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特工

　　『4』十年后

　　十年后，西里尔斯十五岁。
　　他从一个金发棕眼的大眼睛洋娃娃，长成了一个身型修长，五官精致的少年，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闹的小孩了。
　　从他七岁起，赛赫特为他请了家教，一个叫做玛丽的女人。
　　玛丽有一头深棕色的卷发，长相很普通，满脸的雀斑，她曾是某个文学大师的女儿，精通音律，文学和绘画，也出版过两本文集，后来她被出版商坑骗导致流落街头，在某次在路边捡垃圾的时候，被一群混混围攻，在绝望之际，她想起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召唤恶魔的方法——她早已经发现，向祈祷并不能改变她的现状。
　　当然，最后她并没有与恶魔签订契约，而是突然被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堡，城堡的主人让她去做一个孩子的家庭教师。
　　玛丽当然是同意的，她甚至还觉得自己赚大了，她知道，这是恶魔的领地，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学生竟然是一个金发棕眼的人类小孩。
　　这个孩子比她想象中的更小，性格更乖巧，毕竟她的侄子在同样的岁数的时候，活跃得像马戏团的猴子，而这个孩子倒是挺安静，玛丽讲授知识的时候，他会很专注认真的听课，还会提出自己的观点。
　　一个恶魔竟然会养着一个人类孩子，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奇怪，不过雇主没说，玛丽也不会去多问，就这样，她在这座城堡里，一呆就是八年。
　　这座城堡里，只有她和这个孩子是人类。
　　此时，西里尔斯正在后院画画，而玛丽在旁边，看着他的笔触，时不时给出指导和点评。
　　“这样可以吗？”西里尔斯说。
　　“或许你应该再加点蓝色。”玛丽回应。
　　“这样？”
　　“是的，看起来真不错。”玛丽夸奖道。
　　西里尔斯擦了擦蹭到脸上的颜料，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开心：“等完成了这幅画，我要把画送给赛赫特。”
　　赛赫特是这里的主人。
　　玛丽说：“主人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个奴仆走过来，在玛丽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玛丽点点头，对西里尔斯说：“少爷先在这里慢慢画吧，我去去就来。”
　　*
　　玛丽跟着仆人，走进了城堡里，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房间面前，这里是赛赫特的书房之一，他有五六间书房，这是其中最大的一间。
　　奴仆替玛丽推开门，玛丽点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她走进书房。
　　房间里，城堡的主人，赛赫特正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红茶，而他的对面，作者一个身材粗壮，下巴布满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很显然，这个男人也是一个人类，玛丽有些惊奇，这是她这八年来，在这里见过的第二个人类。
　　“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中年男人说。
　　“不，莱特，我还有事拜托你去办。”赛赫特说：“好了，玛丽，请坐下吧。”
　　玛丽点点头，选择了最近的一把椅子，小心谨慎地坐下。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玛丽说。
　　“西里尔斯最近学习怎么样？”
　　“一如既往的好。”玛丽说明总结了西里尔斯的近况。
　　听完玛丽的讲诉，赛赫特一口喝完剩下的红茶，说：“很好，不过最近我有了别的思虑。”
　　“是什么？”玛丽和那个叫做莱特的中年男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在考虑，送西里尔斯去外面上学。”赛赫特说：“你们是知道的，就像大多数中上阶层的人类那样，去读中学，然后申请一个大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安静又平凡的度过以后的人生。”
　　“这样的人生已经超越了社会上大多数人，这是大多数人求之不得的。”莱特说。
