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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几天后,杜泽宇突然打来电话问,最近怎么样?许子铭后来找过你没有?
在许子铭回来之前,杜泽宇从没主动问过这些,可自从上次婚宴碰面后,他总有意无意问‘你俩后来怎么样了’,知道杜泽宇是关心自己,吴过便把许子铭儿子暂住在自己家的事说了出来。
结果电话里就听出来,杜泽宇在那头气得直跳脚:“- 妈的,这小子什么意思?在这儿耀武扬威呢是吧?!”
吴过苦笑着回说:“- 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其实是我妈非要把孩子接过来,她这个当姥姥的开心,天天和小孩儿待在一起,看着人都年轻不少。”
“- 那许子铭呢?没主动联系过你?”杜泽宇追问道。
吴过沉默片刻,纠结着要不要提那个安迪的事,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都过去了,联不联系也没什么要紧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杜泽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 有件事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前几天我和王淼吃饭,他家和许家不是挺熟么,他跟我说……”杜泽宇顿了顿,“听说许子铭家里住着个男的,是从美国跟他一起回来的。”
说完这些,杜泽宇又忙找补道:“- 我也不清楚那人什么来头,王淼说,那天他和他爸去许家回礼,结果就看到一个陌生男的在那儿,许家只说这是许子铭从美国带回来的朋友,暂时在他们家借住。”
吴过一听就懂了,杜泽宇这是在委婉提醒自己。其实安迪住进许家已经有段时间了,想来杜泽宇也是憋了好久才决定说出口,既怕自己蒙在鼓里吃亏,又担心真相太伤人。
向来大大咧咧的杜泽宇,在这件事上却格外小心翼翼,吴过心里一暖,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他走到阳台,“啪”地点燃一支烟,轻声说:“- 这事我知道。”
“- 你知道?!”杜泽宇惊呼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低下去,带着不确定地说,“- 你说那个人该不会是……”
吴过背对着房间,望向窗外,语气平静:“- 应该是他对象吧。”
“- 妈的,那臭小子还要不要脸?!就这么带人回家了?!”杜泽宇在电话那头直接爆了粗口,声音震得吴过耳膜发疼。
吴过装作无所谓地扯出一抹苦笑:“- 我还想着要不要告诉你,你消息倒是快。”
“- 本来那天见着许子铭就来气,现在想想更他妈火大了!”杜泽宇喘着粗气,连珠炮似的骂道。
吴过呼出口烟,淡淡道:“- 我俩的事本来就没谁知道,再说……”他停了停,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人总得往前看。”
杜泽宇跟他相交多年,太了解吴过的性子了,看着洒脱,真要隐忍起来,打碎了牙也往肚子里吞,更何况这人压根就没放下……
最后,杜泽宇只好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转移话题说:“- 也是!不就带个人回来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提这些晦气的,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出来喝两杯?”
吴过嘴上说着“改天”,心里却没半点借酒消愁的心情,又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那天,等最后一支烟燃尽,空烟盒瘫在窗台上,吴过才转身走回房间。
……
许诺在吴家待了十来天后,许母也从国外回来了,两个老闺蜜便约好了接孩子回家的时间。
吴母心里再舍不得,也知道许家那头也盼着孩子回去,临走前她只能抱着许诺亲了又亲。
吴父坐在一旁悠悠地喝着茶,打趣道:“这么舍不得,你干脆跟子铭他妈说,住他们家去算了。”
“净说糊涂话!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这么不懂事吗?”吴母嗔怪地瞥了老伴一眼,目光又转回怀里的许诺,“小诺别想姥姥,姥姥没事就去看你。”
吴父抬眼瞅了瞅墙上的挂钟:“怎么还不走?待会到了中午,小诺路上该饿了。”
“昨天本来说好我送,今早小芸又改主意说她来接,等着吧。”吴母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地舍不得。
“我看要是来得太晚,不如留她吃完饭再走,小诺还能陪你多待会儿。”吴父说着,走上前弯腰逗孩子,“姥爷还要上班,不能天天去看小诺,回去可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吴母笑着瞪了老伴一眼:“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自己,比带吴过小时候有耐心多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吴母抱着许诺站起身:“说曹操曹操到,这是来接了。”
吴过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我来开门吧。”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等吴过打开门时就看到许母身后还站着个男生。他只用了半秒钟就猜到对方是谁,愣了下还没开口,就听许母笑着说:“我看Andy在家里待着也无聊,就带着他来串串门。”
