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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从龙鸣乡回县城的路上,李达与石志、向辉在同一台车上,石志负责开车,向辉坐在副驾驶。
谁坐哪台车,是石志负责安排的,李达觉得功臣王灿没有被安排进自己的猎豹车内,是不是石志有点过了,这种感觉也就是一刹那,稍瞬即逝。
在他内心中,还是很喜欢和器重石志的,如果在石志与王灿之间做任何选择,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手栽培下来的石志。
“李局,这次审讯,我不想让王灿参与。”
李达和向辉同时眉头一凝。
“为什么?”向辉第一个问起缘由。
“说说看。”李达说完,便靠在凳子上假寐起来。
“王灿与石梅是高中同班同学也是初中同班同学,石梅死后,王灿高考获得了全省理科状元,最后却填报了警校,他在警校期间各项表现优异,是特别地优异。按照他的条件,留在省里或者别的更好的地方,我想不难。”石志迟缓了一下,这才道出其中缘由。
车内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半晌,李达才缓缓说道:“尊重一下他的意思吧。”
两台猎豹车吱的一下,一前一后停稳在县局停车场,李顺带着手铐被蒋勋、刘平押解着下了警车。王灿刚从副驾驶室里出来,便被石志给叫住。
待所有人离开后,石志才假装很轻松地说道:“干的不错,你回去休息一下,累坏了吧,回去休息一下。”边说边拍拍王灿肩膀,既像是鼓励也像是犒劳式的。
“大伙不都没休息么,我也不用休息。”王灿礼貌性地笑笑,然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无轻松地回答道。
“你可是我们队里的大才子,累了谁,都不能累倒你,听话,回家休息,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事情都明了了。”
石志将话讲到这份上,王灿也已经听出味来了,但他仍不愿意放弃这次讯问,等这一天,他有多痛苦多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人,自小学会算术时起,他就经常被父母叫来帮忙看管生意,也从那时起,他就比其他同龄孩子多了份稳重和世俗圆滑。
作为底层讨生活的普通老百姓,上到工商税务派出所、消防安监卫监、市场里的管理人员,下到社会地痞流氓无赖,还有各种借口赊账的人和单位,关系都需要处理,该维系的维系、该打点的打点,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小心敬慎地活着。看着父母如此这般,王灿也曾不齿,也曾血性地反抗过,结果到头来,付出更多,家里的水果店被人砸过、自己的头被仿制手枪顶过、父亲与自己也住院过,而闹事者却半点事都没有。不仅仅是自己家,市场里别的商家及乡里亲戚的各种遭遇,让他曾经极度厌恶和憎恨这个世界的那些掌权者,要不是他们猫鼠同眠、朋比为奸,就不会让这个社会如此肮脏,底层百姓生活举步维艰。
他不是高傲的理想主义者,“世界总要有人缝缝补补,苦难仅是生活的一部分”这些道理他懂,只是作为一名少年,必然还得坚守内心的一份净土。
高中两年对于王灿来说,石梅的凸显,让他坚守的净土里长出了最为纯洁的嫩芽,这让他欣喜不已,一下子,这个世界似乎明亮了许多,这种感觉让他心生暖意,这可是一个与自己无任何亲情的外人所给予的,而且竟如此清澈,不含半点杂质。
但石梅的死,他碎了,支离破碎。
石梅是被这个世界上最为恶毒、残忍、龌龊、卑劣手段所残忍杀害的,同样,也是这最为恶毒、残忍、龌龊、卑劣手段粉碎了心中那颗嫩芽。
那个暑假,
王灿是孤独与失落?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心中的痛楚挥之不去,孤独的夜晚更显漫长;
王灿是疲倦与无助的,他无能为力,刀割心扉又无处诉说?;
王灿还是迷茫和彷徨的,他心无归宿,不知所措。
当时的王灿父母,看懂了一些,又没完全看懂,好在宝贝儿子天天待在房内,24小时有他们陪着。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当书架被自己不小心碰倒的时候,掉落的一本笔记本上赫然出现了这行娟秀小字,这是他们初三毕业时,同学间互送互赠时石梅给王灿的礼物,“这是咒我出家为僧啊!”当时他这么想。
而这时,他却有了更深更痛苦的领悟,看着这字里行间一笔一落,他愣的发奇......
“我必须去。”王灿话说的斩钉截铁。
“你必须回去,这是命令,不仅是我的命令,也是李局的命令,我们的工作不仅是打击惩戒,还有保护。不仅要保护他人,也要保护自己。”石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结果会给你,请相信我们,相信法律。”
2000年9月21日上午10时,11名犯罪嫌疑人被武警五花大绑地从县看守所带出,巡街一遍后被押至县体育公园广场。
公判大会上,人民法院院长宣读了最终裁判文书,李浪因犯杀人罪、□□罪、侮辱尸体罪、非法拘禁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立即执行。其他犯各类刑事罪名的罪犯一一宣布了最终结果。
人民法院院长最后宣布“将罪犯李浪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王灿独自一人将猎豹警车开到县城最南一处空地,下车后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缓缓从上衣警服贴胸处掏出那本笔记本。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娟秀的楷书写在了笔记本封面最上角。
王灿用手轻轻抚摸着笔记本的封面,然后朝南将书放正在地上,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纸和一套大学医学教材。望向戒石村的方向,心里默默念着:
石梅,我来了!然后泪如雨下。
王灿最终没有勇气去翻看李浪的卷宗,李浪对杀害王爱莲、石梅两人供认不讳,与王灿的推理几乎不差,只是有一点,他低估了人性的恶。
李浪在杀害王爱莲后,将部分内脏喂给了狗吃,而如心脏、肾脏则留给了自己,对于王爱莲身上其他软组织,则被腌制成了腊肉,一人一狗足足吃了近半年。当时参与讯问的刑警即使老练如李达、石志,都经不住干呕恶心。
当然,这一切,王灿没再过问,别人也没再向他谈论起。
至于石梅父母,是如何知道结果的,最终又怎么样了?怕只有戒石村的人和在县城里的亲戚们知道。
只是埋葬在戒石村后山上那座坟的主人,挂念着她的还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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