　　“那再好不过。”赛赫特说：“他能好好活着，一生平安，就是我对他母亲的契约完美履行。”赛赫特看向玛丽，说：“你是他的家教，你有什么看法吗？”
　　“他没有在人类社会成长，有很多不同人类的习惯。”玛丽说：“或许他出去了以后会不太适应。”
　　“少爷才十五岁，不是么。”莱特说：“就像您说的，先送他去中学适应两三年，再申请大学也不迟。”
　　赛赫特说：“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学校吗？”
　　“据我以前上中学的经历，那时候，中学分寄宿学校和综合学校两种。”玛丽说：“寄宿学校的一切生活统一由学校组织安排，学生通常会一个月或者期末考试结束，假期开始之前离开学校回到家小住。综合学校就是只安排学习课程，其他由学生或者家长自主安排。”
　　“也就是说，上寄宿学校能让西里尔斯更快的摆脱对我的依赖，适应社会，是吧？”赛赫特若有所思。
　　“是这样没错，但送我说两句，主人，”莱特说：“寄宿学校的生活对许多人来说，不是那么美好，我不认为以西里尔斯少爷的性格，能够很好的适应那里。”
　　“总之，我更推荐综合学校。”玛丽也赞同莱特的观点。
　　“你们不知道他有多么难缠。”赛赫特却有不同的看法：“送去寄宿学校，从你们人类的角度来说，或许有点残忍，但这是让他成长的最好的方法，好了，莱特，你出去以后，给我列一份把贝尔蒙特的寄宿学校的名单吧。”
　　赛赫特把目光看向玛丽：“至于你，玛丽，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再做西里尔斯的家教了，一会儿莱特会带你离开这里，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一笔钱，这笔钱够你下辈子过上富足的生活了。”赛赫特说：“这就是你这八年的报酬。”
　　“我……这就要走了么？”玛丽突然有些恍惚，这八年就像是做梦了似的，玛丽犹豫的说：“不需要我将心脏或者什么内脏奉献给您么？”
　　“不需要，你的心脏并不值钱。”赛赫特说，他可看不上普通的女人的心脏，毕竟玛丽又不是阿加莎那样的范?海辛的后裔。
　　玛丽被说的有些脸红，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主人，可以……让我和西里尔斯少爷告个别么，毕竟我也教他那么多年……”
　　赛赫特看了她一眼，玛丽咽下一口口水，明白了他的意思，“抱歉，是我越界了。”她有些失落的说。
　　“莱特，带她离开吧。”
　　“是，主人。”
　　几天后，赛赫特收到了莱特的信件，是贝尔蒙特的寄宿学校的名单，赛赫特思考再三，用钢笔圈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约克公学，一个男校，升学率还不错，学校设施也不错，教师资源也可以，有不少从知名大学毕业过来的讲师，至于学生，赛赫特见到有不少贝尔蒙特的知名的政府官员和贵族送孩子来这所学校。
　　很好，就选这个学校吧。
　　*
　　“我！不！同！意！”西里尔斯大叫道。
　　“不同意也没用，录取证书已经送过来了。”赛赫特说。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上这个什么公学。”
　　“我说了，这由不得你不同意。”
　　“我都有玛丽了，为什么还要去上学。”西里尔斯说。说到玛丽，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玛丽了，西里尔斯也问过奴仆，但那些奴仆什么都不说。
　　“玛丽已经走了。”赛赫特眼睛都不眨地说谎：“她向我提出了辞职，然后带着一大笔报酬回她父亲那里了。”
　　西里尔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不可能，她前几天还好好的，一定是你把她弄走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总之，我会让仆人帮你捡好衣服和物品，三天后你就去上学。”赛赫特撂下这几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西里尔斯的房间。
　　西里尔斯则瘫做在床上，看着赛赫特离开的背影，关上的房门，许久，泪水像泉水似的涌出。
　　“呜呜呜……”他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那种无法触摸也不可描述的迷雾，又笼罩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要抛弃我，他想不明白。
　　一阵敲门声引起赛赫特的注意。