说着,许母笑着侧过身,对身后那个模样清秀的男生说:“这是吴过,子铭的哥哥,你也跟着叫哥吧。”
只见那个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却又清纯得像个高中生一样的男生,很是礼貌小心地开口道:“吴过哥,不好意思,不请自来打扰了,我叫陈安迪,叫我Andy就好。”
……
吴过不是没设想过,或许某天自己忍不住了会找许子铭问清楚关于那个男生的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自称Andy的男生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寒暄没几句,吴母就拉着许母去了厨房,边忙活做饭边聊天,吴父则带着许诺去楼下买零食。于是空荡荡的客厅里,就只留下吴过和陈安迪两个人。
吴过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陈安迪身上,不同于他想象中留洋归来的学生模样,陈安迪没有顶个花里胡哨的发色,而是清清爽爽的黑发,自然的弧度遮住眉梢,没有一丝刻意打理的痕迹。陈安迪身上没有香水味,只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穿得也是普通得看不出牌子的卫衣和运动裤,整个人干净得像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
而当他视线不经意扫过客厅大立柜的镜面,看到上面映着那张因失眠而带着黑眼圈的脸时,不由得从心底深处叹了口气。
“吴过哥,我这么叫您可以吗?”按理说应该主人招呼客人,但这场对话却是由Andy主动示好开始。
“随便叫就行。”吴过把桌上的水果盘往前推了推,“吃点水果。”
对方犹豫了下,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弯起眼睛笑说:“谢谢。”接着,陈安迪拿起一旁的水果刀,转头问他,“吴过哥,你喜欢吃削皮的还是不削皮的?一个苹果太大了,要不咱俩分着吃吧?”
陈安迪笑着征询吴过意见时,阳光正好打在这个人的侧脸上,吴过这才注意到,这个男生脸颊两侧嵌着浅浅的酒窝,很是讨喜。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是Gay的话,大概真的很难抗拒这样一个男生。短暂宕机了两秒后,他含糊应了声“好”。
陈安迪低头开始削苹果,指尖捏着果柄的动作格外轻柔。吴过自己削苹果向来没耐心,果皮削得又厚又宽,削完苹果只剩个四分之三。他从没觉得削苹果这件事本身也可以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且不说陈安迪那完全可以去当手模的纤纤玉指,单是看他削下来那又窄又薄连得整整齐齐的果皮,就知道是个细心又周到的人。
“子铭胃不好,也就苹果能让他多吃点。”陈安迪削着苹果,忽然笑了,像是唠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常,“我听阿姨说,他小时候犯胃病闹着要吃水果,每次都得求着吴过哥点头,家里人才敢给他吃。”
吴过起初没接话,直到陈安迪将削好的苹果对半分给他时,他才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问:“你跟子铭认识很久了?”
“嗯,”陈安迪点点头,像是回忆了下,“许诺出生前就认识了,快三年了。”
听到这个答案,吴过很久没说话,房间一时有点静,顿了好一阵他才又问:“你们是同学?”
陈安迪笑了笑:“怎么可能,我比他小四岁呢,我们是在美国偶然认识的。”
陈安迪刻意略过了两人相识的细节,这让信息显得零零碎碎,吴过很难从中梳理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但比起这个,他却更在意另一件事,陈安迪知道他和许子铭多少?
陈安迪吃苹果吃得很认真,细嚼慢咽的,却总给人一种“在等对方提问”的感觉。
果然,等他吃完最后一口苹果,见吴过一直没说话,便主动开口:“其实我在美国就听子铭提过您,说家里有个特别好的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人还亲,这段时间住在他家,阿姨和方姐也总提起您,说您从小到大都特别照顾他。所以今天阿姨说要来您家,我没忍住就跟着来了,虽然知道这样有点唐突。”
他低下头,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吴过哥,我这么不请自来,会不会太没礼貌了?”
吴过盯着陈安迪沉默半晌没说话,他不知道陈安迪在美国时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以他对许子铭的了解,那个人绝对不会没事儿找事儿主动和别人提这些,就算提,也不会像陈安迪说的那样,常挂在嘴边说老家有个非亲非故却待他很好的哥哥。所以陈安迪这番话让吴过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这个陈安迪到底是真把自己当“许子铭哥哥”,还是明知些什么却在刻意试探?
吴过探身喝了口茶,压下翻涌的情绪说:“怎么会,子铭从小在这儿长大,你们既然是朋友,我们早晚是会见面的。”
“也是呢。”陈安迪确实懂事,像个小辈似的伸手给吴过续上茶,“我知道您比子铭大九岁,子铭总说您像长辈一样照顾他,如果以后您有任何事情可以用得到我,只要说一声就行。”
陈安迪总在有意无意强调“您是长辈”“我们不是同龄人”,吴过听着,不觉向下扯了下嘴角。
又坐了一会儿,陈安迪问:“许诺在这儿,没给您添麻烦吧?”
