蒋说:“你也猜到了?我觉得跟他脱不了干系。”
“照你这么说,现在的残局该如何收拾?”杨灏江边说边调出相册,找到了拍下来的股份转让书,“我在江迟崖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陈蒋大致翻了一遍,接着道:“一会儿你发我一份吧。但是关于江迟崖,我有个建议。”
“说说?”杨灏江兴致正好。
“我不知道杨哥你还记不记得,应该是好几年前吧,你在废厂那边救过两个迷路的孩子?”
杨灏江略微思索了一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不太清了。”
“那个稍大一些的孩子是我,小一些的是江迟崖,你后边还照顾了他几日。以我对他的印象,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帮助过他的人他都会记在心里。所以我认为你可以从感情入手,从这方面入手或许会容易许多。”
“但我对他的过去已经没什么记忆了,兴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谁说的准呢。”
“这样吧,我找个机会以我妈的名义越塔出来。”陈蒋说道,“我妈他应当是认识的,就当是叙旧,到时候说好了我发消息给你。”
“行,那我等你消息。”
就在一切都确定下来后,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重重地摔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在干什么?”
江迟崖浑身裹挟着一股冷风,散发出一股颓丧的气息,声音不带温度。他懒散地走进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着陈蒋。
“你是哪位?我好像从未见过你。一来就找我们的杨经理,想来是有什么要事了,不如让我一同听一听?”
他很明显没有酒醒,干的事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来。
陈蒋干脆将计就计,摆出一副熟稔的模样:“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同你玩的可好了。”
江迟崖愣了愣,他的大脑现在反应速度很慢,好半晌才觉出些味来:“少跟我套近乎,我小时候哪有朋友?”
陈蒋笑了笑,替他倒上了一杯酒:“你忘了?我是何锦衣的儿子,咱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呀。”
江迟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明,他似乎有些犹豫,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陈蒋?”
“你看,这不就记起来了?”陈蒋将酒杯推到他面前,满脸带着激动的神情,“哎,你记不记得咱俩有一次出去玩,在废厂那边迷路了?”
“记得,那天晚上很黑,我不会忘。”江迟崖将新递过来的酒杯端起,又喝上了一口,让本就混沌的脑子更加混沌了,但他的潜意识里是确认发生过这件事的。
“当时是杨哥把我们俩送回来的,后来他还照顾了你几天,记不记得?我这回来就是跟他聊聊天来着,顺便表达一下我的感谢之情。”
“你说……什么?”江迟崖的脑子像灌满了浆糊,思考东西特别费劲。
“我说呀,是杨哥把咱俩送回来的,他还照顾了你几天。”
江迟崖将目光投向杨灏江,对方的脸和记忆中那张有些模糊的脸竟意外地重合。
“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一直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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