　　手指轻点桌面，房门打开，“讲吧。”他的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他正在写这本魔法书的批注，这本书是该隐的遗留物，里面涉及了少许关于地狱的黑魔法，繁多而复杂，看得赛赫特头疼。
　　“呜呜呜……”是一个熟悉的哭声。
　　赛赫特眉毛一挑，他以为是仆人端上来红茶或者咖啡，没想到又是某个爱哭鬼。
　　“求求你了，赛赫特，别让我去上学……”西里尔斯从背后抱着他，把头埋到他的颈肩，很快，赛赫特便察觉到肩膀处湿润一片，“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你呢，赛赫特，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求求你，不要讨厌我……”
　　赛赫特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要是安心去上学，说不定我就不会那么讨厌你了。”
　　“我不要去上学。”西里尔斯哭着说：“我只想在你的身边。”
　　“你总不能一辈子只在我身边吧？”
　　“为什么不行呢？”西里尔斯哭着说：“要是我去上学了，被当作女巫抓走了怎么办？”
　　“你是男的，谁会当你是女巫呀？”赛赫特都要被气笑了：“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没有人会当你是巫师。”
　　“可，可是……”西里尔斯抽泣着说：“我不想……”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赛赫特站起来，转过身，伸出手擦干了少年脸上的泪水：“我说过了，我不能一辈子陪着你，你也要学着独立和长大，你现在已经十五岁了，不是五岁，这些事你早就应该明白了。”想了想，赛赫特有些无奈地说：“或许对你来说，有些太突然了吧，好吧，真抱歉，这确实是我的错，你也要原谅我，好吗？”
　　说罢，他亲了亲少年的额头，又亲了亲脸颊，就像是小时候，五岁的西里尔斯对他撒娇要求的那样。
　　“……”
　　西里尔斯忽然抱着男人，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可是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感觉，感觉就像是天塌地裂了似的。”
　　“不会天塌地裂的，因为你是坚强的宝宝。”赛赫特摸了摸他的头。
　　“……这是对小孩的称呼，我不是小孩了。”西里尔斯抬起头，脸上泛着红晕，被当作小孩哄，感觉怪羞耻的。
　　“没有把你当小孩。”赛赫特说：“现在很晚了，所以回房间睡觉吧。”
　　“你又不用睡觉，为什么非要催我睡觉呢。”西里尔斯咕哝着说，他的目光看向赛赫特的床铺，这个床铺柔软舒适，很大，很结实，西里尔斯小时候就经常在这里滚着玩。
　　“我不要回房间睡觉，我要睡在你的房间里。”西里尔斯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扑到床上。
　　“随便你吧。”赛赫特没拒绝这点小要求，他刚刚想要吹灭桌子上的蜡烛，又听到西里尔斯说：“别吹。”
　　赛赫特有些疑惑地看着床上的少年。
　　“我怕黑，想开着灯睡觉。”其实他只是想再多看着赛赫特的脸，因为要真去上学的话，能和赛赫特见面的时间、次数会越来越少吧！西里尔斯一直都是接受家庭教育，但他以前从玛丽的口中了解过一些关于学校的事，学校，听起来就是令人窒息的存在！
　　一想到这些，西里尔斯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他窝在被窝里，看着赛赫特坐在书桌前，神情专注而凝重，不知道看着什么，赛赫特从不允许他翻他房间里的书，年幼的时候，西里尔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也翻开过那些书籍，他已经不记得书里讲的是什么内容了，只记得看了没两行，头就疼得不行，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看完了一大本书，赛赫特乏力地伸了个懒腰。
　　理论上，恶魔是不会感到困倦的，这些疲惫的情绪，都只是赛赫特工作以后的心理作用罢了。
　　对了，他忽然想到还有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爱哭鬼，他把目光移到床上，看到少年靠着枕头，早已经睡着了。
　　就像小时候那样，赛赫特扯过被子，帮西里尔斯盖好，然后亲昵的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最后再回到书桌前，轻轻吹灭了桌子上用来照明的蜡烛，再从桌子前抽出另一本书，继续他的工作。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