“不会,我妈很喜欢他。”
陈安迪捧着茶杯抿了口,忽然轻声笑说:“不怕您笑话,这几天我在家偷偷哭了几次,因为从许诺出生到现在一直是我哄他睡觉,突然没他在身边,真的有点不习惯。”
想到刚才小家伙见到陈安迪时,手脚并用扑过去的兴奋劲儿,再联想到先前许子铭哄孩子笨手笨脚那一幕,吴过相信陈安迪说得百分百是真话。
“你放心,许诺这段时间还算适应。”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安迪连忙摆手,“是我自己没出息,我知道吴阿姨疼小诺,而且小诺来这边也好,在美国时除了我和子铭,他几乎接触不到外人,胆子特别小。让他多跟别人接触接触,对小孩子来说是好事。”
一想到三人在国外其乐融融的画面,再加上“外人”两个字,让吴过拿着茶杯的手轻轻顿了下。吴过不由得抬眼又看了看陈安迪,明明看起来是个处处讨巧又懂事的性格,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吴过总觉着对方话里话外都在不动声色地宣示着什么。这么干净清澈的眼神,会是明知什么而刻意揣着心机说话吗?
没一会儿,吴父牵着许诺回来了。小家伙没等姥爷帮他脱完鞋就趿拉着一只鞋扑到陈安迪面前,奶声奶气地喊:“Andy抱!抱抱!”
陈安迪笑着把许诺捞到腿上,先在粉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才低头给他解鞋带:“来别人家要懂礼貌,怎么能不脱鞋就跑进来呢?”
吴父挂着衣服,回头笑着纠正:“哪里算是别人家?这是姥姥姥爷家,就是小诺自己家。”
陈安迪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道歉:“吴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误会。”
“没事没事。”吴父边笑边走到沙发旁,“你是子铭的朋友,就跟他一样,到了这里别见外,当自己家就行。”
说完,吴父转身就去厨房帮忙,留下客厅里两大一小。
陈安迪掂了掂怀里的许诺,笑着说:“吴阿姨肯定喂了不少好吃的,小诺都长结实了,我听子铭说吴阿姨做饭很好吃。”
“最近她在研究小孩食谱。”吴过放下茶杯向沙发靠了靠,他总觉得自己今天中气不足乏得很,说不了两句话就想歇着。
陈安迪把许诺往两人中间挪了挪,指着吴过逗他:“小诺,他是谁呀?”
许诺这才转过头,小手指着吴过。
吴过挑了挑眉,看着这个前几天还黏着自己讲故事的小家伙,故意问:“你叫我什么?”
许诺看看他,又回头瞅瞅Andy,然后脆生生喊了句:“舅舅!”
吴过从见到陈安迪起就一路下沉的心情,竟被这声“舅舅”叫得好过些,看着许诺晃着小短腿咯咯笑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孩子果然是驱散阴霾的良药。至少这一刻,那些翻涌的酸涩和复杂的心情,都被这声奶气的称呼暂时冲散了。
吴过也像陈安迪那样,把许诺捞进怀里:“刚才姥爷带你去买什么了?”
许诺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小嘴抿着使劲:“巧……巧……巧……”
“巧克力。”吴过又耐心重复教了几遍,但许诺咿咿呀呀还是说不清。
大概是觉得累了,小家伙突然撇着嘴,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爬下去,嘴里喊着:“不要舅舅!不要舅舅!要Andy!”
吴过皱了皱眉,没想到一个三十六度五的碳基生物,竟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小诺不许这么说,这样舅舅会难过。”陈安迪嘴上教训着,手上却把孩子揽得更紧,还顺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显然这阵子自己多少有点多余,吴过索性站起身:“我去厨房帮忙。”
可刚要迈步,就听陈安迪在他身后说:“其实许诺说话晚都是我们的责任,如果当初不那么急着要他,也不至于让他在美国出生,连个好的语言环境都没有。”
陈安迪抱着许诺,仰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吴过,语气很轻,却字字清晰:“可是子铭说,有了孩子,也许许叔和阿姨就不会反对我们了。”
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就像从本就四面漏风的房间被猛地扔进冰天雪地里,吴过僵在原地很久,才缓缓开口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陈安迪把许诺放在沙发上,自己则缓缓站起身,带着诚挚哀求的眼神看向吴过说:“吴过哥,我知道第一次见面说这话不合适,但子铭听您的,吴叔叔和阿姨也听您的,我和子铭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吴叔叔帮忙劝劝许叔,看在孩子的份上让他同意我们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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